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銀行最后都是這樣回復(fù)他的。

    陳全這邊的貸款在打水漂，蔣云英那里更是。

    我們說過，陳家在蓉城的親戚都沒有特別富裕的，每家都還要繼續(xù)生活下去，不可能為了你陳志華一家就把家里全部積蓄都拿出來，怪只能怪你們命苦，人窮還要遭逢這樣大的劫難。

    陳志華近親的四個兄弟姐妹，以及蔣云英娘家那邊，一共湊了十三萬塊錢，當然，這還是打了借條的，借條上面簽了陳全一家的姓名。他大伯陳志國當時出面對陳全說了這么一句話：“陳全，這筆錢是大伯能幫你家的最大極限了，沒利息，你們也不用急著還錢，給老二治病為重，只等將來你有能力了，掙大錢了，那時候再還錢不遲，或是哪天你大哥需要幫忙的時候，你能幫一把?！?/br>
    還有另一些親戚，也都來看望過陳志華，給過大大小小的紅包，也有兩萬塊錢。

    陳灝私下和陳全嘟嚷過，爸爸和他們是親兄弟，現(xiàn)在出了事卻個個都恨沒看見似的，太冷血了。

    陳全說，沒有哪家的錢是平白撿來的，都是血汗錢，遇到這種情況，很多人恐怕都會趨之若鶩，避之不及，他們這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多少都是人家的心意，就算人家一分不出你又能怎樣？

    人要學會感激。

    第4章 巫山云雨

    巫山云雨

    陳家馬不停蹄地湊錢，一是事態(tài)緊急，塑料廠那邊有意無意的又催過幾次，他們也沒時間再拖下去，二是陳志華的狀態(tài)很不好。

    陳志華負責的項目出了漏洞，塑料廠雖然可以暫時幫忙兜著，可總這么空著不是長法，受檢日期漸漸臨近，若在那之前還沒把這個洞補上，等東窗事發(fā)，那時候就不再是錢能解決的事了。陳家已經(jīng)把手里的所有現(xiàn)金都塞進去，試圖先緩一緩，等銀行放貸，或是再在哪兒湊足欠款。

    這些錢，最終如同石沉大海，連個波瀾都不見起來的。

    天黑又天亮，這日子是刷刷刷的就流逝了，半個月了也不見有銀行放貸，這期間，陳全在他那些朋友哥們中也湊了一筆錢，可幾乎都是些狐朋狗友，平日手散的厲害，十指空空。

    禾宇公司上下也出力幫助陳全，但力量太弱。陳全原考慮著向禾宇求助，畢竟他如今在這里工作，可最后他發(fā)現(xiàn)，實在是自己異想天開。主管那天趁著沒人的時候找到他，對他說，我也非常同情你現(xiàn)在的遭遇，但你得認清事實啊，小陳，你可知道公司當初同意給你開工作證明我費了多大的勁，給你說了多少好話嗎？你還真以為有錢人的錢就不是錢啊，越有錢越容易借？人家憑啥借你啊。如今你竟然還想找公司借一百多萬？別說老板不同意，就財務(wù)部那個光頭那關(guān)你就過不了。你有什么能耐，能給公司創(chuàng)造多少價值財富？沒睡醒吧。

    財務(wù)總監(jiān)鄭光頭，是個十足十的摳門家伙，守財奴一只。

    “小陳，不是我說，上頭是寧愿辭了你，重新招一個滿大街跑的業(yè)務(wù)員，還是大學生，也不會借錢給你的哦?！敝鞴芤桓边^來人的蒼涼神情，對陳全這樣說。

    “我知道?！标惾嘈Α?/br>
    能想的法子他都想了，甚至想去賣器官，但中國買賣器官很難找到市場，并且是犯法的，正規(guī)醫(yī)院是絕對不允許的，當然，捐贈倒是可行，可也不是專程有需要的人在那兒等他啊。他還上微博求助，前陣子他看見微博上一個大學生求助捐款救父，網(wǎng)上有很多好心的網(wǎng)友都紛紛伸出援助之手，陳全也打算效仿，結(jié)果卻是令人失望的。網(wǎng)上要是真有那么容易湊錢，那還不是天天都有人蹲在家里，閑了發(fā)一發(fā)微博，然后就有大把的票子進賬？別做夢了。

    “你難道就沒想過高利貸……呃，那雖然不是個好東西，卻是最有可能幫你湊到錢的?！?/br>
    趙楠絕對不會承認他有把無辜小羔羊推向深淵的嫌疑。趙楠其實也是個心軟的，主要是他實在不忍心看著原本鮮嫩的帥小伙兒被殘酷的生活一天天壓榨干枯。還記得去年陳全剛來禾宇的時候，那時候簡直驚為天人啊，好吧，雖然夸張了點，但確實給他眼前一亮的感覺，那時候他就在心底暗搓搓的計算，這人哪兒需要到外面去跑業(yè)務(wù)啊，只需往那賣場門口一站，顧客還不是嗖嗖嗖的上門來？

    事實卻是，陳全那時已經(jīng)失業(yè)一月有余。

    陳全確實長得好看，說來也挺奇怪的，陳志華夫妻二人并非傾城絕貌，倆種了一輩子田的農(nóng)民，就算你再有絕色的容貌，在烈日黃土的蹂/躪下，也很難好看。

    陳全的身高是隨了他雙親，高，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可除了身高，他身上幾乎再也沒有陳志華夫妻二人的半點影子。身材修長挺拔，寬肩窄腰，一雙大長腿，沒半分多余贅rou，每一絲線條都像精心比劃裁剪過似的，當然，這些都是遮住的，我們也沒拿放大鏡把這人身上的角角落落研究過，可光憑這人露出來的那張臉，擱哪兒都絕對是吃香的——皮膚白皙，雙眸清澈，俊眉濃黑，沉默時，羽扇似的長睫覆在如墨眸子上，安靜憂郁；發(fā)嗔時，細長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似嗔似笑，嘴唇飽滿，嘴角時常掛著一絲淺淡的弧度。

    但陳全確實是陳志華夫妻二人的種，是蔣云英懷胎十月，在六月三十號清晨八點十三分，在溪壩鎮(zhèn)鎮(zhèn)上醫(yī)院里陣痛六個時辰生出來的。

    提到陳老二家的老大，村里人都會說，喲，那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這句話沒甚邏輯，但農(nóng)村里總會聽到這些話，至于人家是不是真的覺得那孩子以后有啥出息，這就有待商榷了。后來陳全初中畢業(yè)，開始到外面打工，摸爬于各種各樣的工作中，消息逐漸散開，村里人再提到他就是另一番言語了。

    陳全當初失業(yè)，和這是有脫不掉的關(guān)系。

    來禾宇之前，陳全在一家賓館當服務(wù)生，做了快一個月的時候，賓館里住進一個從江西來的官員。賓館領(lǐng)班便安排他去招待。官員人不錯，挺客氣的，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閑時還會找他拉拉家常。后來官員告訴他，倆人挺合緣的，現(xiàn)下他手里有份工作，想介紹給陳全，不過工作地方是江西，希望他能考慮下。陳全當時也沒懷疑，想了想，和家人說了下，便和那官員一同去了江西，誰知在下榻第一個晚上，官員就露出了大尾巴。官員或許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人都騙到自家地盤上，還猶豫等待什么，只是他沒料到瞧著挺尤物的陳全反應(yīng)那么激烈，差點一腳踢爆他的命根子。

    陳全倉皇逃回蓉城。

    官員非常憤怒，丟面子，陳全也理所當然的失去了工作。

    陳全那時有些心驚，后怕，甚至隱隱泛著惡心。同性戀這個詞，他懂，也見識過。就那賓館里吧，他什么沒見過，更別說當初他在工地上搬磚時就瞧見過。

    搬磚這份工作，是他做的第一份工作，而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脫得渾身赤/裸的倆男人干那種事。

    過后他吐了整整三天。

    ……

    “高利貸？我找過了?！标惾匀徊恢磊w楠腦袋里在轉(zhuǎn)些什么。

    銀行不放貸，陳全其實一開始是有預(yù)感的，所以他接著又去聯(lián)系過蓉城一些做高利貸的，但這些人竟然也不給他貸款，這就讓他著實郁悶不解了。要還欠款，當然可以變賣陳家房屋，但農(nóng)村房屋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賣出好價錢，陳全手里唯一還能拿出的便是陳家地契，但人家高利貸嫌棄太少，不貸。

    趙楠擰眉：“那些人也忒黑心了，明擺著想要再狠敲一筆?！标惾那闆r，那些高利貸顯然明白，看對方越急需救命錢，就越要擺高姿態(tài)，趁火打劫。

    陳全轉(zhuǎn)了轉(zhuǎn)指尖的手機，垂眸說道：“天無絕人之路?！?/br>
    趙楠一見陳全這低垂雙目的神情，立時就受不了了，哎呦喂，小全兒，知不知道你這副樣子有多招人心疼啊，老子砰砰跳滴老心肝。

    趙楠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來。

    “擔心啥，哥給你介紹一處做這行的，雖然公司不大，員工不多，老板也抽風了點，但人絕對仗義，鐵定能幫你。”

    沒想到趙楠還會有認識做這行的，陳全十分感激，可等他和趙楠來到所謂的做高利貸的公司時，著實吃了一驚。

    “這就是主管說的高利貸公司？”

    “嗯……是吧?！壁w楠沉吟，望著招牌上掛著金光閃閃“巫山云雨”四個大字的地方，腦海里頓時生出這走錯地兒了吧。

    “媽的，從開業(yè)到現(xiàn)在，爺就接過一筆單子，還要養(yǎng)你們這群飯桶，爺吃西北風啊，內(nèi)誰說的，老子招牌壞事，換成這個就能財源滾進的？尼瑪都過去半個月了，屁都沒來一個，奶奶滴，換這個匾都花了老子三萬！”

    巫山云雨是一個公司，坐落于蓉城一片平民小區(qū)房的第八層，還是那種老小區(qū)，樓道里烏漆墨黑，泛著陣陣潮濕。公司老板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青年，面容精致，此刻正在房間里撒火，一邊溜墻邊兒排列站著五個身穿黑色西裝服的壯漢。

    瞧見陳全他們進來，小青年不耐煩的揮手：“走走走，不招人了，滿了！”媽的，生意沒一個，天天都跑些來應(yīng)聘的，吃閑飯。

    “咳咳，何總？我趙楠啊?！?/br>
    小青年何鈞頓了頓，看一眼趙楠，目光移了移又看向趙楠身后的陳全，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整個兒差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