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被電話吵醒，抓起來剛想接就被王翊劈手奪下來。

    抓錯了，他的。

    王翊看著屏幕上的電話號一愣，遞給李望舒看，李望舒揉揉眼，說了句崔韜，就又轉(zhuǎn)過身睡了。

    王翊這邊兒一下子就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刻了。李望舒也不能扔他一個在這兒，背對著他說，別接，一會兒他就給我打了。

    果然，王翊這邊兒不響了，李望舒這邊就振了起來。

    李望舒坐起來，接了。

    “起的還挺早?！?/br>
    李望舒還困著，打個呵欠說有話快說，困著呢。

    崔韜沒忙著問別的，開頭就是囑咐她吃早飯，哪怕吃完再睡，對胃也好點兒。

    她這邊聽著，不自覺地卻翹起嘴角，“嗯。還有事嗎？”

    “沒事了。回了也不知道告訴我一聲。我昨天也喝大了沒顧得上管你。你弟也一點兒不靠譜，連個回聲都沒。”

    “托人辦事還這么挑。人家能跑一趟都不錯了，又不是親的?！崩钔骐S口應(yīng)付，又打個呵欠，“你上課去吧。我再來一覺?！?/br>
    “吃飯?！?/br>
    “嗯?！?/br>
    “我真得走了，再不走遲到了?！?/br>
    “走你的吧快點兒。”李望舒語氣是很嫌棄，笑卻很真。

    王翊從洗手間刷著牙出來，滿嘴白沫，“完事啦？”

    李望舒笑著把手機一扔，“好煩人。”說著也套起衣服來，“你上午有課？”

    王翊遠(yuǎn)遠(yuǎn)地答，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洗臉了，“那肯定啊，我是新生啊。一天課?！?/br>
    李望舒走過去，從后面摟住他的腰，臉貼著他脊背，“逃課吧。咱玩去?！?/br>
    他擦著臉笑起來，“我才不上你當(dāng)呢。哄完了崔韜又來哄我，你少來。”

    “我真心的。”李望舒磨他，“你跟我回學(xué)校吧，回我學(xué)校，也陪我上上課?！?/br>
    “你有課嗎？”

    “有啊?！?/br>
    “什么?。俊?/br>
    “運籌學(xué)。”

    王翊說著不去不去，還是被李望舒牽了回去，這會兒正坐在最后一排幫李望舒記筆記。他眼鏡沒帶來，半聽半看的挺費力，寫得卻很工整清晰。

    李望舒就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老師，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跟室友聊聊天。

    上次在寢室樓下碰見過王翊的那個室友叫小張。小張往后一仰，小聲地跟李望舒說，你悠著點兒。

    李望舒說我瘋了你別管我。

    “我哪敢管你啊，崔韜跟這位，這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回頭還不剁了我？”

    李望舒也有點兒不大好意思，只能給自己找補，“他也沒事，就過來看看。”

    “過來看看你扯著人家手進(jìn)來的?！?/br>
    “??？是嗎？”李望舒驚了，“我沒注意，真的。真的嗎？我扯的不是衣服？我記得我沒扯他??！”

    小張：“你看，還說沒事?！?/br>
    “你詐我！”李望舒就跟小張鬧起來，老師頻頻往這邊看，王翊伸手敲敲李望舒面前的桌子。

    李望舒這才消停。

    課間的時候，小張出去打水。李望舒趴在桌子上問王翊聽得如何，王翊翻著薄薄的兩頁筆記說，還挺有意思。

    “是吧。不虧。”

    “嗯，就是熱。”王翊說著自己也笑。他扣被李望舒扯壞了，于是也就不敢脫外套。他又低低地補一句，“好大勁兒。就看電視劇里演男的扯女的衣服，你這反過來。你寢室有針線嗎？一會兒借我用用?！?/br>
    李望舒好紅一張臉了，只不過不是因為害羞，是笑的。她紅著臉說沒針線，但是有你一件上衣，干凈的。

    “之前那件？”

    “嗯。跟我回去換吧一會兒。”

    她點頭，話卻不說全。沒說那件衣服她穿回寢室，洗了晾好了，就放到柜子里；放假了，裝到箱子里帶回家；開學(xué)了，就再從家?guī)У綄W(xué)校。

    王翊低著頭，眼光盯著自己落在腿上的手看。他是在笑的，只是笑得很淺，也很難察覺。

    “下次別扯衣服，扯我。東西都是錢買的，壞了還挺麻煩。”

    李望舒偷偷地把手覆到他手背上。

    他輕輕抖開了。

    然后重新抓住了她的手，這次他在上面。

    王翊一個晃神甚至覺得這是高中的課堂，而李望舒是他同桌。陽光和煦的午后，天氣是恰到好處的溫?zé)?。老師在講數(shù)學(xué)，周圍的同學(xué)很困，他在強打精神。

    他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同桌忽然趴下，趴下，然后伸過了手。

    王翊知道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應(yīng)該發(fā)生過的，只不過李望舒身邊坐著的是崔韜。

    他聽不見聲音，卻能聞見花草的味道，也能聞到李望舒身上的味道。

    她忽然說對了，送你個鐲子。說著就拖著王翊的手放到了桌面上。

    王翊心說這人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

    李望舒說你閉眼。

    上課鈴就在這時候響起來。

    “你弄吧我不看。我看黑板?！?/br>
    李望舒牽著他右手，好在王翊是左撇子。右手再還給他的時候，手腕上還真的系著一條挺漂亮的編織繩。王翊有點兒驚喜，小聲說我還以為你要給我畫一條。

    “你還真提醒我了?！?/br>
    王翊好一頓掙扎，還是被大力制服，被抓著左手畫手表。

    王翊看著她就想，這種人，換誰誰也招架不住啊。

    “后面那個女同學(xué)，你怎么回事？為什么一直在擾亂課堂紀(jì)律？”

    李望舒給他畫完最后一筆，把東西都揣到兜里，又背著包站了起來。

    “老師不好意思，我這就走?！?/br>
    她是很愉快地。

    王翊當(dāng)然也很愉快，扶著椅子也站起來，“老師不好意思，我也有點事，我也得先走。”

    王翊跟著李望舒在路上走，小張忽然給她打電話，提醒她記得中午團(tuán)委開會。

    李望舒說我能不能不去？

    小張：你不去誰給我們開會？

    “你上。”

    “滾?！?/br>
    小張也是利索人。

    李望舒撂下，滿臉的不樂意。

    王翊察言觀色，“你走唄，我一會兒自己回去了。”

    “沒事，你就坐著，就一會兒。咱先回去換衣服?！?/br>
    李望舒往臺前一站，屋子里就靜了。王翊窩在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里，靜靜地盯著李望舒看。

    李望舒對前排一個女孩兒一招手，“問問各部門都到?jīng)]到?！?/br>
    王翊就琢磨，李望舒這樣的，是怎么爬上來的？

    后來他還真問過。

    李望舒說是靠臉。

    也很利索。

    李望舒換了個人似的，挺正經(jīng)，但并不是特別讓人有壓迫感。“咱開個快會，”簡單地總結(jié)布置之后，李望舒就宣布了散會。王翊正溜號兒，旁邊一個男孩兒卻忽然碰了碰他胳膊，扔給他一張紙條。

    王翊打開一看，面色驚恐地看著那個男孩兒。

    男孩兒連忙擺手，“不是我?！?/br>
    王翊長舒一口氣，“我沒電話號，不是這個學(xué)校的，別聯(lián)系我了。”

    李望舒過來拍他，“走啊，我爸來了。叫你吃飯去?！?/br>
    老李著實熱情，一見了李望舒就閨女長閨女短地叫，又說王翊這么曬都不黑，就是個難得的白人兒。

    然后老李說，崔韜在路上。

    王翊心里一驚，李望舒還是挺淡定，“那菜單再給我看一眼，給他加個菜?！?/br>
    王翊于是深深懷疑李望舒在他前面還有人。

    可太穩(wěn)了。

    崔韜來了，跟李望舒差不多，身上都帶著一點兒酒氣。老李樂呵呵地攏著自己的仨孩子，像個驕傲的老母雞。

    崔韜吃著吃著忽然抬頭，說王翊你這衣服好眼熟。小李好像也有一件。

    李望舒：“就是我的?！?/br>
    崔韜一愣，但很快劃過去，換了笑臉兒，又跟王翊點頭，“你穿也合適?！?/br>
    老李好奇，“咋回事？”

    王翊哪好插言啊，就只能低著頭等李望舒說話。

    李望舒滿不在乎，很自然地接話，“昨天我喝多了，吐了他一身?！彼f到這兒抬眼看了看崔韜，“怪誰？”

    崔韜眉頭松了，馬上承認(rèn)錯誤：“怪我了怪我了，我昨天也喝多了?！?/br>
    “知道就好?！?/br>
    李望舒嗔他一句，又低頭吃起飯來。

    老李打圓場，“你們仨就相互照顧，都好好的。王翊你可別跟他倆學(xué)，喝酒誤事。”

    “曉得了?！彼炖镞@么說，心里卻琢磨，可是相互照顧了，他們仨可比相互照顧近多了。

    回去的路上王翊一直沉默，崔韜摟著李望舒不松手，一個勁兒問她吃沒吃早飯。

    “大熱天的你離我遠(yuǎn)點兒?！痹捳f起來嫌棄，卻很大勁兒地把崔韜也圈在了懷里。

    老李把仨人放在了崔韜學(xué)校，說是下午還要開會，讓李望舒自己坐車回去。

    王翊先走，剩下崔韜跟李望舒。

    崔韜說咱找個涼快地兒說說話。

    長椅上坐定，李望舒大剌剌往崔韜膝頭一趴。崔韜順著她衣邊伸手，摸到了她的脊背。

    “李望舒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跟王翊，昨天是不是在一塊兒？”

    “是啊。我寢室關(guān)門了，他又不是你，是我們樓下阿姨的干兒子。再說了不是你讓他來的？”

    崔韜蹙著眉，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撩開她后襟兒看看，還是白白凈凈的，什么都沒有。

    見李望舒不蒙他，他就也照實說了：“我最近見王翊，總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也說話，也打招呼，也笑，就是莫名其妙地從里到外地不舒服?！?/br>
    “正常。他一開始還看我不順眼呢?！?/br>
    “噢，”崔韜將信將疑，“那可能就是我想多了。總覺得他看你的時候，那個勁兒，誒，形容不好。你等我再觀察觀察?！?/br>
    李望舒被風(fēng)吹困了，瞇著眼睛，聲音越來越低，“不用。下次我見他，直接告訴他不要看我。再看我我就打他……”

    崔韜搖醒她，“我知道了。他看你的時候就像你看我的時候，就是那樣。”

    李望舒不想搭理他，還怕他亂想，就只好坐起來說：“他把我當(dāng)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直對你視若己出，當(dāng)親兒子一樣疼愛?！?/br>
    “我想抽你?！?/br>
    “一點兒也不孝順，白拉扯你這么大了。我去婦聯(lián)告你去?！?/br>
    崔韜立刻過去親她，李望舒狠狠地咬了他下嘴唇一口。他這會兒被哄得差不多了，就揉著嘴裝狠，“小娘們兒性子還挺烈?！?/br>
    她大笑，前仰后合地，“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