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季禾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腦補尷尬得說不出話，那邊顧宗燁卻是等不及了，他像是鐵了心要個說法，沉聲又問：“他是誰？”

    是誰……季禾頓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么介紹周舒祎，畢竟他和周舒祎的交好始于三年前的那場逃亡，如果直接說他的名字，萬一顧宗燁回頭去查，對周舒祎會不會有影響……

    就是這沉默的幾秒，顧宗燁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后陰沉得不像話：“男朋友？”

    “怎么可能！”季禾立刻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大聲說，眼神里帶著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埋怨，“你怎么這樣想？”

    顧宗燁看季禾表情，剛剛沉下去的心情好轉(zhuǎn)一點。其實他知道，看那人在停車場的表現(xiàn)，就不可能是季禾的男朋友，要是季禾真的有男朋友，早就像當初騙他說結(jié)了婚一樣，拿來搪塞他了。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聽季禾親口反駁。

    季禾只有他，不管是從前，還是他不在的三年。

    “那是誰？”他問。就算不是男朋友，“親密無間”這個詞還是讓他極其厭惡，他倒要看看，是怎么個親密法。

    “就是我的朋友，”季禾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聽見顧宗燁的質(zhì)問，他莫名有些氣惱，撇開頭說道，“這是我的事，為什么要告訴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生氣，但心里就是有一種突然被堵住的感覺，他不想再理顧宗燁。

    “季禾。”

    他也不想聽到顧宗燁的聲音，于是低著頭不回應(yīng)，顧宗燁接下來也沒有說話，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

    季禾等了很久，見顧宗燁沒有都再說出讓他不開心的話，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這氣來得也無緣無故，但他還是不想再解釋，只是暗自平復(fù)心緒后，慢慢抬起頭，打算說些別的話。卻沒有想到，他一抬眼，便一頭撞進顧宗燁的視線里。

    顧宗燁看著他，和從前所有的凝視都不一樣，不暴虐，不威嚴，不嚇人，不冰冷，他壓低了目光，黑色的雙眸像是流淌著的潭水，深不見底，緩慢柔和，竟然讓人覺得，有種無奈的傷感。

    這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顧宗燁臉上的神情，顧宗燁應(yīng)當是冷硬的，剛毅的，堅不可摧的，他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露出這種令人動容的眼神。

    季禾有一瞬間的怔愣，他突然意識到，主動權(quán)的確是在他手里。

    他擁有了傷害的權(quán)力，因為顧宗燁可能真的喜歡他。

    所以會傻傻地在車里等一夜，所以會匆匆過來質(zhì)問，所以會像以前的他一樣，露出這種難過的神情。

    這是多么奇妙，顧宗燁啊，那個冷漠無情的人，竟然會因為他而難過，季禾本來應(yīng)該高興的，因為哪怕他再不承認，在很久很久以前，理性壓制下的潛意識里，他曾經(jīng)生過那么一絲的希冀：顧宗燁也會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理所當然地會希望對方也能喜歡自己，哪怕這點希望是多么地虛無縹緲，多么地不切實際。

    他也希望過的。

    但現(xiàn)在，如他所愿一般，顧宗燁真的是喜歡他的，他因他而改變，他會采用拙劣的方法追他，他的情緒會為他變化，甚至會當著他的面，露出現(xiàn)在這樣的表情。但季禾卻發(fā)現(xiàn)，他并不開心，顧宗燁難過，他并不開心。

    很酸，很澀，從心底冒出來的酸澀感席卷全身，讓他身體輕顫，讓他胸腔發(fā)脹，讓他眼角泛紅。

    情感一旦互通，即時相互制約。

    他突然的異樣，讓顧宗燁的臉色有了一瞬間的慌亂：“怎么了？”

    顧宗燁走上前，蹲在季禾面前，手伸出來，又放下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問了，”他最終還是伸手撫上季禾的面頰，捧著他的臉，皺著眉頭，輕輕地說：“我不問你，你別哭。”

    他臉上的慌亂顯露無遺，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無比，被熱水溫暖過的手掌不再冰冷，指腹撫摸季禾臉頰的時候，還能感受到淺淺的暖意。

    季禾本來沒有哭的，他最近幾年都很少哭了，他只是鼻子有些酸，眼角有些紅，但可以忍住的，可顧宗燁這個人，非要上來搗亂，他這樣溫柔，這樣珍視的樣子，讓季禾莫名覺得不用忍耐，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他更加難過，淚水浸滿眼眶。

    顧宗燁看著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塊。自從找到季禾開始，他要么是一副警覺防備的樣子，要么就是把他當作陌生人，隨他跟著陪著，自己卻先建好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密不透風，無人能進。

    而現(xiàn)在，這道屏障被撕開了裂縫。

    他何其卑鄙，季禾這樣心軟的人，軟的要比硬來要管用得多，他故意在季禾面前示弱，故意露出難過的表情，他知道，季禾不會忍心的。

    但他沒有想到，季禾的反應(yīng)會如此之大，他想要季禾的同情，卻沒想要他的眼淚，而面前的小孩哭的這樣委屈傷心，像是被欺負得狠了的樣子，淚水砸在他心上，他又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他俯身上前，將季禾抱在懷里，與他交頸相擁，溫熱的大手撫著他后腦細碎的頭發(fā)，輕輕地安慰著：“不哭了，乖，乖。”

    季禾的眼淚卻流的更兇了，他無法推開顧宗燁的懷抱，無法拒絕身體相擁的熱量，無法停止抽噎，無法做任何事情。

    他知道他在妥協(xié)。

    guntang的淚水從季禾眼眶流出，滑過臉頰，再從下巴滴落，最后留在顧宗燁的頸間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