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_分節(jié)閱讀_78
安昀肅以為自己那么小聲他不會聽見,聞言一愣,等他走出去了才憋著笑嗔了句口不對心的話:“……討厭?!?/br> 第56章 第56章 兩個禮拜轉眼就過去了,林婉來接蘇思遠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fā),蘇傾奕是真替她高興。不過既然孩子已經被接回去了,他也不用再住學校,送走孩子那天便回了廠里的職工宿舍。他跟賀遠又恢復了一周才能湊在一起待一天的日子。 前些天為了照顧孩子方便,蘇傾奕雖然住在賀遠家,卻差不多都跟蘇思遠一起睡的。等終到了這個禮拜天,兩人從早上一碰面起就膩在了一處,直到午飯點兒都快過了才算是下了床,家里沒什么可吃的,便去附近的包子鋪吃了飯。 這日恰巧有些多云,少了日頭直曬,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兩人走著走著拐上了和平路,路過那家以前常去的鐘表店時,蘇傾奕掃了眼前年便已經換了的門頭,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神情有些感慨地抬頭望著招牌。 賀遠不清楚他跟方老先生的交情,但見他突然停了步子,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也跟著站定,問道:“怎么了?” “這里以前是個鐘表店,”蘇傾奕指了指他的手腕,“這表就是在這里買的?!?/br> “那現(xiàn)在怎么換招牌了?” “方老年歲大了,前年春天身體也不行了,就回老家不做了?!碧K傾奕說這話時仍是一副十分遺憾的神情。 “你跟他很熟?。俊辟R遠沒聽蘇傾奕說起過這個人,有些好奇。 “怎么說呢……”蘇傾奕示意他繼續(xù)往前走,“不能單用熟不熟來形容,在遇見你之前,方老算是我在這里唯一能說上幾句心里話的人?!?/br> 的確,當年蘇傾奕來到津城讀書,因著蘇母的囑托,方老多少知道些這位蘇家小少爺?shù)氖拢麉s從未問過蘇傾奕,甚至連提都沒提過,只在一老一少聊得越發(fā)投機,成為忘年交以后,偶有幾次喝酒微醺的時候,對蘇傾奕說過幾句也不知算是安慰還是鼓勵的話。 蘇傾奕到現(xiàn)在都記得很清楚,方老迷迷糊糊中跟他說過,“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你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也有太多我們還不了解的東西。”還有一次醉得更厲害的時候對他說,“小奕,人永遠要為自己活,若是為旁的活……你早晚會后悔。” 這些話或許只是老爺子喝醉酒時的絮叨,但蘇傾奕當時還是聽得想哭。其實他想要的并不多,甚至都不一定是理解,不過是尊重罷了。 賀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偏過頭看了看他,心口突然有些發(fā)緊——他在蘇傾奕略顯落寞的側臉上,第一次留意到,這個人其實一直都很孤獨。 蘇傾奕跟賀遠不一樣,賀遠雖說沒有富裕的家庭,從小到大還吃過不少苦,可他的身邊始終圍著很多真正關心他的人,有相依為命的母親,有無話不談的好友,甚至后來不得已放棄念書進了工廠,也遇到了真能當半個爹的師父,后來他還認識了像安昀肅這樣同自己一樣的人。 而蘇傾奕看似出身大家庭,曾經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少爺日子,可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就再沒人真正理解過他。雖然他很少提及,但賀遠還是能猜到他跟父母的關系應該很緊張,不然當初也不會被趕出家門,后來還逼著他結婚成家。 獨自來津這么多年,從讀,或許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跟別人的不一樣,出于自我保護,有意無意間蘇傾奕跟同學或是同事,雖面上和氣,心里卻始終隔著距離。他一直是一個人面對一切,看上去顯得有些清高,但在這一刻,賀遠才恍然明白,這是因為他習慣了一個人。在他們不得已分開的三年里,他一個人承受了那么多,卻連個能說上幾句心里話的人都找不到。 與蘇傾奕相比,賀遠當真是命太好了。說實在的,這世上其實誰離開誰都能活下去,若他跟蘇傾奕終究有緣無分,隨著時間的流逝,賀遠早晚能平靜地面對剩下的日子,因為即使沒有愛人,他身邊還有那么多關心他的人在陪著他,而蘇傾奕余下的人生,或許只能在無盡的孤獨中度過了。 想到這里,賀遠覺得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小聲叫了句:“媳婦兒?!?/br> “……嗯?”蘇傾奕從方才短暫的感慨中回過神來,邊應聲邊下意往周圍瞟了幾眼。 賀遠本來想牽他的手,但見他多少有些顧忌的眼神,伸到一半的手又縮了回來,末了只微微偏過頭,往他耳邊的方向輕聲道了句:“你還有我呢,往后有什么話別悶著,都跟我說,我愛聽?!?/br> 蘇傾奕腳步一頓,隨后笑著點了點頭。其實他剛才不過是偶然路過才不自覺提了這么幾句,說實話也并不是刻意想表達什么,但賀遠卻從這只言片語中一下就摸.到了自己的心思。 誰說沒人理解他的,賀遠比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他,雖然有時候安慰的方式略顯笨拙,想裝作不動聲色卻總是露出馬腳——就像前些日子照顧蘇思遠的時候,賀遠就很自覺地不跟他在孩子面前起膩,甚至等蘇思遠睡著了還拿了本專業(yè)書來找他請教,蘇傾奕翻了下書,應該是廠里技術員考工程師才會用到的書,其實賀遠技術員轉正也不過才一年多,還不夠資格考這些職稱,結果問他的時候他只含糊地說了句不打無準備之仗嘛,早做準備早能考過。其實蘇傾奕那個時候就明白了賀遠的心意,他是怕自己這段日子每天在車間干活,不能摸書本不能講課,心里不痛快悶得慌,才找了這么個半真半假的幌子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不管怎樣,他是真的關心在乎自己。 云層逐漸散去,太陽開始有些露頭,兩人便沒有繼續(xù)遛達,回家的時候三點剛過,泡了壺茶,還沒喝上幾口,就聽見外頭院門好像有動靜。 賀遠出去看了看,沒想到一開門是唐士秋。 “誒,你怎么有空過來了?”自打年初寒假時候唐士秋回家抽空跟賀遠見過兩回面,這半年了還真未曾再見過,當下見了好友自是很高興,也顧不上屋里還有蘇傾奕在,便直接把唐士秋讓了進來。 “誒,這……”唐士秋一進屋,跟蘇傾奕碰上視線,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過年那會兒見面,兩人提起蘇老師,賀遠還是那副求而不得的可憐神情,這短短半年又在家里碰見了,他當然不清楚這里頭的具體情況,于是跟蘇傾奕對站著,一時都有些尷尬。 “你干嘛,又不是不認得,這什么眼神兒?”賀遠跟著進屋,看見這場面,怕蘇傾奕別扭,先開口沖好友打了句哈哈。 唐士秋被他這么一說,也很快回了神,當下便明白了這倆人這是又好上了,沖蘇傾奕禮貌地問了聲好:“蘇老師,好久不見?!?/br> “……你好?!碧K傾奕是三人中最尷尬的,想著自己待在這里這哥兒倆估計也不好說話,抬腕看了眼表,索性對賀遠道,“要不我先回去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賀遠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沒挽留,一邊道歉一邊把他送到了胡同口才回來。一進屋,立馬就換了個腔調,懟了唐士秋肩膀一下,笑問道:“你小子,什么時候回來的?放暑假了?” “放什么暑假啊,”唐士秋無論什么時候來賀遠家,都跟在自己家似的,坐在桌前直接拿著賀遠的杯子就喝上了,“下禮拜就得回去?!?/br> “這學生不都放假了么?你回去給誰上課?” “這他媽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兒。”唐士秋一臉的不平之色。 “怎么了?”賀遠也坐了過來。 “又不讓我教課了,”唐士秋苦笑著搖了搖頭,“期末的時候說下學期要調我去總務處?!?/br> “那不成打雜的了么?”賀遠順口道。 “打雜就打雜吧,”唐士秋自嘲道,“沒讓我掃廁所我就謝天謝地了?!?/br> “我.cao,這也太……”按說賀遠跟唐士秋根本就是兩個階級出身,眼下的政治大環(huán)境又是這樣,但終究是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朋友,聽見這種事第一反應還是抱不平。 “算了,沒地兒說理去……”唐士秋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臉又笑道,“我回來聽我媽說你去過我們家兩回,還送了東西,謝了啊。” “得了,你甭跟我這兒瞎客氣了?!?/br> “行,別說我了,”唐士秋這會兒才臉色一變,問道,“誒,你跟蘇老師怎么回事兒?剛嚇我一跳?!?/br> “就是你看見的那樣唄,”賀遠笑了笑,“他離婚了?!?/br> “我還以為你小子真忍不住當?shù)谌吡?,離婚了還行。”唐士秋松了口氣,感嘆道,“你們倆還真是夠有緣的?!?/br> “這話可真不像你說的,”賀遠“嘖”了一聲,調侃道,“誒,你在那頭這大半年都沒遇見看著順眼的姑娘?” “哎呦喂,你快別提了,”一說這個,唐士秋又哭喪起了臉,“我現(xiàn)在這德行,我還有心思琢磨這些個?再說了,那鳥不拉.屎的地界兒,壓根也沒有能看的,男的女的都快分不出來了。” “你這嘴就損吧……”賀遠簡直無語了,不過想到他突然又被調崗,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誒,你在那頭沒挨欺負吧?” “欺負倒也談不上……”唐士秋從褲兜里套了包煙出來,抽.出來兩根,遞給賀遠一根。 賀遠接過煙,邊叼在嘴邊點著邊含糊道:“你怎么也抽上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