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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王翊在背后抱著李望舒,胳膊規(guī)規(guī)矩矩地摟著她的腰。李望舒能感覺到來自背后的他的呼吸,很有節(jié)奏地;她也能感覺到他額頭抵著自己脖子的那份灼熱,她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只有這一處是熱的,支持著她不至于在這個寒冷的雨夜里打出一個冷顫。 李望舒想要轉(zhuǎn)過去,只是她剛一動王翊就醒了。 她能感覺到,王翊很想用力箍住她,可是又不敢用力,似乎是生怕她生氣。 王翊可憐巴巴地,“李望舒你別走?!?/br> “我……我不走,我想轉(zhuǎn)過來。我冷。” 王翊松了手,李望舒勉強轉(zhuǎn)了個身,過來面對著王翊。王翊又熱烘烘地湊上去,迷迷糊糊地,“來,我抱著你,來我懷里。” 李望舒縮進王翊的懷里,王翊一條胳膊墊在她脖子和枕頭的那個空兒里,另一條胳膊摟著她后背。 王翊真的很暖和。 李望舒忍不住把腳往他小腿上放了放,王翊被涼得一皺眉,隨即摟得更緊點兒,又喃喃道:“你怎么這么涼,我給你捂捂?!?/br> 李望舒終于暖和過來了一點兒,又在這溫暖里昏昏欲睡。她覺得王翊在蹭她的頭頂,用下巴,很緩慢地一下又一下。 她忽然就很難過,難過得心里一酸,再也睡不著。 第二天一大早自然是李望舒要醒得早一點。那時候天剛蒙蒙亮,她坐在床邊穿內(nèi)衣。李望舒剛扣好,王翊就伸手解開。李望舒轉(zhuǎn)身去拍他,“你欠得很?!蓖躐闯猿缘匦?,把被子蒙過腦袋,躲在被里繼續(xù)笑,笑得被子一聳一聳的。 倆人收拾差不多了的時候,太陽其實也才剛出來。李望舒坐著查回學(xué)校的路線,王翊就在她背后玩她的頭發(fā)。 李望舒問王翊,“感覺好點兒了?” “好了?!?/br> 李望舒去摸他的額頭,“還可以。記得吃感冒藥?!?/br> 王翊從后面抱住她,很真誠地說:“我發(fā)現(xiàn)你早晨也很美?!?/br> 李望舒愣了一下,“謝謝?!?/br> 王翊還是傻笑:“不客氣?!?/br> “我得走了,別一會兒讓我爸碰見?!?/br> “走吧寶貝兒。” 李望舒渾身一個哆嗦,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背著包坐起來,王翊被她推翻在床上,哈哈地大笑。李望舒剛想走,王翊就拉住她的胳膊,“別走,我送你。順便去樓下吃個飯。” 王翊滿臉的得意,李望舒搜腸刮肚地想詞兒罵他。站在走廊里等電梯的時候,李望舒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照著王翊肋間就掐了一把。王翊“誒喲喲”地叫疼,抱著腦袋說你還是不是我姐了! 說這話的同時,電梯門也打開了。 李望舒一抬頭,沒走進去。王翊順著李望舒的視線往電梯里一看—— 是個女人。疲態(tài)很重的,很艷麗的女人。 她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 那個男人,是李望舒她爸。 王翊那句“你還是不是我姐了”完完整整地落到了李望舒她爸的耳朵里。她爸醉醺醺的,似乎是喝了一夜,眼神也飄忽。他在那個女人的攙扶下出了電梯,勉強認出面前這人是自己閨女之后,過去拍著李望舒的肩膀,“你怎么在這兒?” 李望舒咬著牙不說話,頭也低了下去。 王翊很自然地拉過了李望舒,同時也甩開了李望舒她爸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王翊笑得也很自然,仿佛李望舒她爸身邊此時站著的就是他的同事而已,仿佛他剛跟這位同事阿姨打過招呼,仿佛他們不是在酒店碰見,而是在某個車流如織的公共場合。 他說李叔叔回來啦。姐找我出去玩,她早高峰怕堵車,一大早就過來接我了。我倆這正要吃了飯,出去走走。 李望舒她爸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很大聲,明顯是醉著,說好,好,你們能好好相處,好。 王翊拉著李望舒的胳膊,“那我倆先走了,李叔叔咱回頭電話聯(lián)系吧。午飯不用找我了,我跟姐,還有崔學(xué)長一塊兒吃?!?/br> “好,好。你們,走吧?!?/br> 李望舒她爸被攙著漸漸走遠,王翊拉起李望舒,快步走到樓梯間,帶上了門。 李望舒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王翊好像都能聽見她眼淚砸到上衣前襟的動靜兒。李望舒把挎包狠狠地往墻上掄過去,她掄了不知道多少下,整個走廊里都回蕩著喘聲和磕碰聲。 包里的東西散了一地,一面鏡子跌到地上,碎成不規(guī)則的尖銳形狀。 李望舒累了,拄著腿大口喘氣。王翊靠著門站著,抱著膀子低著頭。 她喘著,用袖子擦擦臉,余光又瞥見地上閃閃的碎片,于是就彎腰拾起一片長的,瘋了一樣地就要打開門沖出去。 王翊連忙用身體攔在李望舒前面。 李望舒說你別攔我!信不信我先捅了你! 王翊一歪脖子,把大動脈讓給她,語氣是出奇的冷靜:“你不用捅我,你就沖這兒劃。” 李望舒嗚嗚地掙扎,王翊捏著她的手腕控制著她。他一個用力,鏡子的碎片應(yīng)聲落地,李望舒撲在他懷里還在亂動,卻被王翊緊緊地摟著,壓制著。李望舒忽然咬了他一口,在肩膀,很重很重地。王翊覺得自己肩膀一陣的刺痛,偏頭一看,已經(jīng)隱隱地向外滲血。 “他算個什么東西!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王翊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李望舒,因為他也在這個事情里裹著,甚至他的干系要比李望舒更深。 他能做的,只有抱著李望舒,讓她不要去傷人,也別傷害自己。 王翊摸出李望舒的手機,找到了崔韜的名字。 崔韜在她手機里就叫崔韜。 這很符合李望舒的做事風格。 電話通了,崔韜顯然是被電話吵醒,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兒剛起床時候的生澀。 “喂望舒?” “學(xué)長我是王翊?!?/br> “噢,王翊,噢噢噢。怎么了?你jiejie出什么事了嗎?” 李望舒在王翊懷里默默地流眼淚不說話。王翊報了個地址,簡短截說了情況——說是李望舒早晨來找他玩,結(jié)果兩個人碰見了李望舒爸爸跟一個女的在一塊兒。崔韜聽到這兒是徹底醒了,抓了件兒衣服就往身上套,又著急忙慌地跳下床。他拿著洗漱的東西,肩膀上夾著手機,急匆匆地往水房跑。 “我馬上到,你倆稍等會兒?!?/br> 王翊說我沒關(guān)系,主要是我姐,你過來把她領(lǐng)走吧。他撂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到李望舒的衣兜,又說沒事了,崔韜很快就來。王翊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也挺沒用的。我心里實在也很亂,不能陪你?!?/br> 李望舒搖搖頭。 “我才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