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余夢
書迷正在閱讀:權(quán)寵之惑世妖妃、山海獸考管理辦公室、江少是個金手指、系統(tǒng)有點難、時尚圈揭秘之潮總很妖嬈、抱月入懷、崇禎竊聽系統(tǒng)、魔尊,求收留、醫(yī)道香途、渣了那個大魔王[快穿]
“江南何家?”程勉細細思忖著:“是那個紅頂商人?” “正是?!背誊帒?yīng)道:“何學(xué)義就是他父親?!?/br> 程勉皺起了眉,他知道何學(xué)義的厲害:且不說軍火買賣與其他輕工企業(yè),單說藥材生意,就在這一年,何家慶余堂的資本已經(jīng)達到了二百八十萬兩銀子,堪稱與京城的百年老字號同仁堂平分春色。 “不是說當年福州的船政學(xué)堂興辦的時候,何家也出力不少嗎?”程軒說。 “不光是這些,何學(xué)義跟那些封疆大吏的關(guān)系也非同一般?!背堂憧聪虺誊帲骸霸撛趺醋瞿阈睦镉袛?shù)。畢竟是你對不起人家在先,更何況何家家大業(yè)大,他們這股勢力咱們就算拉攏不過來,也斷然不能與他們結(jié)仇?!?/br> “是?!背誊廃c了點頭。 “別忘了把你送進海軍學(xué)院是為了什么?!背堂憬又f:“你是將來的南安侯,決不可做個書呆子。你記著,無論如何咱們程家都不能步楊氏的后塵?!?/br> 程軒抿著嘴,輕輕點了點頭。 兩天后,傍晚。 “何立。”何立一出書房,程軒就從背后叫住了他。 “有事嗎?”何立停下腳步。 “你這腿,”程軒走上前來,試探地問:“怎么樣了???” “還好?!焙瘟⒙唤?jīng)心地應(yīng)著。 “我扶你回去吧?!背誊幷f著就伸手想要扶他。 “不用,”何立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還是這拐杖更順手?!彼沉顺誊幰谎郏骸澳阏椅腋陕铮俊?/br> “不干嘛?!背誊幮α耍骸斑@不有幾天沒見你了,正巧現(xiàn)在有空,閑聊幾句唄?!?/br> 何立點了點頭,兀自往前走著:“事先提醒你,我現(xiàn)在走路可是慢得很,怕誤了程小爵爺?shù)墓し??!?/br> “都說了是閑聊,自然不怕慢?!背誊幝犞@話實在陰陽怪氣,但他還是極力收斂住心里的不舒服,笑瞇瞇地走在何立身邊:“對了,你知道魏國公夏元帥嗎?” “夏元帥是開國元勛,誰人不知?”何立邊走邊說:“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我最近得了本野史話,你猜猜講的什么?”程軒故作神秘。 何立懶得猜,繼續(xù)往前走著。 程軒覺得有些自討沒趣,于是趕忙接著說:“你還記得夏元帥和崔元帥是什么時候辭世的吧?” 何立看了他一眼:“崔帥于弘熹二年班師途中病逝于明柯鎮(zhèn),夏帥于弘熹十七年病逝于承天府?!?/br> “都這么說不假,只是倒還有些別的說法。”程軒沖著何立眨了眨眼。 “什么說法?”何立頭也沒抬。 “那本野話上說,崔帥當年壓根就沒死,夏帥在北平等了他足足三年,這才把他給等回來,然后倆人就一塊兒過逍遙日子去了?!背誊幰荒樃锌骸皣K嘖嘖,這風流韻事啊。” “夏帥和崔帥?風流韻事?”何立很是訝異,他從沒想到兩位開國的公爵竟是這種關(guān)系。 “你當魏國公顯赫多年,為何膝下竟無一子?。俊背誊幮α耍骸跋雭砗髞砟青崌廾梢参幢厥谴迬浀挠H兒子?!?/br> “雖說魏國公膝下無子,可他那女兒嫁了當時的四皇子,也就是后來的成祖爺,不也被尊為皇后?”何立也笑了:“臨近期末,你不好好看書反而關(guān)心起古人的風流事來。不過是本野史話,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br> “自然是真,你也不看看是誰寫的。”程軒笑得有些神秘,他似乎很享受何立這好奇的眼神,于是故意吊著他不說。 “快點說?!焙瘟⑵沉怂谎?。 “衛(wèi)國公竇將軍寫的。”程軒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哪來的?”何立問道。 “自然是家里翻著的?!背誊幮Φ糜行┙器铮骸拔壹易嫔细]將軍南征北戰(zhàn),大小也是個將軍?!闭f罷,他又湊近了:“那個楊老師,他家祖上也是在夏帥手底下辦事的,當初我們兩家住得不遠,我小時候還見過他幾次呢。” “要不是有這本書,誰能知道當年威名赫赫的帝國雙璧竟是這種關(guān)系?”程軒接著說著,頗有些勘破了什么秘聞的得意:“太祖爺避諱不準人提,可紙里包不住火啊。竇將軍當初在襄陽鎮(zhèn)守時閑來無事寫了這本野史話,大概他也沒想到能傳到今天吧?!?/br> “哦?!焙瘟⒚鏌o表情地應(yīng)了一聲。 其實夏帥和崔帥如何,對何立而言也沒什么區(qū)別。畢竟就算他們真是那種關(guān)系,也不耽誤兩位將軍開疆拓土名垂青史,開得一方太平,守得一方太平,百年之后同樣倍受后人敬仰。 “你難道不想成為夏帥和崔帥那樣的人嗎?”程軒這般問著,滿目亮閃閃的:“不說別的,單說豐功偉績,他們二位在當朝還無人能比?!?/br> 何立看了他一眼,稍顯頹喪地說:“家國天下什么的,那都是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才會想的東西。我?還沒這個資格。”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就不一樣了,還望小爵爺前程似錦啊?!?/br> 程軒被何立這話噎了一下,剛想說些別的,卻聽得何立說:“好了,我也到了,多謝小爵爺一路送我回來。” “不用謝?!背誊庍@才發(fā)覺這么快就到了寢室,他扯出一抹笑,沖何立挑了挑眉:“那個,明天有空沒?我請你去吃烤鴨?!?/br> “不必了。”何立沖他笑了笑:“多謝小爵爺好意。” 何立推門進去,發(fā)覺齊星楠正坐在燈影里看書。 “星楠,”何立坐到床邊,把拐杖放在一旁倚著桌子,看著齊星楠床頭的墻:“你怎么貼了這么多楊老師的照片???” “辟邪求福嘛,多多益善?!饼R星楠咧開嘴笑了。 何立之前沒注意,這才發(fā)現(xiàn)齊星楠長著兩顆小小的虎牙,他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齊星楠以為何立是因為他貼楊青山照片才笑,于是不服氣地說:“怎么了?你不也貼了嘛?!?/br> “是,我是貼了?!焙瘟⑿Φ蒙蠚獠唤酉職猓骸翱烧l跟你似的,這都快把墻貼滿了?!?/br> 齊星楠沖他撇了撇嘴,轉(zhuǎn)而又低頭看著書。 “本來就快考試了,再加上你之前一走就是好幾天,也難怪現(xiàn)在要這么辛勤?!焙瘟柕溃骸澳棠踢€好嗎?” “還好。”齊星楠的眼睛依舊盯著書:“挺好的?!?/br> 何立點了點頭:“那就好。”說著他就鋪開了被子:“你接著看吧,我可得睡了。” “誒,等等。”齊星楠拿過桌上的瓷飯盒:“楊老師給你的棒骨湯,你回來得晚,可能有點涼了?!?/br> “???”何立把飯盒接過來,大概是他們屋子里極為溫暖的緣故,棒骨湯放得雖有些久,但卻還不至于涼得透徹:“我這都快好了,他怎么還送棒骨湯?” “老楊怕麻煩?!饼R星楠頭也沒抬:“你要是真落下了什么病根,你爹不會放過學(xué)校吧?學(xué)校不也只能拿他是問啊?!?/br> “你還真了解他?!焙瘟⒋蛉さ?。 “沒有,”齊星楠趕忙否認:“人之常情嘛?!?/br> “也對?!焙瘟Ⅻc了點頭。 熬過了期末,何立也終于能不靠拐杖走路了。 考完最后一門時他在樓下看到了楊青山,看著那人抱著一沓試卷步履匆匆地往辦公樓上走。 “楊老師?!逼鋵嵄緛頉]什么事,可鬼使神差的,他還是喊住了楊青山。 楊青山停住腳步,看著何立拖著還未完全痊愈的身子在北方凜冽的冬風中慢慢朝自己走過來。 “楊老師,”何立沖他笑了笑:“好久不見?!?/br> “是嗎?”楊青山笑道:“我都忘了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了。結(jié)課那天?” “好像是吧?!焙瘟⒁残α耍骸拔乙膊挥浀昧?。” “準備什么時候回家?”楊青山邊走邊問。 “明天?!焙瘟⒏哪_步。 “還挺麻利的?!睏钋嗌叫Φ?。 “比不得許多人,家就在京城?!焙瘟⒖嘈α艘幌拢骸敖瓕幐x著還遠呢,家里也催?!?/br> “是得有幾天路程?!睏钋嗌近c了點頭。 “楊老師,那個,”何立知道楊青山厭惡他說話做事拖泥帶水,于是這次格外干脆利落:“謝謝你之前給我做了這么多次棒骨湯?!彼麤_那人笑著:“手藝很不錯?!?/br> “不用?!睏钋嗌綌[了擺手。 “這個給你,”何立從背著的布袋里掏出兩本書:“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送你什么作為答謝,這是我最喜歡的志怪小說,很有意思?!彼履侨瞬皇?,特意補充道:“可以給你兒子看。” 楊青山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精彩,他抬到一半的手也頓在了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才干笑了一聲:“我還沒有兒子。” “???”何立以為這人當年是北安侯,早就得娶妻生子了,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最終也只得尷尬地笑了笑:“現(xiàn)在沒有,以后總會有的。” 楊青山心里忽而復(fù)雜得很:他已經(jīng)被扣上了反賊的帽子,誰會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反賊呢?他連妻子都沒有,哪來的兒子。 古人說三十而立,如今他也快了。在從前不算長的生命里,他見識過不少人情世事。如今時局算不得安穩(wěn),對于底層的百姓而言,成婚大多是為了共同cao持生計,而對于達官顯貴來說,姻親更像是利益交換的籌碼。就算夫妻之間有幾分真情在,可這所謂真情在歲月與世俗的磋磨下又能存續(xù)多久呢?不得而知罷。 他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于是伸手從何立手里把那兩本書拿了過來,臨走還不忘調(diào)侃幾句:“你看這書破的,你們江寧何家不該這么寒酸啊。” “好東西也不是買不起,只是這是我看了許多遍的放在心上的,心意深重啊,再多銀子都比不上的?!焙瘟⒂行┪焓志鸵褧鴵尰貋恚骸澳悴灰瓦€給我,我去給你買些正經(jīng)禮品來?!?/br> “誰說我不要了?”楊青山避開他的手,而后把書卷了卷塞進口袋里。天陰得越來越厲害,此時正有幾分飄雪,幾片雪花順著風落到了楊青山的鏡片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摘下眼鏡,掏出絹布來擦了擦:“風挺大的,你也快回去吧?!?/br> “你什么意思啊?怕我凍著?”何立盯著那人:楊青山此時沒戴眼鏡,舒朗的眉目盡數(shù)展露在何立眼前。那人微微皺著眉,細細擦拭著鏡片,在京城冬日的風雪中仿佛自成一體。 眼前的人一派安靜,何立心里卻仍然膈應(yīng)得很:“真當我是大姑娘呢?!?/br> 還真是個孩子。楊青山重新戴上眼鏡,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揉了揉何立的頭發(fā):“大姑娘,快走吧你?!?/br> 何立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想,早晚有一天會給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