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地下組織

    由良辰把他帶到了一家賣女裝的店。小店窄小簡陋，而且看樣式都是睡衣。霍子安越往里看越驚奇，這睡衣的款式也太偷工減料吧，有些基本就是兩條繩子。再看，還有各種特殊服裝，護士、空姐、軍服、旗袍、太空服……

    在衣服之外，墻上掛了不少功能觸目驚心的工具?；糇影泊箝_眼界，笑道：“由良辰，這就是你的老巢啊，裝備不錯啊?！?/br>
    “嗯，你要不要試試？”

    霍子安拿起一紫色毛茸茸的鞭子，撓了撓由良辰的耳朵。由良辰一邊躲一邊道：“癢……”

    老板出來了，見到由良辰，“嘿”了一聲，“你小子終于露面了，我還以為你被逮進(jìn)去了！”

    “瞧您說得，我早從良了。”

    兩人相互敬了煙，抽了幾口，又?jǐn)⒘藥拙渑f情。老板聽了他們的遭遇，道：“哎，聽說美院里內(nèi)斗得厲害呢，你們要找的那個什么教授，要不是被逼走，就是在外面躲風(fēng)頭吧?！?/br>
    “老鍋，能找到他家人嗎？”

    “那還不容易？！你們等著。”

    他發(fā)了兩個信息，不過一分鐘，就有了回應(yīng)。老鍋把高教授老婆的手機號交給由良辰。

    霍子安大為佩服，“老板太厲害了！”

    由良辰以看棒槌的眼神看他，“這算什么啊。這一帶的事，對他來說跟自個兒內(nèi)褲似的，聞著味兒就什么都知道了?！?/br>
    霍子安樂了：“這里好幾家大學(xué)院校，還有大IT公司，他怎么把它們弄成自己的內(nèi)褲？”

    由良辰一邊走，一邊道：“這一帶的餐廳和商店，跟走馬燈似的，沒有一家能長久，說是高校區(qū)，書店都關(guān)好幾家了，就老鍋的情趣店挺了過來。我們在這里混的，通個信兒、認(rèn)個人兒、搗鼓點事兒，都以這為據(jù)點。”

    “你是說地下網(wǎng)絡(luò)嗎？”

    這時，一個快遞員跟他們擦身而過，把一個大包裹重重地扔在店門口，嚷道：“老鍋，這是大痦子那邊的貨，晚上他過來拿！”

    “得嘞！”

    由良辰笑道：“地下網(wǎng)絡(luò)？差不多是這么回事吧。五道口這一帶，學(xué)生和韓國人居多，他們得吃喝拉撒啊，所以這里衣食住行的生意都很好做。慢慢人多了，龍蛇混雜，擺攤兒的、送外賣、送快遞、開黑車的、要飯的，干什么的都有。在這里自己埋頭苦干可不行。就說擺個攤兒吧，誰都想要個好位子，難道每個早上來了先掐一架嗎？這里面早就立好了規(guī)矩。有事就互通個信息，有糾紛就找老鍋。”

    兩人慢慢走到清華的荷花池。此時正值荷花初開的季節(jié)，蜻蜓在荷尖上佇立，水黽在荷葉底下攪出了一個個漩渦，因為這種大自然的熱鬧，荷塘顯得越加靜謐。

    霍子安聽由良辰講述這個地下網(wǎng)絡(luò)怎么運作，聽得津津有味，“這不跟江湖幫派一樣！五道口的人都在這網(wǎng)絡(luò)里嗎？”

    “上面一個世界，下面一個世界。商場里、大樓里、大學(xué)里的人，自然不跟我們一道混，也不一定曉得這里面的道道，但做小買賣、掙點辛苦錢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上面的世界過著他們的小日子，看我們就是個練攤兒的、開黑車的、扒垃圾的、賣套的，但我們看他們，就跟他們沒穿衣服似的，家里那點事兒、學(xué)校里誰又干起來了，只要有心去打聽，全都知道了?！?/br>
    霍子安點點頭：“嗯，要瞞過領(lǐng)導(dǎo)容易，要瞞過送快遞和倒垃圾就很難了。我聽說過倫敦也有流浪者的地下網(wǎng)絡(luò)，他們對城市里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兒，比市政和警察還了解?！?/br>
    “嗯，別的地兒我不知道，五道口這一片，沒有探聽不出來的秘密?！?/br>
    霍子安立馬感覺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難怪他在這里碰見由良辰，又通過黑車的Apps遇上了葵子，這里各種流動行業(yè)原來是互通的，那么或許是由良辰把葵子介紹進(jìn)來，或許是葵子把由良辰拉來五道口；他通過葵子來到了鐘鼓樓，雖說是巨大的緣分，后面原來也有這層現(xiàn)實的連接。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誒，你說老鍋會知道我爸爸在哪兒嗎？”

    由良辰覺得不樂觀：“懸吧。他在這里雖然很久了，也沒久到畫家村還存在那會兒。而且那一片也不歸五道口?！?/br>
    霍子安默然。三十年，人的半輩子，發(fā)生什么都不出奇吧?；蛟S他應(yīng)該早點來北京找父親的……

    微風(fēng)吹拂，只見荷葉隨著水波極輕極輕地晃動。二十多年前，父親也在這里看過荷花。荷塘乍看還是那個荷塘，學(xué)校里的老建筑乍看還是當(dāng)時模樣，但世界已經(jīng)翻了個個兒。

    由良辰見霍子安心情郁郁，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掌，“別急，都過了三十年，再等一會兒也沒什么。我們慢慢找吧?！?/br>
    霍子安勉強一笑。

    “餓了不？我請你吃飯。”

    “好，這附近都是韓國餐嗎？”

    “都進(jìn)學(xué)校里，吃什么韓國餐啊，我們吃食堂去。”

    由良辰對校園是真熟悉，攀過了一個小坡，兩人來到一條大路旁。他走向一輛自行車，動了幾下手腳，自行車的密碼鎖“啪”地打開了。

    霍子安冷汗直流，“良辰，不……不用偷車吧，我們走過去好了。”

    由良辰：“趕緊上車，被車主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十四食堂遠(yuǎn)著呢，你這么怕熱，到那邊就化了。”

    “我是蠟燭嗎，還能化了？”

    由良辰笑了，在太陽底下，眼睛黑亮靈動。他催促子安趕緊上車。

    霍子安只好硬著頭皮坐在后座上。由良辰風(fēng)馳電掣地騎了起來，混進(jìn)了學(xué)生的車流里。

    霍子安低頭看了眼鎖，越想越不對路。這種密碼鎖挺牢固的，由良辰兩秒就打開了，就憑他這手藝，附近的慣偷哪里還有飯吃？

    “你學(xué)過開鎖？”

    由良辰哈哈大笑：“這還需要學(xué)嗎？127458?！?/br>
    “??？！”

    “自行車的密碼。裝這種鎖的自行車，都是’我們’的，方便大家急用。”

    霍子安恍然大悟，原來由良辰跟他鬧著玩兒。他又想，這是共享單車的始祖啊，對這個“組織”更覺得可敬可畏了。

    自行車騎進(jìn)了一條林間小路，樹蔭遮天，頓時遍體清涼。校園里郁郁蔥蔥，霍子安心情放松了下來，他跟由良辰一塊出門，多半都是為了找好吃的，現(xiàn)在卻有了一種做什么都無所謂的感覺——懶懶的，滿滿的，但對方隨便一個動作、輕微的氣息、無聊的話都會被準(zhǔn)確地接收到，外面的一切，時間、風(fēng)景、人群，反倒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了。

    兩人沒有說話，風(fēng)把由良辰的T恤吹得鼓了起來，似有還無地觸碰到了子安的脖子和鎖骨。子安想，這種感覺多久沒有過了，對一個人深深眷戀的感覺……

    十四食堂真的遠(yuǎn)，又或許由良辰特地兜了路，他們騎了十來分鐘才到。已經(jīng)過了飯點，但還有不少學(xué)生在用餐。霍子安發(fā)現(xiàn)學(xué)生是用飯卡付賬的，正想問由良辰，由良辰卻已經(jīng)走去飯臺，跟那里的大媽招呼寒暄。

    “又是認(rèn)識的？！”霍子安心想。他已經(jīng)迷亂了：這以情趣店為中心的組織到底有多神通廣大？在這大學(xué)里，車隨便騎，飯隨便吃，難怪由良辰可以在這里泡學(xué)霸了，這不跟自個兒家似的嗎！

    果然，大媽慈愛地照顧了他們，什么菜都給了大碼兼雙份，還額外給他們拿了四個剛出籠的大包子。

    霍子安一坐下，就四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