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行垂著眸，不再去看林浩天。

    沉默了一會兒，他關(guān)了落地?zé)簦@到床的另一側(cè)背對著林浩天和衣躺了上去。

    窗簾沒有拉上，阮思行看著落地窗外城市閃爍的燈光忽明忽暗，身后傳來林浩天均勻的呼吸。阮思行閉上了眼睛，漸漸進(jìn)入沉睡。

    阮思行是被窗外明媚的陽光曬醒的，后背暖融融的陽光曬的他身上燥熱。他閉著眼睛向床的中央挪了挪，又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

    到了陰涼處又覺得冷，伸手胡亂的抓著蠶絲被，觸碰到另一個人體的溫度猛然清醒。

    林浩天已經(jīng)被他擠到床的最邊側(cè)，兩米三的雙人床，他從最左邊滾到了最右邊。尤其是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赤裸，長衣長褲甚至連內(nèi)褲都被踹到床下堆成一攤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尷尬。

    林浩天倚在靠枕上，看都沒看他，繼續(xù)翻著手中的書，說道：“你自己脫的?！?/br>
    就是因?yàn)橹朗亲约好摰?，才覺得尷尬。

    阮思行給林浩天讓了讓地方，覺得腦仁疼。他向來喜歡裸睡，以至于穿著衣服睡就會非常不習(xí)慣。若在平時身上穿著衣服，他根本睡不著。然而昨晚不僅睡著了，還在睡夢中自己把自己給脫光了。

    捏了捏眼角，阮思行心里嘆了口氣。這么多天，好不容易睡個好覺，醒來的時候卻不得安寧。拿起床頭的腕表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diǎn)多了。

    他這個公司的老板上班又遲到了。

    想到還有袁健這個大麻煩等著他，阮思行打起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

    林浩天也放下了手中的書，隨口說了句：“書不錯?！?/br>
    原本已經(jīng)走到了浴室門口，聽到這句話阮思行停下了腳步，他回頭像是確認(rèn)般看了眼被林浩天扔在床上的書。

    那是本英文原版書，厚厚的一本幾乎接近于工具書的頁數(shù)。阮思行看了很久才看完，國內(nèi)一位有名的翻譯家譯過這本書，譯名是《理想國》。不過阮思行更喜歡它的英文直譯，取“溫柔鄉(xiāng)”之意。

    這本書他之前看了很多遍，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觸。由于近些天總是失眠，他才重讀了這本書，于是一直放到了臥室，并沒有送回書房。

    “你看完了？”

    “隨手翻了翻。”

    “那就是沒看完。”

    第5章

    說完這句話，室內(nèi)進(jìn)入了短暫的沉默。阮思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中竟帶著幾許失落，不由得有些懊惱。不想看林浩天此時的表情，便不再停留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主臥里已經(jīng)不見林浩天的身影。房門半開，從客廳飄進(jìn)來陌生又熟悉的上等藍(lán)山咖啡的濃郁香氣。

    那本厚重的英文原版書靜靜的躺在原處，好似從未有人碰過。

    阮思行走過去，拿起書放在腿上，感受著腿上不可忽視的沉重感。

    手指觸摸著書本的封面卻沒有翻開。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散入屋內(nèi)，阮思行坐在陰陽交界處，復(fù)古的原版書浸染著陽光，而他卻受著陰暗的洗禮。

    阮思行將書放進(jìn)抽屜，站起了身。

    賀宇早晨七點(diǎn)多給他打了電話，或許林浩天覺得吵，關(guān)掉了他的手機(jī)。不過阮思行也挺詫異自己睡得這么沉，竟然沒有聽到手機(jī)的鈴聲。于是開機(jī)看到賀宇的兩個未接電話后，阮思行剛要回?fù)?，賀宇的郵件就發(fā)了進(jìn)來。

    “資料已查到，事態(tài)緊急，公司見面詳談?！?/br>
    阮思行扣上精雕細(xì)琢的藍(lán)寶石袖扣，動作嫻熟的系好溫莎結(jié)，握著手機(jī)出了臥室。能讓賀宇說出“事態(tài)緊急”這四個字，可見事情真的不妙了。他必須盡快趕到公司，不想承認(rèn)他更希望盡快避開林浩天。

    林浩天穿著松垮的長褲襯衫，一掃昨晚的疲憊姿態(tài)，端著阮思行的馬克杯懶散的坐在沙發(fā)上，杜義站在林浩天的身側(cè)。鄰靠沙發(fā)整齊的擺放著兩只泛著金屬光澤的密碼箱。

    阮思行只一眼就知道那里面裝的是什么。頓時了解了林浩天為什么會重傷。

    不遠(yuǎn)處，杜忠站在吧臺邊認(rèn)真的磨著咖啡豆。

    聽到推門聲，三人均不約而同的看向阮思行。

    林浩天的只掃了他一眼，復(fù)而對杜義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示意他繼續(xù)說。

    杜義對阮思行頷首致意，聲音恭敬又疏離：“阮總?！辈粡?fù)以往與阮思行的獨(dú)處，杜義此時的態(tài)度與表情與平時截然相反。

    阮思行像是沒有看到杜義般，目光越過杜義對林浩天說道：“我去公司?！?/br>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嗓子紅腫，喉嚨像是塞了一塊棉花每說一個字都覺得難受。

    知道林浩天不會回應(yīng)他，阮思行走到門廳處低頭穿鞋，

    林浩天低沉的聲音卻從身后傳來。

    “坐過來，吃飯?！?/br>
    阮思行拿著錢夾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突然覺得很煩躁。他都快記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對林浩天言聽計從了，明明他還不到三十，卻好像已經(jīng)活了很久很久，記憶都有些模糊。母親柔和的目光、那個男人溫暖的后背、杜義杜忠不問是非的忠誠以及林浩天擋在他身前的背影，這一切都陌生的像是上輩子又或者是夢中發(fā)生的事情。讓阮思行一再懷疑自己的過去。多少年過去了，似乎沒有人能證明他曾經(jīng)真正擁有過那些。

    不知從何時起，一個信條像是深入骨髓植入他的大腦。

    只要是林浩天的命令，他必須放低姿態(tài)，不能反對、不能有異議，必須服從。

    此時壓抑了十幾年的情緒莫名其妙的呼之欲出，阮思行一瞬間幾乎控制不住那股由心而生的復(fù)雜情緒。他緊緊抓著鞋柜的邊緣，試圖平息自己心中突然冒出來的這股邪火。

    阮思行不明白為何十幾年都能忍過來，偏偏今天林浩天一句話，就導(dǎo)致多年積累的情緒爆發(fā)了出來。

    大多數(shù)人對人對事都有一個臨界點(diǎn)，阮思行也不例外。只是林浩天怎么就越過了他的臨界點(diǎn)，心煩氣躁的阮思行此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唯一確定的就是他現(xiàn)在特別不想見林浩天。

    “公司有急事。”

    阮思行很難保證此時能繼續(xù)和林浩天心平氣和的共處一室，于是他嘗試委婉的拒絕林浩天。

    林浩天像是沒聽到他言語中的拒絕，開口說道：

    “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