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契約_分節(jié)閱讀_8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敷衍而含糊“嗯”,尾音喑啞,像是要沉入夢鄉(xiāng)。 “我聽說,你最近失眠了?”聶長生的腦海里閃過寧子沁的愁容,也不知莊凌霄的失眠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并不覺察身后那個男人的睡眠質(zhì)量有多差…… 本來已經(jīng)進(jìn)入沉睡狀態(tài)的莊凌霄倏忽睜開了眼睛,支起了上身,長臂一伸,扳過聶長生的身體,狠狠地捏緊了他的下巴,下頷傳來的劇痛令聶長生大吃一驚,他怔愣著,一頭霧水地看著突然發(fā)難的莊凌霄,只聽莊凌霄狠厲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聽說?聽誰說?那個女人嗎?”手指收攏,幾乎要將他的下巴扭下,“聶長生,你該不是瞞著我跟她偷偷約會嗎?” 莊凌霄口中的“她”,當(dāng)然就是跟聶長生同醫(yī)院的女醫(yī)師寧子沁了。 “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聶長生不明白他的暴戾怎么來得如此的快速,所以也就沒有來得及細(xì)細(xì)推敲莊凌霄盛怒的理由是完全不附和邏輯的。 “怎么不可能!”盛怒中的莊凌霄如同一只被奪走獵物的兇猛惡獅,“你還對她余情未了的吧?嘖嘖,是不是吃過了就忘記不了她的味道……” “你瘋了!”隱忍的聶長生終于被他激怒,一股升騰的怒火打從心底突然竄出,瞳眸里點起一簇?zé)o法遏制的火苗,他很少發(fā)火,可這回還是被莊凌霄羞辱性的話激怒了,什么嘗過她的味道?在莊凌霄的心里,到底是把他當(dāng)成了什么,又把寧子沁這個“女朋友”置于何地? 憤怒之余,加上又受莊凌霄潛移默化的暴力影響,聶長生不假思索,一拳便揮到了莊凌霄的胸膛里。 聶長生從來沒有刻意鍛煉身體,從醫(yī)之后更是沒有閑暇時間去鍛煉,只是照料家里的那個頑皮搗蛋的小孩,倒也勉強(qiáng)算是一項巨大的體力消耗運(yùn)動。所以他揮出的那一拳,分量實在不比那些習(xí)慣了打架斗毆的街頭小混混拳腳輕多少。 莊凌霄應(yīng)力倒在另一側(cè)的床沿上,呆呆地望著掀被起身的聶長生,聶長生的那一拳落在常年出入健身房的男人身上也不過是一記微不足道的力氣罷了,莊凌霄只是驚訝于聶長生的生氣,在他的認(rèn)知里,不管是怎樣的不公平加諸在聶長生的身上,他要么溫和的接受,要么拂袖而去,從不大罵對方,更不屑跟對方動武。 而顯然,是自己得寸進(jìn)尺的冒犯,終于打破了聶長生的戒條。 “她那么愛你,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你根本就不信任她!”聶長生擰開了房門,身形在門前頓了頓,昏暗的壁燈打在他堅毅的背影里,顯得格外的孤寂,“明天我會接鴻梧回來,到時,我不希望家里有人妨礙他學(xué)習(xí)。” 莊凌霄不爽地低罵一句,“聶長生,你是在趕我走嗎?” “你就不覺得應(yīng)該回去好好陪伴她嗎?她難道不是你的女朋友嗎!”聶長生最后的尾音被那扇房門阻隔斷開,幽寂的室內(nèi)里只剩下一盞昏暗的孤燈與臉色沉郁的莊凌霄作伴。 “誰說她是我的女朋友的?”莊凌霄暴怒的聲音回?fù)暨^去,可惜門已經(jīng)被聶長生關(guān)上了。 躺在賀鴻梧的床上,聶長生斂盡了剛才義正詞嚴(yán)的怒色,心里的苦澀只能自己慢慢品嘗,剛才的那一拳,揮揍莊凌霄的那只右手還在微微發(fā)顫,早就見識過莊凌霄惡毒的口舌了,剛才他無心的一席話也不過是氣話罷了,自己怎么就……這么重的一拳,莊凌霄一定很痛吧。 入睡前,明明眷戀于莊凌霄的體溫,所以即便自己表現(xiàn)出嫌棄之舉,可根本無法抵抗他的為所欲為,尤其心里明白,莊凌霄是拋下寧子沁來到自己的身旁,就算自己的臉上沒有展現(xiàn)愉悅的神色,可是心底到底還是高興的。 被莊凌霄的眼光追逐,被莊凌霄的氣息包圍,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么? 雖然莊凌霄親口否認(rèn)了寧子沁是他的女朋友,可畢竟比鄰而居,現(xiàn)在不是,將來呢? 既然選了她,為什么還要來招惹他?可恨的盡是自己根本沒辦法推開他的靠近,說是貪婪莊凌霄的體溫也罷,驕縱他肆意妄為的舉止也好,聶長生只將每一寸偷來的光陰當(dāng)成了珍貴的回憶,能多偷一刻也是賺了的。 聶長生側(cè)躺著,難堪地扯高了被子,微微蜷起雙腳,讓一床厚厚的被子密密實實地掩蓋著有著可鄙念想的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輕微的門鎖開啟聲,悄然靠近的莊凌霄那股特有的氣息仿佛能穿過了厚密的被子,灌入到他的鼻息里,那一刻,聶長生有涅槃重生的昏闕感。 莊凌霄似乎不在意會不會驚醒他,掀開了被子徑直鉆了進(jìn)去,賀鴻梧的床頓時沒有了多少剩余的空間。 又是不知死活的肢體糾纏黏上,耳際傳來莊凌霄低沉的聲音:“聶長生,你不要趕我走。”似乎也沒有要得到聶長生的原諒,莊凌霄低喃的聲線猶似虔誠的禱告贊美詩,“不這樣,我根本睡不著,聶長生,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吃藥,甚至找權(quán)威的心理治療師,我都試過了,還是不成,怎樣都睡不著……身體勞累到要垮掉了,腦子卻不受控制的想著……” “想什么?”聶長生心里狠狠地抽痛著,莊凌霄前所未有的脆弱在黑暗之中顯得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無措。 “不知道,”男人嗤笑一下,“好像什么都沒有想,但又好像有太多的東西可想,天馬行空的想,永不停息的想下去,腦里面就出現(xiàn)了一個影像,起先還是模糊的,漸漸的,他成形了,會動了,會說話,一直跟我說話,不準(zhǔn)我休息,就像等到生命終止了,才能停歇……” “那個影像是什么?” “一個人?!鼻f凌霄低低笑了笑,攀附在聶長生身上的手腳緊了緊,聶長生心漏了一跳,立刻明白了男人口中的那個影像是誰了。 “不這樣,我會死的,聶長生。”莊凌霄又重復(fù)這話一遍,斂盡所有的強(qiáng)硬霸道的氣勢,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奄奄一息的喘息仿佛病入膏肓的重患,馬上要被閻羅判官宣告終結(jié)一生的時刻,聶長生被震懾得一語難發(fā),手腳冷了又熱,熱了再冷,而身旁的莊凌霄興許將淤積心底的苦愁傾訴完了之后,身心舒坦,很快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發(fā)出微微的鼾聲,夢里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還會咂出一兩句囈語。 第9章 莊凌霄醒來時,習(xí)慣地伸出一筆,身側(cè)的空位已是一片冰涼,枕邊人不知離開多久。 霸占了大半張床且毫無愧怍之心的莊凌霄呆呆地凝望著枕邊的空位,也不知想到什么得趣的事情,唇角勾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掃過床前的米老鼠形狀的鬧鐘,那應(yīng)該是聶長生特意根據(jù)賀鴻梧的喜好挑選的,不由嫌惡地皺皺眉頭,跳下兒童床之后,開始覺得自己居然屈身在這張狹窄的兒童床且一覺睡到天亮,實在有辱品味,一陣嗤之以鼻之后,莊凌霄立即將這種落差歸咎于木訥而又毫無生活情調(diào)的聶長生身上。 洗漱出來,客廳的餐桌上早備好了一份西式早餐,普普通通的樣式,莊凌霄卻心情大好地坐下就餐。時值寒冬,客廳并沒有開著暖氣,擱置了兩個多小時的食物早已經(jīng)冷透,可是向來挑食的莊凌霄自從蝸居在這破舊的公寓以后,挑剔的毛病似乎收斂了許多,入口的食物雖然是冷的,可流淌在心坎里的卻是一股涓涓暖意,舊日與聶長生同居的情形躍然眼前,他似乎又回到了從醫(yī)時,他的三餐都?xì)w聶長生打理的時光中。 喝完最后一口冷了的牛奶,莊凌霄突然發(fā)現(xiàn)似乎少了一道什么程序,細(xì)一想,原來聶長生竟然沒有留紙條給他——早上明明像個賢惠的妻子那樣提醒自己要熱一下早餐再吃的,難道聶長生猜到他根本不以為意,所以干脆就省了小紙條了? 難道小紙條掉地上了?莊凌霄的目光下意識的在餐桌下搜尋,干凈的地板一塵不染,其實聶長生慣來將小紙條壓于盛牛奶的杯子下面,且窗戶關(guān)得密密實實的,風(fēng)再大也不可能把紙條刮到地板上。 不死心的再搜尋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最后,莊凌霄把目光鎖在紙簍里,心里一動,快步上前,俯身翻開紙簍蓋子,干凈的垃圾塑料袋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張被揉過了的小紙條。 莊凌霄噙起一絲得意的笑意,兩指夾起那張被丟棄的小紙條,展開一看,寥寥幾個字,寫的是中午有重要的手術(shù)要cao刀,下午還要去學(xué)校接賀鴻梧回來,言下之意,無非暗示莊凌霄不必找他共進(jìn)午餐了,晚上也因為賀鴻梧要回來住宿,就不留他這尊大神了。 但聶長生顯然覺得刻意將一天的行程向莊凌霄交代得這么清楚似乎有什么不妥,畢竟兩人也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可他熟悉莊凌霄霸道的脾性,不提前報備的話,那個肆意妄為的家伙一定又會亂來,不是擅闖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找他詰問,就是堵在賀鴻梧的校門口,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非要他給個說法不可的吧…… 然而內(nèi)斂的聶長生又不知該怎樣向莊凌霄傳達(dá)本意,或許猶豫了許久,才最終把紙條丟在紙簍里,什么都不留。 莊凌霄的嘴邊勾起一絲冷笑,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將紙條丟在餐桌之上。 吃飽喝足之后,莊凌霄并不急于上班,而是折返到聶長生的臥室里,繼續(xù)完成昨天未完成之任務(wù)。 昨天,莊凌霄幾乎把整個臥室翻了個底朝天了,戶口本、護(hù)照、銀行卡等等各類重要的證件很快就翻找了出來,偏偏那張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機(jī)場監(jiān)控室大屏幕上那張字跡模糊的紙張卻像憑空消失了似的,怎么也找不到。 昨晚乘著聶長生在廚房做飯的空隙,莊凌霄還把他從醫(yī)院帶回家的公文包從里到外細(xì)細(xì)搜尋了一遍,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會被放在哪里呢? 驀地,一幕被塵封已久的往事掠過了腦海,莊凌霄猶豫了片刻,目光緩緩地移向了桌子上擺放著的相框。 臥室的床柜前擺著一個七寸見方的相框,里面夾著的是幾年前聶長生與荊賀鴻梧的合照,相片中聶長生半蹲著,只有七八歲的小屁孩稚氣未脫,別別扭扭地坐靠在聶長生的膝前,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 然而五年前,聶長生擺著宿舍寢室床前的相框里的照片,卻是他們籃球隊贏得了大學(xué)男子籃球賽冠軍的合照,合照里,他與聶長生肩搭著肩蹲在鏡頭的最前面,后面幾個甲乙丙丁的隊友雙手撐在膝蓋上半彎著腰,一伙人不忘捏著掛在脖子上的金牌,個個笑得意氣風(fēng)發(fā)。 因為籃球賽是全國性的,所以每個人又會發(fā)一張蓋印的獎狀,聶長生的獎狀就是夾在相框后的夾層里,消逝的時光過去那么久了,莊凌霄至今還記得聶長生說的那樣的話:“這么重要的物件,當(dāng)然要放在看得到的地方才安心啊……” 當(dāng)時的莊凌霄不以為意,直至那件事發(fā)生之后,他才知道明白所謂的“重要的物件”,竟是如此之重! 莊凌霄迅速掀開了框架,抽出夾板,一張布滿皺褶的紙張霍然滑下,跌落在他的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