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河澗

    聞人緩他們離開皇宮，一路南下，小心過了半月有余，卻沒有見到任何人過來追趕阻撓。他們心中不穩(wěn)，派人回皇城打探，卻得到西陵皇帝唯一的男妃病逝的消息。當(dāng)時(shí)千華太子就笑得諷刺，說他們或許巴不得自己死了呢。

    聞人緩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但一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們離開的這樣容易，事后又沒有人來追擾，怕是有那個人的幫忙吧？

    聞人緩將目光移向遠(yuǎn)處，自從離開那里，他就一直很不舒服。這不舒服不是身體的病癥，而是心上的感覺。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有點(diǎn)空落，有點(diǎn)清寂，還有些許的不安。好像他雖然離開了那里，但卻不小心忘下了什么，而那東西似乎還是從他身體上抽走的。

    他不清楚這是為什么，但是每個晚上他卻開始睡不好覺。入睡很慢，還會經(jīng)常在半夜突然驚醒，好幾次，他都恍惚覺得自己床前還坐著一個青色的身影。

    他就這樣離開了，不知道那人……過的怎樣？

    聞人緩想過，照黎青說的他的那種情況，很像自己原來在書上看到的人格分裂，那他也就和那個冷酷的皇帝是一個人。這樣說來，自己離開了，應(yīng)該對他沒有影響吧？

    想是這樣想，但卻依然睡的不穩(wěn)。

    不過千華太子好像完全擺脫了那種地方的陰影。一出皇宮，他就像飛離籠子的鳥雀一樣歡快，整天都是笑嘻嘻的。他依然穿著自己喜歡的有著翩躚蝴蝶的紫色長袍，最近還去買了把小巧精致的纖竹香扇，沒事就拿在手里輕輕搖著，不用了就打開掛在自己肩下，這使他看起來更加精致美麗。

    這天，他們來到靠近西凌南部的一個城池，名字叫河澗。河澗城很大，是西凌南北地區(qū)的分界線，非常繁華。

    沒入城時(shí)千華太子就開始興奮，他說自己來時(shí)路過這個城，但當(dāng)時(shí)只是急著趕路，并沒有停下來好好欣賞，這次終于可以看個夠。

    千華太子現(xiàn)在不叫千華太子，他一出來就恢復(fù)了自己本名——季瀾殤。他說反正自己這個名字從來沒有被使用過，人們也不會知道季瀾殤便是那個千華太子，就像即使在原來的明之澤國，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名聲狼籍的男寵冥斕便是他們的太子。

    季瀾殤一來河澗，就高興的拉著聞人緩到處去逛，兩個人都是從沒見過尋常百姓生活的人，初看之下覺得很是有趣。

    聞人緩和季瀾殤都從來沒有像這樣在大街上走過，聽商人小販的高聲吆喝，見稚子孩童圍著人群跑來跑去，還有那些來往的車馬，街口的雜耍，這一切，都讓他們覺得很新鮮。

    難道這才是正常人們該有的生活么？

    季瀾殤拉著聞人緩，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都要上前看一看摸一摸，覺得好玩就都會買下，不管是小孩兒手里的草螞蚱還是玉器店的晶石美玉。

    兩人一直逛到傍晚，東西買的多的身后人幾乎拿不住。當(dāng)然，這些幾乎都是季瀾殤買的，聞人緩只是跟著他看一看。

    “好餓，”季瀾殤扯扯聞人緩的袖子，“我們?nèi)コ渣c(diǎn)東西吧?！睕]等聞人緩有什么回應(yīng)，他便四處看了一下，拉著他往前方走。

    四方樓是一座四層高的酒樓，門前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門口的伙計(jì)一見有客來立即上前問候。

    “客官，四方樓是河澗城最好的酒樓，食物美味客房舒適，幾位歡迎！”

    “最好的酒樓？”季瀾殤抬頭看看，“那就這里了！”

    被引著找了個位置坐下，一個伙計(jì)端茶上水，另一個將菜單遞了過來，不過卻被季瀾殤推開了：“將最好的最拿手的上來些罷?！?/br>
    這里不愧為河澗最好的酒樓，沒一會兒菜就上齊了，色澤鮮艷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季瀾殤捏起筷子挑了個魚香rou絲嘗了嘗，隨即點(diǎn)頭道：“嗯，不錯，甜而不膩清脆爽口，緩，你嘗嘗看?！?/br>
    聞人緩點(diǎn)點(diǎn)頭，也拿起了筷子。

    兩人吃了一會兒，季瀾殤忽然輕笑了一聲，手中停了下來。

    “過了今天我才覺得，以前那么多年竟都是白過了?！闭f著抬頭看向聞人緩，一雙上挑的眉眼先是有些恍惚，隨后便變得晶亮起來，“那些年是屬于千華太子的，是屬于我哥哥的，不過從現(xiàn)在開始，以后的每個日子，都會屬于我季瀾殤！”

    聞人緩看著他，看著這個似乎整個人都好像在發(fā)光的男孩子，心里漸漸涌起一陣暖意。他知道，關(guān)于以前的種種，他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季瀾殤看著聞人緩笑了又笑，重新認(rèn)定的事情讓他開心不已。低頭吃了兩口，他終于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悅，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所有的客人聽著，你們今天的飯菜全由我請！”

    四周吃飯的人一愣，抬頭又見是個極美麗的人，幾乎瞬間就炸開了——

    “真的？小公子說話可要算數(shù)！”

    “所有的人你都要請？”

    季瀾殤隨手摘下肩上的精致小扇搖了搖，笑的傾國傾城：“那是自然！今天你們盡管吃喝！”

    他這樣一說人們再不懷疑，頓時(shí)歡呼起來。

    “多謝多謝！”

    “小二，再上兩壇女兒紅！”

    聞人緩看著面容喜悅的季瀾殤，一向淡然的臉也有些微的動容。這樣子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可——

    聞人緩手中的筷子頓了頓，以前那人說過，自己也是個有感情的人，當(dāng)時(shí)自己也信了他，可是，他現(xiàn)在卻越來越覺得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依舊不會對其他的事情有任何關(guān)注。

    甚至……自己還不如原來的自己。原來的自己不關(guān)心人世只愛花草，不求己不愛世，每天都過得寧靜，可是現(xiàn)在，自己卻連覺都睡不好。

    聞人緩想不明白這些，所以他也只是將筷子頓了頓，然后繼續(xù)吃飯。

    兩人在河澗呆了幾天才又開始南下。西凌都城位于北部，于是他們決定多往南方走一些再找個城池安定下來。

    一出城，聞人緩就覺得有些不對，其實(shí)前兩天他就感覺有些不對了，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著他們似的。

    但季瀾殤不讓他擔(dān)心，說自己那些手下聰明著呢，何況走了這些天都沒有問題。

    聞人緩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話。

    快黃昏時(shí)他們停了下來，決定吃點(diǎn)東西再繼續(xù)趕路。往前再走十幾里有個小村子，今晚他們打算在那里過夜。

    車停到一個林子旁，他們剛下了車，卻見林中倏地竄出十余人，各個蒙面，手中握著閃光的刀劍。

    “終于來了，我們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