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按原情節(jié)走,這個時候楊蘭芝應(yīng)是懷孕在身的,不可再過于勞累。 原來的情節(jié)里,楊蘭芝三年才盼來的孩子意外小產(chǎn),整個人都頹敗了,江氏也是在這個時候徹底放棄了這個兒媳婦,對楊蘭芝的態(tài)度惡劣到了極點。 這個孩子是很重要,是靳家的一個轉(zhuǎn)折點,也是讓原身性情發(fā)生改變的契機,絕不能出事。 不過靳磊還是決定要在發(fā)現(xiàn)楊蘭芝有孕之前就改變一點原身,對她好,不能讓她覺得他是因為她有了孩子才對她好,因為孩子對一個女人好并不是真的對那個女人好,在他看來也很渣。 楊蘭芝應(yīng)了聲是,等靳磊離開后,準(zhǔn)備收拾昨日換下的衣衫去河邊洗,剛走了兩步,頭便是一陣眩暈,她忙扶著桌角才穩(wěn)住沒有摔倒。 她心下暗驚,她難道得了什么?。考抑鞋F(xiàn)在的處境,她可是萬萬不能生病的! “你要見我家少爺?”徐家下人看著面前雋秀的少年問。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靳磊,他離開家后并沒有像往常一般去書塾,而是來了縣城,敲開了首富徐員外家的門。 “是的,這位小哥,麻煩你通傳一聲,就說大河村的靳磊想見一見徐少爺,我?guī)Я怂枰臇|西?!?/br> 下人是聽過靳磊的名字的,在呂丞縣會讀書的人不多,像原身這樣剛念書不久就得了童生功名的少之又少,加之自家少爺對讀書人格外敬重,依言轉(zhuǎn)身去通傳了。 不一會兒,下人折身回來將靳磊請了進去,帶著往一處院落去,邊走邊道:“我家老爺不在家,我家少爺喜靜,靳公子最好長話短說,不要惹了少爺不快?!?/br> “多謝小哥提點?!苯谑栈芈湓谒闹艿囊暰€,朝下人道了謝。 徐家果然富貴,雕欄畫棟,亭臺樓閣,還有好幾處院落,連種的花草也都是稀罕的名品。 徐家早年是在府城做生意的,家境豐厚,只是徐老爺和徐夫人成親十幾載都未能有孕,徐老爺又是專情的,一直不肯納妾,原以為后繼無人,機緣巧合之下,徐老爺?shù)酶呷酥更c,說是搬回出生地就能有孩子,徐老爺半信半疑的照做了,不多久徐夫人真的懷孕了,十個月后生下一子,徐老爺高興極了。 徐公子的成長期磕磕碰碰,多病多災(zāi),但總算是長大成人,為人又聰慧,酷愛讀書寫字,徐家雖家境豐厚,又捐了個員外的官職,但在正經(jīng)官員面前卻是不體面的,徐老爺對兒子給予厚望,希望兒子可以踏入仕途,讓徐家能一改門庭。 徐公子也發(fā)奮圖強,埋首苦讀,一舉便考過了縣試和府試,只等考過院試就能拿到秀才的功名。 只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徐公子在去考院試的途中不慎從馬車掉落,摔斷腿成了殘廢,就此斷了青云路。 跌斷了腿的徐少爺再也不愿出門,性子也變得陰郁寡歡,更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成親,徐老爺擔(dān)心徐家斷了香火,愁白了頭發(fā)。 其實徐老爺?shù)膿?dān)憂并沒錯,原來的情節(jié)中,徐少爺在不久后就會輕生,留下徐老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徐老爺痛失愛子不久后也病逝了,徐家若大的家產(chǎn)旁落他人之手。 靳磊想到這,眸光微暗,這承襲徐家若大家產(chǎn)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家的遠親吳子初。 為何這摔斷腿的情節(jié)這么熟悉?難道江氏和徐少爺摔斷腿的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靳公子請?!毕氯藢⒔趲У阶约疑贍斣鹤油猓屯肆讼氯?。 靳磊進了院子,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寒風(fēng)呼呼的吹,他穿著單薄,已經(jīng)冷得嘴唇都發(fā)了紫仍不愿進屋,遠處站著兩名下人,都是瑟縮著,一臉懼意不敢向前。 真是不想活的樣子。 靳磊走向前行了個書生禮,“見過徐少爺。” “你就是大河村那個神童?”徐少爺身形瘦弱但長得眉清目秀,只是眼神暗淡無光,整個人蒙著一層陰郁之氣,給人死氣沉沉的感覺。因是不常說話,他一開口聲音也是沙啞的,還因太冷有些發(fā)顫。 靳磊回,“徐少爺,我叫靳磊,僥幸考過了縣試和府試,未有功名在身?!?/br> 他的話說得很謙虛,徐天賜臉色微緩,問道:“你說帶了我需要的東西?是什么?” “徐少爺請看?!苯趶男渲腥〕鲆痪韺憹M字的紙,遞了過去。 徐天賜顫抖著手接過,因手指凍得僵硬,好半天才將卷紙攤平了,原本打算隨意掃一眼,可這一看就止不住了,一連看了兩三張紙,眼中也有了一絲亮光,“這是誰寫的?” “是我寫的?!苯诮袢仗煲涣辆推饋韺懥诉@幾張紙。 徐天賜面露驚訝道:“是你寫的?寫得真好,跟我以前看到的那些名家孤本都不差多少?!?/br> “多謝徐少爺夸贊?!苯谀樕届o,并沒有因此而露出得意之色。 徐天賜又對他多了一分好感,他將最后兩張紙看完,意猶未盡問:“事情會如何發(fā)展,那個海靈最后怎么樣了?” “抱歉,徐少爺,我不能提前透露,但是如果徐少爺想看,我明天再寫一些送來給徐少爺?!苯诘?。 徐天賜以前就最喜歡看書寫字,又對那些稀奇古怪的話本子格外感興趣,后來他廢了腿,整日待在屋子里,也翻看過曾經(jīng)的話本子,卻對那些故事毫無興趣了。 而靳磊寫的這個故事十分吸引人,難得的勾起了他的興致。 他當(dāng)然想看,立即就想看,“你今日就寫出來給我可行?” “今日怕是不行,我要準(zhǔn)備參加明年的院試,但家中貧寒,趕考的盤纏還未能湊齊,我除了溫習(xí)學(xué)業(yè)外還得去抄書掙銀錢,今日的時間都安排滿了?!苯诒揪褪菫榱算y錢才來的徐家,絲毫沒有遮掩,如實道來。 徐天賜是個聰明人,明白了靳磊的來意,他打量著面前俊秀的少年,見他衣衫單薄老舊,臉色也泛著臘黃,顯然家中并不寬裕,但他背脊挺直,神情磊落,并無窮人的卑微怯弱,亦無書生的窮酸和傲慢。 靳磊的話說得直白,毫不加以掩飾,反而透著坦蕩,比那些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的虛偽之人強許多。 徐天賜一則對他寫的話本子感興趣,二則對讀書人有惻忍之心,三則看靳磊格外順眼,當(dāng)下便道:“你今天寫出來,我付給你銀錢,這樣你就不用去抄書,銀錢也有了,可算兩全?”頓了頓他又朝下人命道:“去取些銀錢來?!?/br> 下人趕緊進屋取了一錠銀子出來恭敬交給了他。 徐天賜將銀子遞給靳磊,道:“這些銀子就算付你的紙墨錢?!?/br> 靳磊并未客套,接過那錠十兩的白銀,拱手一揖,“多謝徐少爺,那我馬上就回去寫,傍晚的時候送過來?!?/br> “好?!痹S久沒有一件讓他期待的事了,徐天賜眸中慢慢有了生氣。 靳磊見到他的神色稍微放了心,一個人有了期待就不會有尋死的念頭了。 而那幾張紙不是別的是一本勵志愛情小說的開篇。 靳磊在原本的世界就是一名網(wǎng)絡(luò)小說作者,還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他思來想去,覺得目前來錢最快的還是寫作,而且古代也有被稱為話本和野史的書籍,這是早期的小說形式。 之所以來找徐天賜是因為徐家家境富裕,二則徐天賜愛好這方面,成事比較容易,當(dāng)然還有第三個原因,就是想知道徐天賜和江氏出事是否與吳子初有關(guān)? “我要回屋?!苯谧吆?,徐天賜朝下人道。 下人大喜過望,忙跑過去將他抬進了屋。 徐老爺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是問兒子的情況,“少爺今日如何?” “回老爺,少爺原本待在院子里不肯進屋,小的們怎么勸都無用,少爺還發(fā)了火,不過后來大河村那位靳童生來找過少爺后,少爺就愿意進屋了,還主動喝了驅(qū)寒的姜湯,用了早飯?!惫芗一氐馈?/br> 徐老爺喜道:“姓靳的童生?可是大河村那位神童?” “正是他?!?/br> 徐老爺仿佛看到了希望,挫著手道:“太好了,我兒終于肯善待自己了……那位靳童生和少爺說了什么?” “奴才不知,靳童生給了少爺幾張寫了字的紙,少爺看過后讓靳童生回去再寫來給他,還給了靳童生十兩紋銀?!?/br> 徐老爺全然不把那十兩銀子當(dāng)回事,只知道是靳磊讓自家兒子發(fā)生了改變,對靳磊感激極了,“你是說靳童生今日還會來家里?” “是的老爺?!?/br> 徐老爺想了想再問:“這靳公子家境如何?” “挺貧寒的,家中只有一個寡母,他媳婦兒是楊秀才的閨女,成親好幾年都沒個一兒半女,那楊秀才家也很貧寒?!惫芗野阎赖恼f出來。 徐老爺心中便有了計較。 第3章 寒門狀元3 靳磊懷揣著十兩銀子回了村子,先去了趟書塾。 儒文書塾就開在楊儒生家。楊家以前家境還不錯,但因楊儒生考舉人屢次落榜之后耗費巨大,慢慢的就衰敗了,楊家這四間屋子的房子還是楊儒生放棄科舉及時止損下保留下來的。 以前楊蘭芝還未出嫁時,楊儒生父女倆各住一間屋子,剩余的兩間屋子開出來當(dāng)教室,楊蘭芝出嫁后,那間屋子也還留著,但放了不少楊儒生的手抄書,成了半書房狀態(tài)。 楊儒生只有秀才功名在身,一般的學(xué)生只要應(yīng)考成了童生就多半不在這學(xué)了,考中秀才后可以直接去縣書念書。 按理說原身應(yīng)考在即也不必來書塾了,在家自行備考就行,但他不想面對楊蘭芝,借口書塾更讓他集中精力溫書為由留在了書塾,有時候還在楊蘭芝以前住的那間屋子留宿。 要不是怕楊儒生察覺出什么,原身都希望一直住在楊家。 但靳磊不打算留在書塾了,他這次來是要把溫習(xí)的書籍帶回家去,以后準(zhǔn)備在家溫書,順便寫作,也能幫襯著家中的兩個女人,最重要的是要保住楊蘭芝肚中的孩子。 “靳磊,你怎才來,我今日過來看看老師,剛剛還問老師你怎不在……快進來,傻站著做啥?”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讓靳磊心情一陣起伏。 吳子初,他竟然也在這里。 靳磊壓下殘留在原身身體里的情緒,抬步進了楊儒生休息的屋子,“老師,吳公子。” “是不是家中有事?”楊儒生擔(dān)憂的問。 女婿以往都是很準(zhǔn)時過來,今日卻晚了半日,他擔(dān)心是不是閨女出了什么事? 靳磊恭敬回道:“老師,家中無事,是我去了趟縣城耽擱了時間?!?/br> 楊儒生放下心來,指著吳子初道:“你師兄今日過來了,你們可以多交流交流,你首次考院試,一些要注意的地方讓你師兄提點你。” 吳子初今年不過二十歲,但已經(jīng)是個秀才了,其實在他十四歲時就已經(jīng)是秀才了,當(dāng)時十四歲的秀才相公在呂丞縣、嘉陵郡乃至是高陽府都是前所未有的,吳子初中秀才那一年,真真是風(fēng)光極了。 只是不知吳子初太過自信,還是應(yīng)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那句話,吳子初考了兩次舉人都落榜了,六年過去,吳子初還是個秀才,慢慢的,大家看他的眼神就變了,奉承他的人也越來越少,特別是在原身有了神童的名頭后,那僅剩的風(fēng)光也沒了,那些嫉妒吳子初的人甚至在背后說他一生只能得個秀才的功名。 但吳子初并不在意那些議論,他一慣的待人和善禮貌,逢年過節(jié)也會提點禮物來看望楊儒生,讓人夸他尊師重道,是個不忘本的,因此他的人緣和名聲都很好。 他和原身一樣,都是楊儒生的學(xué)生,按理原身要喚他一聲師兄。 “老師放心,我會多提點師弟的?!眳亲映醮蠓綉?yīng)下,而后指向桌上放著的禮盒,“我給老師帶了糕點來,也順便給你帶了一盒,是尚品齋的一口酥,口感極好,你拿回去嘗嘗。” 靳家那么窮是難得吃上尚品齋的糕點的,靳磊必會對他感恩戴德,他倒是不在意施舍一些吃食給靳磊,畢竟他心地善良,看到路邊的流浪貓狗也會丟根骨頭的,他享受的是被他施舍的流浪貓狗對他搖尾感激的快感以及因此得來的好名聲。 靳磊看向吳子初。 吳子初長相很出眾,一雙桃花眼瀲滟生輝,他因著與徐家的親戚關(guān)系得了徐家不少照拂,家境十分寬裕,因此衣著打扮也光鮮亮麗,他負手站在簡陋的屋子里,格外亮眼。 靳磊發(fā)現(xiàn)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帶著憐憫,隱隱還有高人一等的倨傲,眸光微沉,客氣了幾句,從袖袋中取出一個盒子來,遞給了楊儒生。 楊儒生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套筆墨,質(zhì)地上乘,價格絕對不低。 “咦,這不是鴻勝文具鋪的筆墨嗎?我上次去瞧見了,要二兩銀子一套?!眳亲映躞@訝道。 楊儒生聽說要二兩銀子一套,手都有些抖,“磊子,這是?” 女婿家比自已家還貧寒,女婿又一心攻讀,甚至不愿耽誤時間接書齋抄書的活計,家中靠著江氏和閨女漿洗縫補是掙不了多少銀錢的,很多時候還是他拿出大半教書得的束脩來幫襯他們。 這突然就拿出二兩銀子才買得到的昂貴筆墨,怎能讓他不震驚? “我剛剛掙了些銀錢,路過文具鋪,想到老師的筆都禿了,墨也剩下不多,就給老師買了一套?!苯诘?。 都是學(xué)生送禮給老師,一個送的是糕點,一個送的是極其需要的筆墨,誰更有孝心立見高低。 吳子初臉色很是不好,他暗氣被靳磊搶去了風(fēng)頭的同時也很想知道靳磊究竟用什么法子賺到了銀子,竟然舍得給楊儒生買這么貴的筆墨。 他不是不知道楊儒生貧寒,前次過來就看到他需要換筆墨,他故意買些滿足口腹之欲的糕點來,并不是真心想孝順楊儒生,只是想給自己立個尊師重道的好名聲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次竟然讓靳磊破壞掉了他的計劃,但他不能發(fā)作,面上仍舊保持著溫和儒雅的笑,還順便夸了靳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