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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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測風(fēng)云,在荼離向殊羽傳達出我想嫁給你或者你嫁給我也行這個信號之前,離別不期而至。為期三月的開壇講經(jīng)結(jié)束,原定打道回大荒湯谷的前一天,天帝終于召見了殊羽。 荼離一直托腮坐在屋外的石階上等他,直到天黑殊羽才回來,面色消沉。 “小阿離,”殊羽將他抱在懷里,“我不能陪你回去了,我得留在天上?!?/br> 鄙時的他還不懂離別的含義,只是懵懂地點點頭:“那你什么時候再回來?” “我也不知道?!笔庥鹜鴱膲ν馓竭M來的銀杏枝,無意識摩挲著荼離的小胖手,“要聽師父和祝余長老的話,少吃甜食,認(rèn)真修煉,等再見面時我會好好考你功課。” “是不是我聽話了哥哥就能早早回來?”猶如平日里自己乖一些,就能多下山幾趟找小妖們玩耍,荼離往他懷里鉆了鉆,奶聲奶氣道,“你會想我嗎?我大約是會想你的?!?/br> 眼角酸澀,如果荼離只是一個尋常的小神仙,不是什么溯風(fēng)族阿殿,沒有背負(fù)著舉族興衰榮辱,他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留下。明明離五百歲之期還有五十年,可那又如何,神族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 “希望你過得快活些?!笔庥疠p聲道,“不要急著長大,不要……不要忘了我?!?/br> 翌日,東方既白,睡夢中的荼離被云中子連同被子抱在懷中,連告別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匆匆?guī)Щ亓舜蠡臏取?/br> 回過神來的荼離既沒哭也沒鬧,原本都準(zhǔn)備好用糖葫蘆哄他的祝余長老頗意外欣慰,可時間久了卻轉(zhuǎn)化成了心疼無奈。云中子待他遠(yuǎn)比殊羽寬容,祝余長老被允許住進楓林青,一應(yīng)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隔輩親吧。 沒了殊羽后的荼離依舊日日早起,七手八腳穿好衣裳,再吃上幾口熱粥,接著小腿一蹬一蹬跑去神樹下,迷迷糊糊中開始一日的修行。修行結(jié)束后又身披晚霞馬不停蹄趕往山下,攤著書本端坐在山腳涼亭里,那是上山的必經(jīng)之路,若是殊羽回來,他第一眼便能看到。 可是春去秋來,花落花開,在日復(fù)一日的等待中,殊羽再也沒有出現(xiàn)。 荼離漸漸長大,也漸漸失望,直至最終放棄了等待。 當(dāng)再一次聽聞殊羽的消息,是在五十年后。 鐘山神燭龍之子鼓,與欽神同謀,在昆侖山南坡殺死了天神葆江,天帝震怒,當(dāng)即派出使者,在鐘山東面的瑤崖,將鼓跟欽一并誅殺。那使者,便是殊羽。 五百歲方及弱冠的神族殿下自此一戰(zhàn)成名,三界眾神皆道年紀(jì)輕輕大有所為,前途不可限量。 乍暖還寒時,從天上下來一位小神君,那神君自稱是殊羽身邊的書神官,名伴月,伴月將一節(jié)龍骨交給荼離,帶著殊羽原話道:“這一塊龍骨你留著,帶著我的念想,刻個骨哨環(huán)佩都好?!?/br> “哥哥他……”荼離嘆了口氣,改口,“師叔他可好?” 伴月回道:“斬殺火龍吃了些苦頭,在床上躺了月余,如今已然無恙。” 面上波瀾不驚的荼離阿殿默默回了楓林青中,連一句多的都沒問。 祝余長老摸著長胡須感嘆:“孩子大了,大概許多事都模糊,與殊羽殿下的情分淺了。” 云中子意味深長地?fù)u搖頭:“怕是不敢再期待罷了。” 只是那一夜,荼離在被窩里握著手掌大的龍骨,一夜未眠。 他生來神格奇異,殊羽離開后更只專注修行,百十年時間里靈力突飛猛進,三百歲那年,云中子與祝余長老砍下了扶桑神樹最堅硬柔韌的枝丫,為他煅造了一把神弓,名金烏。 孩童慢慢成長,短短長長的歲月在風(fēng)沙中起落跌宕,日出仍會西下,暗夜后日頭照常從大荒湯谷升起,只是再沒了什么牽掛,也沒了什么羈絆。 湯谷中的兩位老人不再如兒時那般看著他守著他,他如同風(fēng)般自在云般快意,游走于山間林海,與飛禽為伴走獸為伍,他沐浴萬丈光芒,聽聞鳥語花香。他亦搗蛋囂張,混跡于妖族凡界,魑魅魍魎,像極了浪蕩子,卻不招惹半絲風(fēng)月。 他終是長成鮮衣怒馬少年郎,臨風(fēng)玉樹天下無雙。 他不負(fù)溯風(fēng)族期待,不負(fù)三界矚目,只待幾年后五百歲成人之際,名正言順承襲族長之位。 那日荼離窩在兔妖洞xue中正啃著蘿卜干,祝余長老派人尋他,將他召回了楓林青中。 “我屁股都沒坐熱呢。”長腿一伸,荼離叼著半截蘿卜慢悠悠站起來,他那兔妖奶娘正老眼昏花地穿針引線,末了將一個荷包別在他腰間,如今他身量挺拔,兔妖費力仰起頭,抬手將蘿卜干摁進他嘴里:“吃沒吃相!” 荼離低頭摸摸荷包,笑道:“這回肯定丟不了了。” “再丟我可不給你縫。”兔妖越看這便宜兒子越歡喜,“也該說個媳婦兒了,瞅瞅我兒子多俊啊。” 便宜兒子得寸進尺:“你非把阿溪jiejie嫁出去,不然嫁給我多好?!?/br> 兔妖啐一口,攆著他往外頭趕:“口沒遮攔,都快當(dāng)族長的人了,三界上族那么多神女仙姬,你也得早早物色起來,不然都被別人挑走了!” “行行行,知道了,我這就去搶一個回來!”荼離回手掏一把蘿卜干揣進兜里,“再生個大胖小子,你幫著我?guī)??!?/br> “別貧了?!蓖醚Φ脻M臉皺紋,“快回去罷,長老找你定有急事?!?/br> 此事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了幾百年,只是荼離聽完后心中免不了悵然。 自那回開壇講經(jīng)圓滿后,元通真君便將府邸搬去了方丈山上,道是天宮多熱鬧,不若在那仙山中種種神草練練仙丹來的愜意,后來清靜是清靜了,可清靜了三百五十年就有些熬不住了,忒寂寞了些。于是乎,元通真君決定繼續(xù)開壇授學(xué),這回講的卻是高深佛法。 “得,又是同一撥人?!陛彪x將案幾上的茶點挨個咬了一口,清淡沒什么味道。 “神族與巫族的殿下公主都會去,我聽說你當(dāng)初可愛纏著巫族清越公主,如今那公主儼然三界六族第一仙姬,你眼光倒是不錯?!白S嚅L老低頭掐指,喜上眉梢,“清越公主雖長了你三百歲,不過也不打緊,女大三百抱金磚嘛……唉你你你!” 祝余長老跺跺地,忍住沒將拐杖掄過去:“你吃就吃,每個咬一口就扔算怎么回事,浪費糧食!” “一點兒味道都沒有,做這玩意兒出來才叫浪費糧食。”荼離四仰八叉躺在藤椅上,“長老,你中意清越?那我這回去把她騙過來好不好?” “怎么能叫騙?”祝余憨厚笑笑,“人家也得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啊……那怕是有點難,”荼離坐起身,隨時準(zhǔn)備逃跑,“畢竟你一把年紀(jì),不花點手段人家也不肯嫁給你,你肯管巫王喊岳丈,人家不見得愿意認(rèn)你做女婿……” “我打死你個龜孫!”去他娘的萬物主宰含辛茹苦,祝余今兒個就想把這臭小子腿打斷,再把他的舌頭剪下來做下酒菜。 荼離一溜煙跑了,不過前往方丈山的事算是定了下來,也許,他會在吧。 天帝對荼離的忌憚一直存在,八百年前卜出的“劫”字究竟意味著什么,殊羽在大荒湯谷的四百五十年是否已然化解,云中子蟄居大荒湯谷千年,究竟是護著神族還是守著溯風(fēng)族,終究是沒有答案。 冰雪消融,沉睡一冬的草木蘇醒,迎春花向陽而生,流連戲蝶,嬌鶯恰恰。萬丈山迎來了幾百年未曾有過的熱鬧,金玉琉璃宮中鴻儒談笑,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為堂皇富麗的宮殿添了一抹書卷氣。 “祖宗,走慢點兒!” 紅衣少年手握酒囊往嘴里送了一口,轉(zhuǎn)過頭沖著書童不咸不淡道:“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連步子都跟不上,長老叫你來伺候我,你怎么伺候?” “長老叫我來給你做書童!”半大小伙顛顛肩上碩大的行李,氣喘吁吁,“早知道是做苦力,打死我也不來?!?/br> “嘿?是為我自個兒嗎?我這趟來可是替你干爺爺找媳婦兒,你背著的可都是下聘用的好東西?!?/br> “難怪上回爺爺追著滿湯谷的打你,看來還是沒揍踏實。不過包裹里是什么?黃金嗎?珠寶嗎?” “別亂動,弄壞了你賠不起。歇會兒吧,”書童心說這主子還算知道心疼人,那小祖宗又開口了,“沒什么下酒菜,你去打只山雞來?!?/br> 書童滿懷怨氣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包裹,癱在地上道:“這仙山上哪有什么山雞。” 少年頓頓身形,迎風(fēng)一指:“沒有山雞,麻雀也行,就那兒,枝頭上立著的那只?!?/br> 書童為難道:“不好吧,我們才到方丈山就殺生……” “麻雀或你,”少年看著他,“選一個?!?/br> “阿殿,一只夠嗎?別說,這只……哎喲……這只還挺肥?!惫瓭M,咻,箭離弦,百步穿楊之勢。 锃的一聲,麻雀咫尺外的木箭被直直打到了地上,二人齊齊轉(zhuǎn)頭,卻見幾丈開外出現(xiàn)幾人,個個穿著非富即貴,不知是哪家神仙。 “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望母歸?!比巳鹤钋胺绞且霍骠嫔倌昀?,他收起飛刀回望,卻只見眼前之人紅衣翩躚,肌白勝雪,一張臉好看得雌雄莫辨,眼角微微挑起正不悅地打量著他們,他左眼下是一道迫人的火焰面紋,愈發(fā)顯得桀驁不訓(xùn),不近人情。 “是你嗎?”身后的女子乍然出聲,她往前稍稍,露出一副美艷絕倫的容顏,聲音輕輕柔柔,帶著三分疑惑七分篤定,“是荼離阿殿嗎?” “認(rèn)識你呢,”書童訝然,自家主子已這般聞名三界嗎,“那漂亮仙女是誰呀?” “是老熟人?!陛彪x戲謔,“你干奶奶?!?/br> “……” 荼離也認(rèn)出了他們,同時也回想起當(dāng)初對清越干的荒唐事,倒也無甚難堪不自在,只是正琢磨著是打個招呼結(jié)伴而行,還是就這么拍拍屁股自己走人,想來巫族這回也同他一樣,前來聆聽佛法。他對巫族沒什么好感,確切來說,對巫族里面那個跋扈的小世子思齊厭惡透頂。 “我當(dāng)時誰,原來是那尿床鬼?!钡?,冤家也來了。 “彼此彼此。”荼離喝完最后一口酒,隨手將酒囊扔給書童左旌,只一剎那轉(zhuǎn)身,忽然自他身后飛出一支金色利箭,利箭以迅雷之勢射向思齊,思齊躲閃不及甚至尚未反應(yīng)過來,箭頭穿過襠下,巨大的力量將他向后推去直到撞上一旁的楊樹,就那么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竟被牢牢釘在了樹干上,那箭若是在往上一個指尖的距離,他下半輩子就廢了。 鳥群四散而逃,荼離輕笑:“不好意思,瞄歪失手了?!?/br> “你他娘的!”思齊氣急敗壞,盡失世家子弟的風(fēng)度,“狗日的你就是故意的!”他剛要拔箭,耳邊呼嘯而過一陣風(fēng),接著,另一支箭穿過他的頭發(fā)釘在了樹上。 再也不敢動了。 荼離手持金烏長弓,接著往空中掬一束光,手上赫然出現(xiàn)三支金箭,那是巫族眾人第一次領(lǐng)教,什么叫做萬物主宰,扶桑神樹蘊藏著如何駭人的力量。 “阿殿!”靈均最先緩過神,他快步走到荼離身前,算是恭敬地作了一揖,仍是不疾不徐的口吻,“大人不記小人過,思齊巫君不過是嘴上沒個把門,阿殿切莫與他計較。” “嘴上沒個把門縫起來就好了,遇見我這樣箭術(shù)不精的,不是白白受了驚嚇,”荼離眼風(fēng)瞟了一眼,“思齊巫君,你這是嚇得尿褲子了嗎?” 雖然還沒真的尿褲子,但也所差無幾了,思齊敢怒不敢言,碰見荼離這般蠻橫無理,顯然是秀才遇見兵,萬一將他惹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來,自個兒才娶了正妻還未納妾,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荼離將箭貼上弓弦,突然抬手。 “日!”思齊崩潰,“差不多得了!” 清越靈均也急了:“萬萬不可荼離阿殿,若是思齊有所損傷,兩族怕是都不安穩(wěn)了。” “你們說什么呢?我不過是打個鳥兒罷了?!陛彪x嘴角一挑,“不過靈均殿下說的也是,若我將那鳥兒打了,巢中的幼鳥怕是也得餓死,實在罪過?!?/br> “正是。”靈均忙不迭道,“阿殿心懷蒼生……” “我有法子,”箭離手,“我將那些幼鳥一并打死就好了?!?/br> “不要!” 三箭齊發(fā),可荼離得意揚起的嘴角卻瞬間僵住了,一道白色劍氣劈來,雖未斬斷金箭,卻將金箭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最后只射在另一株楊樹上,驚落一地綠葉。 荼離眉眼一凜,又是從哪殺出來的程咬金。 不過等他轉(zhuǎn)頭望過去,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