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斬軒愣了愣，目光深邃：“你們家的？”

    很明顯，他在套話。

    端木堯摟緊兒子，制止他被那個狡猾的狐貍套出話來，身軀一擰，施展輕功飛快離去。

    離斬軒想也不想，直接飛撲而上，緊追他們。

    端木離也察覺出不對了，這人真討厭，總是惹父皇生氣，還老是跟著他們，一定是壞人！他偷偷從懷里摸出隨身攘帶的毒藥，小心翼翼地打開，在離斬軒倏忽而近的時候猛然揚(yáng)了出去，還順手捂住了自己和端木堯的口鼻，目光狠厲陰梟，全然不似一個六歲幼童該有的表情。

    離斬軒哪能料到端木離會突然發(fā)難，躲閃不及，被毒粉揚(yáng)了個正著，頓時洋身酥軟，迫不得已落地自行療毒。

    端木堯的身影微微一滯，不過也只是停頓一瞬，很快就抱著端木離消失在離斬軒的視野之外。

    離斬軒屏息立定，向前距跑兩步，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盯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六年，或許是個巨大的鴻溝，他再也無法跨越。

    不過沮喪只是瞬間，離斬軒盤膝療毒，唇角莫名勾起，露出欣慰的笑。沒錯，他離斬軒的兒子哪能太過柔弱？像方才那樣狠厲果斷才剛剛好嘛！

    端木堯直接逃過了三條街才慢慢停下來，靠著墻喘息，心中狂跳不已，本來以為，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在六年的時間里，慢慢沉淀，誰知，偶然相遇還是會激起漣漪。

    “爹爹別怕，離兒會保護(hù)你！那個壞蛋不敢來的！”端木離摘下端木堯臉上的面具，小手撫上他蒼白的臉，體貼道。

    端木堯拍拍他的小腦袋，勉強(qiáng)笑笑：“離兒乖。”

    逛街的心情已經(jīng)沒有了，端木堯隨便買了些小玩意兒拎在手里，帶著端木離回宮。

    宮門口佇立的高頭大馬以及馬背上巍黑高大的男子讓兩人的腳步停頓。

    端木離掙開端木堯的手，小小的身子撲過去：“云叔叔！”

    云之澈翻身下馬，一把抄起端木離，將他舉過頭頂轉(zhuǎn)了幾個圈，惹來小家伙清脆的笑聲，然后才轉(zhuǎn)向端木堯，目光壓抑隱念深情。

    端木堯幾步走到他身前，將端木離接過來，淡然道：“回來了？”

    “嗯，軍防一直不錯，那邊沒什么事，就想回來看看你……們?！痹浦赫f話有些不自在，他接過端木堯手上拎著的東西，“我送你們進(jìn)去?！?/br>
    端木堯也沒反對，徑自抱著端木離邁步走在前面，云之澈深吸一口氣，跟在后面。

    氣氛十分壓抑。

    端木離不安分地打破沉寂，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云之澈說話：“云叔叔，你有沒有帶禮物給阿離啊？”

    云之澈點(diǎn)頭：“嗯，當(dāng)然帶了，已經(jīng)命人送到你的寢宮了。待會回去就能看到?！?/br>
    “??？是什么是什么？”端木離興奮問道。

    “你見了就知道了?！痹浦簩櫮绲匦α诵?，卻沒有告訴他，留著一絲神秘感。

    小家伙忍不住了，從端木堯懷里掙扎著：“父皇，放我下來，我要去看看云叔叔帶給我的禮物！”

    端木堯無法，只得放下他，小家伙一溜煙地跑遠(yuǎn)了。只留下兩個各自沉默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

    “你——”

    同時開口，同時打住。

    云之澈注視著他，關(guān)切問道：“你近來身體怎樣？舊疾有沒有發(fā)作？”

    端木堯別過頭：“還好吧。偶爾發(fā)作，不必?fù)?dān)心?！鳖D了頓，他岔開話題，“對了，你去看過他們沒有？”

    他們，自然是指云之澈的父母家人。當(dāng)年端木堯在氣頭上，本來要將他們發(fā)配邊疆，只是礙于云之澈自動攬下所有罪責(zé)，才網(wǎng)開一面，但也剝?nèi)チ嗽迫麸L(fēng)的官爵，賜給他一套府邸，在邊遠(yuǎn)的小鎮(zhèn)安度晚年。

    云若風(fēng)也自知犯下滔天大罪，那時候大殿上冷漠如冰的端木堯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令他遍體生寒，再加上自家的兒子也被貶去邊關(guān)，他不敢奢求什么，說起來本以為自己會被殺頭的，端木堯讓他安享晚年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做過的一件事，云若風(fēng)認(rèn)命了。也沒再興風(fēng)作浪，領(lǐng)著一家子老小去了端木堯賜給他的府邸，乖乖過最后的生活。

    云之澈愣了愣，點(diǎn)頭：“嗯，來的時候順路去看了看，他們一切都好。爹爹還讓我向你道歉，他說，他不該強(qiáng)迫你做我云家的人……”

    端木堯瞪了他一眼，云之澈笑笑：“你現(xiàn)在還生氣嗎？”

    “都六年了，早就氣過了?！倍四緢蛞残Α?/br>
    云之澈將今年的大事告訴他：“聽說江湖上最新崛起一個組織，名叫洛羽山莊【你才對了，是桃花里面帥帥的攻君——離洛寒！他是被藍(lán)亦馨帶出來然后扔到路旁不管不顧的可憐娃，當(dāng)然要報(bào)仇啦】，那莊主小小年紀(jì)卻很有手段，不知道與魔教有什么仇怨，在九月初一舉殲滅魔教余黨，并將藍(lán)亦馨擒住，終身囚禁?！倍四緢蛞徽穑肷?，才淡淡問出一句：“是么……”

    有人捷足先登了呢，不過，前三年，北冥大哥也曾聯(lián)絡(luò)過離斬軒那個朋友，聽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明月樓摟主，沒錯，就是給阿離帶來魔教躑躅花的歐陽瑾【米錯，這個家伙就是桃花里離洛寒的死黨歐陽默的老爹】，再加上救命恩師南宮天的斡旋，已經(jīng)將魔教鏟除得差不多了。后來漸漸就淡忘了這件事，時隔三年，又有人找魔教報(bào)仇了嗎？看來，人的確不能作惡啊，善惡到頭終有報(bào)，老天都在看著呢！

    這下子，魔教恐怕已經(jīng)被連根拔起了吧？

    “要不要我派人去殺掉藍(lán)亦馨？”云之澈見他神色有異，還以為是不甘心那個女人被別人抓到，于是提議。

    端木堯搖搖頭：“不必了，與其殺掉她，倒不如讓她一輩子得不到自由，孤獨(dú)終老?！?/br>
    “嗯，聽你的?！痹浦阂膊环瘩g，溫柔附和。

    前面是端木離的寢宮，剛踏進(jìn)殿門便聽見清脆的笑聲，進(jìn)到內(nèi)室看見小家伙半趴在矮幾上，擺列開一排套娃，由大到小列隊(duì)，然后還用小手指頭去推，好像有點(diǎn)不倒翁的材質(zhì)吧，推也推不倒，搖搖晃晃又立直了，引來他驚奇而可愛的笑。

    玩夠了這個，又翻出一個陀螺，不過擺弄一會兒因?yàn)椴恢涝趺赐婢腿拥搅艘慌浴?/br>
    再度翻了翻，九連環(huán)、泥叫叫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擺滿了桌。

    端木離咬著唇，歪著小腦袋一一擺弄，聽到腳步聲才抬頭：“父皇！”

    端木堯微微一笑，示意他繼續(xù)玩，然后側(cè)頭看向云之澈：“怎么買這么多東西？”

    “覺得小孩子肯定會喜歡，你小時候也很喜歡的?！痹浦汉竺婺蔷湔f得比較輕，“他開心就好。”

    端木堯不知該怎么接話，有些窘迫。云之澈卻并未等待他說什么，他對兩個侍從點(diǎn)頭示意，搬出來一個木馬，然后對端木離道：“阿離，過來！”

    端木離遲疑的過去，被云之澈一把抱起來放在木馬上，讓他抓好手柄，然后輕輕一推，木馬搖搖晃晃，端木離笑彎了眼，脆生生道：“這個好玩！這個好玩！”

    端木堯斜倚著桌子，靜靜看他們兩個在那邊玩耍，思緒卻飄到了今日在宮外看見的紫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