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_分節(jié)閱讀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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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意識到自己被賣了,只以為是又換了處更遠房的親戚家暫住。直到真正搬進去的那天,安昀肅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自己再不是有自由的人。 好在買他的那戶人家并非是要尋個苦力,不過是想給自家小少爺添個伴讀而已。按說那年月早已經(jīng)不流行這個了,可架不住這位小少爺整日撒潑打滾,死活不肯去學(xué)校。家大人偏又寵子心切,想著不去就不去吧,在家念書也未嘗不可。待請來了教書先生,他卻又鬧騰著一個人念書沒勁,非要有人陪才行。 家中三代單傳,只就這么一個小祖宗,全家人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買一個回來。但買歸買,要求卻相當(dāng)苛刻,不僅年歲要同少爺相仿,樣貌也得說過得去,更重要的是,必須聽話懂事有規(guī)矩——可不能再買個少爺回來伺候。 幾經(jīng)挑選,主家夫人一眼相中了安昀肅——他打小就白凈漂亮,話也不多,又因時??慈四樕^日子,小小年紀(jì)便已十分懂得察言觀色,深知任何心思都不能掛在臉上,尤其不能苦著臉,以免惹人嫌棄。于是三天后,他被帶回了人生中第一位主子家。 說起來,安昀肅這個名字并非他的本名,這是主家請來的教書先生替他取的漢名。至于原本叫什么,他實在記不大起來了。別說已經(jīng)過去了這樣多年,便在當(dāng)時,小小年紀(jì)又顛沛流離的他,也只能依稀記得家族的姓氏中有安這么個字,名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了。 進宅最初的幾年,安昀肅過得相當(dāng)輕松。主家少爺不僅從未欺負過他,兩人甚至每日同吃同住,相處間幾乎沒有主仆之別。 可惜好景不長,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并沒能一直持續(xù)下去。九歲那年,當(dāng)初死活不肯上學(xué)的少爺,到底還是進了學(xué)校念書。如此一來,留在家中的安昀肅便沒有了存在的理由。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紀(jì),主家大人也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打發(fā)他。最后還是小少爺發(fā)了話,說想留他在家里專門伺候自己——他不要丫頭伺候,就要他。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了下去,小少爺漸漸對這個一起長大的小跟班產(chǎn)生了某種莫名的沖動。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有時甚至還會玩笑似的親親他。而安昀肅也從不躲閃,就那么乖順地任他抱,任他親。 中學(xué)以后,兩人相處間的氣氛越發(fā)曖昧起來,連安昀肅都覺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忍不住暗暗琢磨,少爺不去學(xué)校追女同學(xué)卻總粘著自己是為什么??伤桓叶鄦枺琅f低眉順眼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十五歲那年,兩人終于偷嘗了禁果。其實安昀肅也說不清自己對少爺究竟是什么感情,或許只是逆來順受慣了,少爺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這種事兒一旦開了頭,半大的少年人畢竟自控力不夠,兩人折騰的次數(shù)一多,難免就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了。 安昀肅原以為向來待自己不薄的少爺總會替自己求句情,但他卻沒有那么做。迫于父母的壓力,他甚至連一句公道話都沒敢講,便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安昀肅頭上——想來也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換成誰家大人都肯定會被氣得七竅生煙——最終,安昀肅被打發(fā)給了主家的一位舊識。 按說這也沒什么,他不是不能接受,不過是換戶人家伺候罷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稀里糊涂地他又被轉(zhuǎn)了兩道手,等他徹底明白過來時,人也已經(jīng)進了那不干不凈的地界兒,逃都沒處逃。 哭過,絕食過,試圖逃跑過,更挨過數(shù)不清的打,幾番折騰過后,安昀肅最終認(rèn)了命——不是他沒骨氣,只是這么多年,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哪一樣是自己說了算過,不認(rèn)命又能怎么著。 行尸走rou一般的日子就這樣持續(xù)了多半年,直到那夜遇見了邢紀(jì)衡,安昀肅才恍然知道這世上原來還有一種滋味,叫渴望。 ——他渴望見到他,渴望跟他說話,渴望他來找自己,甚至不自量力地渴望能跟他在一起。 邢紀(jì)衡跟其他只為找樂子的客人不同,自始至終待他極好,不僅未曾依仗身份之別羞辱過他,情.事上也沒提過任何過分的要求。但同樣的,他也從未說過喜歡他,更沒表示過愿意帶他離開那個地方。 安昀肅心里明白,有些事永遠只能是奢望——或許打從出生那刻起,他便已經(jīng)注定沒有這種好命了。 “安老師,出來遛彎兒???” 晚飯過后,兩人遛達著往街委會走,路上碰巧遇見了一位掃盲班的學(xué)生,礙著邢紀(jì)衡在旁邊,這個好不容易才習(xí)慣了的新稱呼,瞬間又令安昀肅拘謹(jǐn)了起來,他半垂著眼笑著回了句:“是去上課。” “誒,您怎么又改晚上上課了?不教我們了?”打招呼的這位大姐顯是相當(dāng)喜歡安老師,聽見這話馬上不樂意了,也不顧男女授受不親,當(dāng)下就拉住了安昀肅。 “不是不是,”安昀肅明白她是誤會了,趕緊解釋道,“只就今天替張老師一節(jié)課?!?/br> “哦,這還行,您是不知道,咱們這片兒下午那課都換過多少回老師了,就屬您講得好,我們大家伙兒可都不想再換了?!?/br> “您過獎了?!卑碴烂C十分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又瞟了眼腕上的手表,指了指前頭不遠處,委婉地告辭道,“快到點兒了,那我就先過去了?” “哦哦,您忙您的,”說話的大姐這才反應(yīng)過來松了手,“我不耽誤您了。” “好,那回見了?!?/br> 待人走遠了,邢紀(jì)衡才緩緩開了口:“原來安老師這么受歡迎,那我今兒可真是沒白來?!?/br> “你打趣我還沒完了?”安昀肅扭頭瞪了他一眼。 “呦,安老師不樂意了?”邢紀(jì)衡每回見他這副表情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 “真不樂意了?” “…………” “不說了還不行?”邢紀(jì)衡見他不答話只悶著頭走路,也沒再繼續(xù)嘴欠,改口哄道,“寶貝兒別不搭理我啊。” 安昀肅給他這么一叫,又忍不住笑了:“假模假式?!?/br> “真不理我了?”邢紀(jì)衡佯作沒聽見,借著四下沒人,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故意調(diào)戲了句,“那今兒晚上可別往我被窩兒鉆?!?/br> 按說這話也沒什么,以往兩人親熱時說過更多不成體統(tǒng)的話,可眼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愣是聽得安昀肅一下就漲紅了臉,連話都沒顧得上回,急急快走幾步,先一步拐進了街委會的院門兒。 邢紀(jì)衡隨后也進了屋,在最末排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剛坐下,就見前排有個年輕人回頭跟自己打招呼:“誒,您不是總醫(yī)院的邢大夫么?怎么也來上課?” 他愣了一下,覺得這人似是有些面熟,又一時想不起來,于是問道:“請問你是?” “上個月您不是剛給我媽做過手術(shù)么,您忘了?” “哦,記起來了,”邢紀(jì)衡聽他一說才想起來這位是自己病人的家屬,當(dāng)下職業(yè)病發(fā)作多問了句,“你母親恢復(fù)得怎么樣?” “挺好的,多虧了您吶?!?/br> “回去叫她多注意休息,飲食上一定要少鹽,咸菜剩飯什么的就不要再吃了?!?/br> “這我知道,您那會兒做完手術(shù)就囑咐過了,不過您說咱這老百姓,哪兒有條件頓頓吃新鮮的?!?/br> “盡量吧?!毙霞o(jì)衡對此也無能為力,這年月雖說不至于吃不上飯,可普通百姓家到底物質(zhì)條件有限,咸菜剩飯基本上是家家戶戶飯桌上的必備食物,津城人又向來口兒重,這種不健康的飲食習(xí)慣怕是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 年輕人嘆了口氣,似乎還想再說點什么,但見屋中其他人已經(jīng)安靜下來準(zhǔn)備上課,便也只好轉(zhuǎn)回身,照貓畫虎地抄起了黑板上的字。 邢紀(jì)衡靜靜注視著教室前頭的人,看著他十足耐心地指著黑板上的字,一筆一劃地教給底下的人。那副認(rèn)真專注的神情,令他驀地一下想起來自己第二回 去找他時的情景——推門而進的那刻,安昀肅正坐在桌前寫著字,面上也是這樣一副恬淡之色。 那個瞬間,邢紀(jì)衡幾乎愣住了。他忍不住想,這樣干凈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雖然安昀肅從未同他講過自己的身世,更沒哭訴過他是如何被賣進來的,可邢紀(jì)衡卻十分明白,進來這里的人,哪可能有一個是自愿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悲傷過往,每個人也都有著不得不認(rèn)命的理由跟無奈。 所以,他也沒特意問過。只是隨著見面次數(shù)增多,他越來越喜歡跟這個人待在一起的感覺,也越來越控制不住地想去見他。甚至有回半夢半醒間,竟冷不丁冒出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想跟這個人一起生活下去。 可想歸想,這卻不是一件僅憑一時興起就能辦到的簡單事。且不說安昀肅并非自由之身,就算他是,這個念頭的生出,或許也不過是源于兩人眼下相處正濃,自是恨不得分分秒秒膩在一處,至于這份熱情能維系多久,怕就是誰也說不好的了。 邢紀(jì)衡的確從未同安昀肅說過“喜歡”這兩個字,盡管他所有的行為都像是在對待戀人,但他始終未曾提過一句——這樣醉生夢死的歡場,彼此似真似假的關(guān)系,即便心中所想是份真情實意,一旦宣之于口,照樣逃不開那句逢場作戲。 況且話說回來,眼下他對安昀肅是認(rèn)真的,可將來呢?誰也不敢保證。若是往后有一天感情淡了,不喜歡了,再丟下一句我沒法帶你走,那還不如從來沒給過承諾的好——邢紀(jì)衡比誰都清楚,對于安昀肅這樣的人來說,給他期望又讓他失望,才是對他最大的羞辱。 于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邢紀(jì)衡都刻意沒有再去找過安昀肅。他想冷冷彼此的關(guān)系,也好順便看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冷了幾個月之后,他發(fā)現(xiàn)心底那個想法并沒有改變,他依然想跟他一起生活。 為此,邢紀(jì)衡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私下里又問大哥借了一部分,這才將安昀肅徹底從那個地方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