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xiāng)_分節(jié)閱讀_96
陰冷的天氣不斷飄著鵝毛大雪,天空霧蒙蒙的,道路上的視野極其有限。 手中握著方向盤,林贏心神恍惚的盯著擋風玻璃,在一片白霧中他看到了站在前方的阮雨,瞬間的失神,車子險些撞在公路外側(cè)的護欄上。 也不知怎么開回的A市,又是怎么開在回本宅的路上。林贏一路都顯得有些魂不守舍,路途顛簸中,被放在大衣口袋中的信紙滑落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好似忘了自己在開車,想也未想便彎腰伸手去撿。 指尖剛觸摸到紙張,前方便傳來了刺耳的剎車聲。 身體比大腦反應(yīng)更為迅速,多年來積累的經(jīng)驗讓他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最大化的避免了撞擊帶來的危險,并將自身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贏所開的這輛高級轎車本應(yīng)有的安全措施卻沒有發(fā)揮任何作用,安全氣囊在發(fā)生劇烈碰撞的瞬間沒有彈出來。 強烈的沖擊下,車子前方被撞的七零八碎,有什么尖銳的東西插進了他的腹部。林贏緊握方向盤的手瞬間卸了力氣,猛烈顛簸的車內(nèi),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頭部狠狠的撞在了玻璃窗上。霎時,林贏眼前漆黑一片,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受到劇烈撞擊的車子橫沖直撞的扎進了枯樹林中,第二次猛烈撞擊終于觸動了車內(nèi)的安全保護措施,駕駛座前方的安全氣囊瞬間充氣彈了出來,強大的壓力將趴在方向盤上的林贏擠在了座椅上,腹部的絞痛強迫昏迷中的林贏清醒過來。 車內(nèi)到處彌漫著血腥的味道,林贏的左手卡在了撞的畸形的車門與座椅中,手臂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他喘著粗氣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抽出動彈不得的手臂。腹部早已血rou模糊,額頭也不斷流著鮮血,模糊了雙眼,林贏有氣無力的抬手去擦,才發(fā)現(xiàn)手中始終攥著一張發(fā)黃的信紙。在剛才那么劇烈的撞擊與疼痛下,他都沒有松開手。 攥著沾滿鮮血的紙張,林贏狼狽的從車上爬了出來。 然后他睜著猩紅的雙眼,像個泥塑木雕,愣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冷汗夾雜著血水流進了眼睛,林贏卻連眨都沒眨一下。 凌晨四點的冬季,天空灰蒙蒙的,陰沉又壓抑,隱匿在半山腰的水泥道路上,沒有任何照明設(shè)施,昏暗又模糊。 血水順著睫毛落在了地上,林贏閉了閉眼又睜開。 不是,不是阮雨。 雖然很像,但那不是阮雨。 阮思行是在處理了林浩天的傷口又聯(lián)系了人之后,才想起另一個車子上的人。 終究抵不過內(nèi)心幾十年都沒有拋棄的善良,阮思行猶豫了幾秒還是打算過去查看一下情況,還未走近,便看到有個男人滿身污血連滾帶爬的下了車。起初他覺得這個蒼老又年邁的身影有些眼熟,直到那人抬頭看了過來,阮思行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是林贏。 阮思行從未想過,他與林贏竟會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再次見面。 在看清是林贏的一瞬間,阮思行就停下了腳步,惻隱之心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男人簡直是他生命中的噩夢,幾乎貫穿了阮思行短暫人生中的所有痛苦與災(zāi)難,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讓他去關(guān)心這個男人,阮思行實在做不到。 阮思行轉(zhuǎn)身想要走,然而就在這漆黑又安靜的凌晨,他聽到了一聲久違的稱呼。從那個男人口中叫出來,既陌生又熟悉,竟是激的阮思行渾身一顫。 “辰辰,”那個年近六十的男人,吐字緩慢卻清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滿是褶皺的臉上竟是淚流滿面。他說,“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阮思行猛地立在了原地。 阮思行想,原來這個目中無人的男人竟然也是會認錯,真是堪比天方夜譚。緊接著阮思行又想,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了,這個六親不認無惡不作的男人終究也是一介凡人,他也會悲傷也會痛苦也會心懷愧疚。 只是,這句遲了十多年的歉意,可以讓死去的阮雨活過來嗎?可以讓曾經(jīng)的痛苦與折磨消失嗎?可以讓毀掉的人生可以重頭再來嗎?如果都不能,那么從林贏口中說出的這一句‘對不起’就好比空氣,輕的沒有絲毫重量。 想要嘲笑想要反駁的話有那么多,可是到了嘴邊,不知怎么,阮思行只是說道: “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林贏顫抖著蒼白的嘴唇似乎要說些什么,卻突然間變了臉色??諝庵须[約響起微弱的電子報時的“滴滴”響聲,阮思行還未反應(yīng)過來,離他幾步之遠帶著一身猙獰的上跪坐在地上的林贏猛的站了起來,向他撲過來。 刺眼的光線瞬間侵襲了天空,正對著光線的阮思行甚至有幾秒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幾秒內(nèi),擋在他面前的林贏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阮思行向后推去。視覺殘留著林贏由于慣性向后仰去的模樣,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個男人長年冰冷的臉,在身后艷紅的火光中竟柔和了起來,那一瞬間,阮思行仿佛見到了小時候溫情的父親。 林贏開口說了什么,阮思行沒有聽到。 一句對不起成了他們父子之間的最后一句話。 身后連起身都困難的林浩天不知何時沖到了阮思行身邊,抱著他便向山下滾去。刺眼的光線還未消散緊接而來的是一聲沖破天幕的爆炸聲,地面瞬間塌陷,灼熱的空氣從爆炸的中心呼嘯而來,火光四濺,刺鼻的硝煙中夾雜著rou體燒焦的惡臭腥味。 阮思行被林浩天死死的壓在身下,耳邊轟鳴著接連不斷的爆炸,從前方鋪面而來的熱浪幾乎要將皮膚灼傷。身下是一條在高溫下冰雪瞬間消融的溪水,全身都浸泡在泥濘中,阮思行脆弱又敏感的腹部傳來了陣陣絞痛。 空氣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鼻腔中全是硝煙帶來的酸腐氣味,阮思行的視線有些模糊,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用力眨了眨眼睛,讓自己有片刻的清醒,阮思行艱難的抽出手,輕輕覆蓋在了林浩天的受傷的那只手臂上。 …… 阮雨的眉眼中帶著一絲歉意,沉默的注視著阮思行。不知是誰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阮思行轉(zhuǎn)身去看,阮雨制止了他,輕輕搖了搖頭。 主宅的最頂層,年輕男子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打著,終于成功破解了系統(tǒng)的最后一層保護,他松了一口氣,移動鼠標去點擊關(guān)閉按鈕。 然而就在他關(guān)掉屏蔽的一瞬間,碩大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個新的頁面,那是整座山的平面圖,幾十個小紅點覆蓋了從山底到山頂?shù)氖鄺l路線。冷汗霎時侵襲了全身,耳機傳來隊友成功連線的聲音,他卻什么都聽不到了。屏幕上已經(jīng)顯示三秒倒計時,猩紅的小圓點閃爍了兩下全部暗了下去,最后一秒他嘶吼道“不要入山!” 權(quán)曼順著主干道一路幾乎開到了山下,連林贏的影子都沒見到,她瞪著赤紅的雙眼不斷咒罵著杜誠。而在山頂?shù)闹鳂莿e墅內(nèi),被她唾罵的杜誠,用毛巾擦凈了杜忠臉上的淤血,又在那早已冰冷到僵硬的身體上蓋了條毯子。就在他的腳邊,紅色的指示燈有規(guī)律的閃了兩下。 警車閃爍著刺眼的警燈,直升機的轟鳴聲從遠處高空傳來。原本已經(jīng)開到山下的權(quán)曼瘋了似的猛打方向盤,硬是將車子在單行道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就在她提速向山上沖去時,猛烈的爆炸毫無征兆的轟然響起。 第80章 空氣中充斥著海水揮之不去的淡淡咸味,風鈴在海風的吹動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阮思行甚至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阮思行記得他在震耳欲聾接連不斷的爆炸中失去了意識,等略微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在直升飛機上了,眼皮沉重地睜不開,卻執(zhí)意在看到林浩天安然無恙的出現(xiàn)后,才安心的繼續(xù)沉睡。林浩天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們在那種情況下離開了A市,阮思行也不愿去想了,渾身上下都透著疲憊與困倦。 挪動身子阮思行想要坐起來,肢體卻像是脫離了控制,毫無知覺。輕輕眨了眨眼,阮思行的臉色出乎意料的平靜,他盯著窗邊互相碰撞的風鈴,靜靜的等待身體機能復蘇。病入膏肓的身體,在高劑量藥物的掩蓋下也避免不了將千瘡百孔的那一面顯露出來,阮思行只能逼迫自己去適應(yīng)越來越糟糕的身體。 終究會有那么一天,他會什么都感知不到,真正的步入死亡。 在床上緩了半晌,阮思行掐了掐指尖,感受到了輕微的疼痛,這才緩慢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隨意披了件浴袍,阮思行推開室外陽臺的門走了出去,這座小島他曾經(jīng)以為不會來第二次了,沒想到世事無常,命運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深呼了一口氣,感受著輕撫在臉上的海風,阮思行看到了遠處金黃色沙灘上站在海邊的林浩天,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十多歲皮膚黝黑的男孩兒。 仿佛心有靈犀般,在阮思行看到林浩天的同時,林浩天也轉(zhuǎn)頭看了過來。然后這個男人孩子般的舉起了手中的兩條肥碩的海魚炫耀起來。 阮思行撐著下巴,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林浩天扔了手中的東西向阮思行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