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看來今天吳子初是想讓他和江氏一塊掉下馬車了。 不過無妨,他是不會讓吳子初的詭計(jì)得逞的。 “嘔——”馬車剛走了沒多久,楊蘭芝捂著嘴干嘔起來。 靳磊緊張的坐到楊蘭芝身旁關(guān)切道:“娘子,是不是很難受?” “相、相公,我頭暈,想吐?!睏钐m芝難受極了。 她從小到大都沒坐過馬車,竟不知坐馬車如此難受,真真是窮人命。 靳磊道:“你從未坐過馬車,怕是不習(xí)慣,我們下車吧。” 她并不是單純的不適應(yīng)馬車的搖晃,之所以反應(yīng)這么大是因?yàn)橛性性谏怼?/br> “這剛出村子呢?怎就下車?”吳子初計(jì)劃還沒得逞怎么能半途而廢。 錢氏也道:“是啊,不用下車,忍忍就好了,我第一次坐馬車也是這樣,多坐幾次就沒事了?!?/br> 江氏看楊蘭芝的眼神就不大好了,好像在說就你這婆娘多事,別人都好好的沒事,就你矯情。 楊蘭芝接受到婆母的眼神,瑟縮道:“不、不用下車,我沒事了,不難受了?!?/br> “那你再難受就說,別委屈自己,有我在。”靳磊在她耳邊輕聲道。 楊蘭芝心頭一暖,似乎所有的不適都被這句話驅(qū)散干凈,她感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吳子初松了口氣,主動說起科考時要注意的事情來,活躍車上的氣氛。 錢氏和江氏兩個婦道人家不懂,但因是科考的事情,兩人格外重視,都沒出聲,靜靜聽著兩個少年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 靳磊假裝聽得認(rèn)真,時不時問一兩個問題,其實(shí)心思都在楊蘭芝那邊,一直注意著楊蘭芝的神色,好在她臉色平靜,應(yīng)是真的不難受。 過了一刻鐘左右,靳磊估摸著快到那個大坑了,他不等楊蘭芝再有反應(yīng),喊停了馬車,拿起包袱,扶起楊蘭芝朝吳家母子道:“我娘子身子不適,我們今日就不去了,我?guī)タ纯创蠓颍?,辜?fù)你們一番好意了?!?/br> 楊蘭芝一臉茫然,她還沒難受啊。但是相公這樣說,她不能拆臺,于是很配合的捂住嘴假裝要吐。 吳子初道:“既然師妹身子不適就送她去看大夫,我們也改日再去了?!?/br> “不麻煩了,她是坐不得馬車,只要下車就沒事了,娘,我們下車。”靳磊說完不顧阻攔扶著楊蘭芝下了馬車。 “噯?!苯细铝塑?,“吳家嫂子,吳秀才,不好意思了,你們?nèi)グ?,我們下次再去。?/br> 她暗怪楊蘭芝,那玉峰寺多遠(yuǎn)啊,走路能把腿走折了,這難得有馬車坐不用走路,她偏生矯情生事,真是個拖后腿的。 吳子初自是不愿計(jì)劃就此落空,可是靳家人執(zhí)意下了車,他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怕惹來懷疑,只得任由他們?nèi)チ恕?/br> “子初啊,不是娘說你,你非得拉扶你這師弟做啥?”馬車?yán)^續(xù)前行,錢氏不滿的抱怨起來。 在她看來,靳磊可比自家兒子差一大截,這都十九了才是童生,這次還不一定能考中秀才,虧得那些沒眼力見的還夸他是神童,她兒子可是十四歲就有了秀才功名在身,不比靳磊強(qiáng)? 吳子初因計(jì)劃落空心情很是不好,聽到母親的抱怨脾氣就上來了,“我自有我的道理,您別管。” 見一向孝順溫和的兒子沖她發(fā)火,錢氏很是傷心,一挪屁股坐到了對面靳磊和江氏坐的位置上,氣呼呼道:“我是你娘,我不管你誰管你?讓你早些成親你不成,非得說什么要高中舉人才成親,這一晃六年過去了,你都沒高中,你再拖下去好姑娘誰愿意嫁給你?” “好端端的又提這事做甚?”吳子初在氣頭上,沒注意母親坐到了危險的地方,他向來主意大,婚事也早有打算,他打算考到殿試去,入一甲,要尚公主當(dāng)駙馬的,一般女子他怎么看得上? 可母親老提什么早些成親,早生孩子之類的,讓他不甚煩燥,要是平日他因著要營芨自己的好名聲,不會對母親說什么重話,可是這次計(jì)劃失敗,沒能讓靳磊出事,他心里很是煩悶不安,哪還忍得住心里的火氣? 要是靳磊這次通過院試,就會成為秀才,搶盡他的風(fēng)頭,在他沒中舉人之前,呂丞縣絕不能出第二個秀才,否則他哪有臉再待下去? 錢氏正要回話,突然馬車一陣顛簸,她一個不穩(wěn)往身后倒去,竟是一點(diǎn)支撐也沒有的掉出了馬車。 普通一聲,馬車停下了,吳子初也驚醒過來,見馬車上沒了母親的身影,而馬車破了一個極大的窟窿,他臉色變得煞白。 第6章 寒門狀元6 “相公,我沒事,不用看大夫的?!?/br> 下了吳家的馬車后,靳磊帶著楊蘭芝往鎮(zhèn)上去看大夫,楊蘭芝不愿意去,她怕被大夫查出她生了病,以丈夫現(xiàn)在對她的關(guān)懷和緊張,必要花費(fèi)銀子給她瞧病。 雖說現(xiàn)在家里有了些銀子,但相公要趕考,家里也得添置過冬的糧食和衣物,需要銀子的地方太多了,不能把銀子花在她身上。 靳磊一臉堅(jiān)持,“要看,你的臉色很不好?!?/br> “磊子讓你看你就看?!苯习逯樀?。 其實(shí)她也覺得楊蘭芝不用看大夫,可是見兒子這么堅(jiān)持,她也不好拂了兒子的臉面。 她是個三從四德的婦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且兒子自小就極有主見,她已經(jīng)習(xí)慣性聽兒子的。 楊蘭芝坳不過婆母和丈夫,只得跟著他們進(jìn)了醫(yī)館。 “這位小娘子,把手伸出來,我給你號脈?!蹦赀^半百的老大夫和藹道。 楊蘭芝坐下來,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她暗自打算著,就算大夫查出她生了病她也不抓藥,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家里拖后腿。 靳磊站在楊蘭芝身側(cè),面露擔(dān)憂,楊氏常年勞累,也不知道身體虛弱成什么樣? 老大夫看到靳磊的臉色,暗贊靳磊是個在意媳婦的好相公,因此號脈也多用了一分心。 江氏坐在凳子上,喝著醫(yī)館伙計(jì)送上的熱茶,心里的怨氣散了不少,想著要是查出楊蘭芝有啥毛病,就算是費(fèi)些銀錢也要給她把病治好了,好早些添個孫子,老靳家就這么一根獨(dú)苗苗,可不能斷了后。 不多時,老大夫笑呵呵朝靳磊拱手道賀,“恭喜這位郎君,你家娘子沒病,只是懷了身孕?!?/br> “大夫,你說啥?”靳磊還未出聲,江氏一陣風(fēng)似的刮了過來,抓著老大夫急切問。 老大夫看她這模樣便知她是第一次有孫子,也沒生氣,耐著性子道:“你兒媳婦懷了身孕,已經(jīng)兩個月了。” “懷、懷、懷了身孕!”江氏驚喜不已,而后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下來了,“哎喲,祖宗保佑,磊子他爹保佑,靳家終于有后了?!?/br> 靳磊笑著勸母親,“娘,娘子有孕是好事,你怎哭了?” “娘這是高興,娘高興啊。”江氏一邊擦著淚一邊笑道。 她盼了整整三年,原本都打算放棄了,兒媳婦卻懷上了,她怎能不高興不激動?要不是在外頭她得忍著,怕給兒子丟人,否則她非得好好哭一場。 靳磊笑了笑,看向仍愣在當(dāng)場的楊蘭芝,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楊蘭芝感受到肩頭的力度,愣愣的轉(zhuǎn)頭,一張俊秀充滿柔情的臉印入眼簾,這才讓她從震驚中回了神,她懷孕了? 大河村的河道上,蹲滿了洗衣衫的婦人,柳氏衣衫洗到一半,左右看了看,捂著嘴干嘔了兩下,而后從貼身的口袋里取出一顆酸杏含在嘴里,等著大家的反應(yīng)。 一旁的馬氏羨慕不已,立即出聲了,“喲,妹子,這是果餞吧?” “是的嫂子,是尚品齋的酸杏,小小一盒就要十文錢,才夠我吃三天?!绷响乓?。 馬氏咽了口唾沫,“這么貴的東西你相公也舍得給你買?” 她家那死男人,她都懷第三胎了,也沒給他買過爽口的吃食,想想都不得勁。 “他呀,瞎緊張我,說是怕我難受,巴巴去縣城買來讓我隨身帶著,讓我不舒服的時候就含一顆在嘴里?!绷涎笱蟮靡獾馈?/br> 一旁其它的婦人們都夸起柳氏來,說她得婆家重視,還說酸兒辣女,這胎一定能得個大胖小子,到時候更是會被夫家捧上天。 馬氏沒吃酸杏,但越心里是越來越酸,同是女人,咋待遇就差這么多? 周嬸子實(shí)在看不得柳氏這炫耀的勁,但她衣衫還沒洗完還不能離開,只能默默聽著,心里別提多難受了。 “娘子,慢些,前面有條溝?!边@時,靳磊扶著楊蘭芝過來了。 周嬸子立即笑著打招呼,“磊子,蘭芝,你們不是去玉峰寺了嗎?咋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娘子身子不舒坦,就沒去了?!苯诙Y貌的回道。 周嬸子緊張問:“蘭芝咋啦?” “妹子,我兒媳婦懷孕了。”跟在后面的江氏搶過話答道。 周嬸子喜道:“真的嗎?恭喜你了,老jiejie?!?/br> “同喜同喜?!苯细吲d的晃了晃手中提著的東西,“這都是給我兒媳婦買的補(bǔ)品和安胎藥,還有衣衫鞋襪,花了不少銀子呢?!?/br> 周嬸子直點(diǎn)頭,“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她現(xiàn)在是雙身子的人,金貴著啦。”她看了看一旁已變了臉色的柳氏,再問:“買了蜜餞沒?” “買了買了,買了五斤,可緊著她吃?!苯现噶酥竷鹤邮种刑嶂陌?。 周嬸子又看了眼臉色已經(jīng)沉黑的柳氏,笑道:“酸兒辣女,咱們蘭芝這胎一定是個大胖小子,老jiejie,恭喜你了,馬上抱孫子嘍?!?/br> “借你吉言,到時候請你吃酒。” “就等著你的酒了。” 靳磊和楊蘭芝都不是張揚(yáng)的性子,可架不住江氏是個嘴快的,這一路回來已經(jīng)朝村民們說了個遍,但老人家盼了幾年才盼來孫兒,他們倆口子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催促說快響午了,該回家做午飯,和周嬸子告了別,母子倆緊張的護(hù)著楊蘭芝回了家。 靳家人走后,河道上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剛剛柳氏那點(diǎn)子酸杏的待遇被楊蘭芝的待遇秒得渣都不剩了,柳氏心里嘔得要死,正準(zhǔn)備說點(diǎn)什么找回場子,這時她婆母在不遠(yuǎn)處嚷嚷。 “你這個讒嘴的婆娘,是不是又偷拿錢去買蜜餞了?不就懷個孕,又不是懷了個金蛋,犯得著天天偷拿錢去買那勞什子吃嗎?” 滿河道的人齊齊看向柳氏,原來不是她男人給她買的酸杏,是她偷拿了婆家的錢去買的,虧她還好意思出來炫耀,臉呢? 被當(dāng)眾戳破謊言,柳氏又羞又臊,巴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她待不下去了,衣衫沒洗完就端著木盆走了。 “娘,我去做飯了?!被氐浇乙呀?jīng)響午時分,楊蘭芝習(xí)慣性的朝廚房走。 江氏阻了她道:“不用不用,飯我來做,你去屋里歸置歸置買回來的物件,不,放著我回頭來歸置,你還是回你屋里躺著?!?/br> 大夫說兒媳婦身子骨弱,要好生養(yǎng)著才能平安生下她的大孫子,她絕不能讓她的大孫子出意外。 “娘說得對,你回屋躺著,事情有我跟娘來做。”靳磊答話道。 江氏朝兒子道:“你也甭管,都我來做,你回屋看書去。” 如今大孫子有了,兒子要是再考中秀才,她就啥也不缺了。 “娘,那辛苦你了?!苯谂牧伺哪赣H的手,滿是感激道。 江氏聽到這話心里別提多熨貼了,如今大孫子有了,家里也寬裕了,兒子又懂事孝順,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她突然又明白了一樁事,兒子突然搬回家來溫書,又這么賣力寫話本賺銀子,還對楊氏溫和了許多,難不成早知道楊氏懷了身孕? 一定是這樣,兒子一定也是盼著這個孩子到來的,這傻兒子,咋不早告訴她,早告訴她就不會讓楊氏干那么多活了。 “磊子媳婦兒,你快回屋好生養(yǎng)著,娘中午給你燉雞湯。”江氏向來疼兒子,想通兒子極在意楊氏肚里的孩子后,她就決定更要好好待楊氏,讓兒子沒有后顧之憂的溫書。 楊蘭芝還沒感受過婆婆如此關(guān)懷和疼愛,受寵若驚的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欲要進(jìn)屋,這時,一只溫?zé)岬拇笫址鲎×怂?,她轉(zhuǎn)頭,俊秀而溫柔的男人一臉是笑的看著她。 “走慢些,現(xiàn)在是當(dāng)娘的人了,有臺階,我扶你?!?/br> 男子清朗的聲音滿是關(guān)懷讓楊蘭芝心里說不出的甜蜜,這種被呵護(hù)寵愛的感覺太美好,讓她忘記反應(yīng),就這樣被他扶著一步一步踏上臺階。 江氏看到兒子扶楊蘭芝,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樂呵呵的去廚房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