晚上沐浴完，虞清溪便在里屋小榻上看雜記，任桑榆正要拿著書卷進(jìn)去，春華過來稟報(bào)事情。前一陣任桑榆讓春華去打聽過一些事，春華不是專門打聽消息的，而且飄香樓東家夫人是屬內(nèi)院里人，打聽起來才費(fèi)了些時(shí)日。

    任桑榆看了一眼里屋看書的虞清溪，才低聲問春華：“如何？”

    “飄香樓東家夫人孫氏，為西街孫家面鋪次女，嫁與劉商戶長子，育有兩子兩女。劉東家雖妻妾齊全，可待這孫氏極好。”春華道，“孫氏的長子十五歲，娶東十二街成衣店次女，未有子嗣。次子九歲，尚在學(xué)堂念書。大女十一歲，尚未定親，小女整三歲?！?/br>
    任桑榆靜靜地聽著，沉默了許久。這一世他占用了任桑榆的身子，卻不想這世上并沒有他的存在。這飄香樓東家夫人孫氏便是他前世的姨娘，姨娘都不是姨娘了，與別個(gè)成親生子，自然也就沒有他的存在。他想起前世的種種，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夢一場，還是真實(shí)存在的。

    “三少爺？”春華不明白三少爺為何要讓他查飄香樓東家夫人的事，看到三少爺如此失神，便喊了一聲。

    “你……先下去吧?！比紊Ｓ艿?，“此事不得與他人提起?！?/br>
    “是?！贝喝A應(yīng)了便下去。

    虞清溪抬眼看了一下外屋，任桑榆還是那么坐著。他們兩個(gè)在外頭雖已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被他一字不落地聽下了。他回想了一番，當(dāng)初任桑榆看到那東家夫人就有些異樣，再看他現(xiàn)下的失神，這其中肯定有事。但，虞清溪不打算去深掘。過了好一會兒，他看了一眼沙漏，才起身走去外屋。

    “夫君，現(xiàn)下天冷了，坐里屋來。”虞清溪站到任桑榆身邊。

    任桑榆抬眼看了看虞清溪：“好?！彼鹕頎恐萸逑哌M(jìn)里屋，手握得很緊。

    虞清溪感覺到手上的力度，便問：“夫君，發(fā)生什么事了？”

    任桑榆一頓，看他。

    虞清溪看了一眼兩人相握的手，抬眼看他：“夫君，你握得太緊，不疼嗎？”

    任桑榆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趕緊松開手，捧著虞清溪的手看了看，白皙的手上顯出幾條痕印。他眼瞳一縮，有些懊惱地?fù)崃藫幔骸氨?。?/br>
    “沒事?！庇萸逑粗胺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任桑榆的眼眸里顯出一絲糾結(jié)，他頓了一頓，隨后拉著虞清溪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清溪……”

    “嗯?！庇萸逑领o地看著他。

    “雖子不語怪力亂神，”任桑榆的眉頭微微皺起，“可，清溪你信有這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嗎？”

    虞清溪略一思忖：“興許有吧。”若不是如此，他怎會借著這身子復(fù)活？再看任桑榆，臉色好似有些不好看，虞清溪便問：“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任桑榆看向虞清溪，好久才問：“清溪，你有沒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

    “嗯？”虞清溪一愣，怎么會說到這個(gè)，有什么關(guān)系？

    任桑榆垂下眉眼，輕聲道：“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不是因?yàn)槿紊袝牡杖樱皇菫榱宋摇@個(gè)人。”

    虞清溪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有?！?/br>
    “真的？”任桑榆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清溪，我有時(shí)候怕，萬一我不是我了，你會不會還陪在我身邊?！?/br>
    虞清溪琢磨了一下他所說的“我不是我”，然后適時(shí)地表現(xiàn)出了茫然。

    任桑榆看著他的眼眸，覺得心里一下子安定下來，便想了想道：“清溪，有時(shí)候我會感覺自己擁有另一段人生，喜怒哀樂太過真實(shí)，讓我分不清究竟什么是夢境，什么是真實(shí)?！彼脑捳Z是帶著試探的，畢竟他不敢將重活一世的事說出來。

    虞清溪何嘗不是，不過，這個(gè)任桑榆……他小心地問：“在夢里，夫君不是……任桑榆？”

    任桑榆咬了咬唇，還是點(diǎn)頭：“嗯?！?/br>
    虞清溪沒想到他會坦誠到如此，便心下一思，淡笑道：“不管怎樣，你現(xiàn)下是任桑榆，這便夠了?！彼牡溃膊皇钦嬲挠萸逑?。

    任桑榆看他。

    “這大約便是輪回?！庇萸逑溃扒笆赖膱?zhí)念帶到了今世，便成了恍惚的碎片?！?/br>
    任桑榆點(diǎn)頭：“清溪也會這樣子嗎？”

    虞清溪眨眨眼：“在夢里，我可是一代文豪，揮毫落紙如云煙?？上А褋?，字還是一如既往的澀。”

    任桑榆一笑。他知道，這就是虞清溪的一個(gè)夢而已,因?yàn)樗那笆揽刹皇俏暮?，而是大商。不過，心里總算好受了一點(diǎn)。前世的種種因?yàn)閳?zhí)念而帶到今世，這種理由讓他信服。他道：“所以，我不會變成……記憶里的那個(gè)人，也不會消失，對不對？”

    “是，你現(xiàn)下就是任桑榆?！庇萸逑馈?/br>
    任桑榆擁抱住虞清溪，在他耳邊輕道：“清溪，這世擁有你，我很高興?！?/br>
    虞清溪淡淡一笑，伸手撫在任桑榆背上，沒有如以往一樣扮演出恰當(dāng)?shù)男邼?/br>
    紗窗上兩人相擁的剪影投到地上，在寒夜里顯得異常溫融。一側(cè)耳房里今日當(dāng)值守夜的春汀端著一盆水出來，看到那地上的影子，有過一道舒心，又有一絲酸澀。

    夜色漸濃，任桑榆早已睡著，虞清溪起身站到窗前。他傳入公中的那道消息已有月余，卻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返回。他想起那代號，忍不住有些失望，果真不是嗎？

    與此同時(shí)，京都東街一座宅院里，不驚正欲睡下，落拿著一張紙片匆匆過來。

    “主子，黑系來的消息?！甭涞?。

    不驚起身，接過紙片一邊看，一邊往書房走去。才邁開一步，腳下一頓。那紙片上書，“黑系遭羅那軍圍困急求支援”，緊跟著后面是一段暗碼，標(biāo)注他們所在位置的暗碼。

    不驚飛快地拿過紙片，寫下命令與暗碼，讓落趕快傳于暗系各部。落離開后，不驚又寫了張紙片，傳回黑系。他讓暗系悍支出動趕往西望山脈，又讓各部都全力配合，希望他們能夠支撐下去。

    羅那魯埒將軍帶兵駐守在某一處山脈，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沒想到，駐守的那座山正是他們黑系所在地。他的哥哥，總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主意。羅那軍隊(duì)駐守在那一塊，而半點(diǎn)消息不透露出來，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F(xiàn)下還沒有攻進(jìn)去，只是因?yàn)椴粔蚧I碼。

    羅那，京郊西望山底。

    “我能感覺到，這一山系地動地越來越頻繁了?！?/br>
    “是，雖說我們這兒建得十分牢固，可我還是感覺到地動的時(shí)候碎石從頂上落下?！?/br>
    “主上為甚給我們挑這么個(gè)地方？”

    “主上的決定自然是對的！”

    “莫桑有這么大的磺礦嗎？”

    “可以開采了運(yùn)到莫桑嘛！”

    “羅那會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