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們一百萬?！?/br>
    “我覺得您價格訂得太高了?！?/br>
    姜蘿也沒想到那對夫妻這么會明碼標(biāo)價。

    這種事還要砍價還價, 真糟心……

    張小可和姜樂都淋了雨，姜蘿去最近的一家酒店開了個房間，讓他們洗澡。

    先去的是張小可，這會兒姜樂還在外面, 聽著那幾人對話，冷得直打哆嗦。

    本來他對這件事不是很有把握，卻看見他爸正在那里說話，神色平淡沉穩(wěn), 看起來穩(wěn)cao勝券。

    一定可以成功吧……

    “五十萬，算是辛苦你們二位這么多年照顧小可，日后你們少了孩子的拖累，祝你們自由, 幸福?！?/br>
    張家夫妻總算妥協(xié)了。

    等張小可出來, 那對夫妻又叮囑了幾句, 讓她以后乖乖聽話，聽新爸爸的話。

    張小可只尷尬地笑了笑, 連連點(diǎn)頭。

    沒多久張家爸爸出了門, 在外面接電話。

    “不用接了, 孩子我們托付給朋友了。”

    “不要彩禮錢了，小可還小, 我們怎么能為了錢賣孩子呢？”

    姜蘿聽著他正直慈愛的口氣，暗自慶幸張家夫妻已經(jīng)沒了生育能力, 張爹完全變成了一個銀槍蠟燭頭, 張mama很早就結(jié)扎了。

    不然以后有了孩子, 那孩子也遭罪。

    那邊連張小可的下家都定好了。

    等她讀完初中就安排人嫁了……

    反正她爹媽也不管。

    當(dāng)監(jiān)護(hù)人沒有能力照顧孩子的時候可以托朋友代為監(jiān)護(hù)，姜蘿弄好各種證明材料，第二天就帶著兩個孩子與張家夫妻去警察局辦理戶口轉(zhuǎn)移手續(xù)。

    “張小可，你確定要和姜先生成為家人嗎？”

    “嗯?！?/br>
    “如果以后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這里?！?/br>
    “好。”

    工作人員見張小可一副輕松無比的樣子，也沒再問。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姜樂心中也松了一口氣，但仍然有心事。

    家里的錢不多了，他爹不會找人借錢吧？

    張小可的東西都搬到了姜家，實(shí)際上也沒有多少東西。

    一些衣服，書，隨便一收拾就干凈了。

    一個半大少女，所有的東西加起來只有那么一點(diǎn)，讓人無話可說。

    當(dāng)夜，張小可睡在床上，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一沾枕頭就睡著了，沉沉入眠，一夜無夢。

    不用擔(dān)心半夜有人在床頭盯著她看。

    也不用擔(dān)心突如其來的暴打。

    不用忍受那些難聽的話入耳。

    太好了……

    姜樂輕輕敲了敲姜蘿的房門，溜了進(jìn)來。

    “爸，對不起，小可的事謝謝你……我以后會努力賺錢的?！?/br>
    “沒什么，你好好上學(xué)就行了，家里的事不用你cao心?！?/br>
    “你別賣血……也別求別人?！?/br>
    姜樂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完，緊緊盯著姜蘿的臉，十分認(rèn)真。

    姜蘿差點(diǎn)笑出來，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憋住了。

    “你就放心吧，我有辦法賺錢?！?/br>
    “什么辦法？”姜樂對這一點(diǎn)十分執(zhí)拗。

    “過幾天再告訴你?！?/br>
    “你別瞞著我?！?/br>
    姜樂依然有些警覺。

    “知道了，不瞞著你，我還要抱孫子的。”

    “呸！”

    姜樂臉漲得通紅，溜回了自己房間，轉(zhuǎn)頭又伸頭探腦地摸進(jìn)來。

    “那錢的事…你能不能瞞著張小可？”

    “那肯定啊?！?/br>
    “你可不能說漏嘴，拉勾?！苯獦范自诮}床前，樣子十分乖巧。

    “拉勾。”

    姜蘿也由著他伸手，和他拉勾。

    “騙人是小狗?！?/br>
    姜樂說完后再次溜走。

    走姿十分歡喜。

    ……

    半夜的時候，姜蘿從床上起來，去了姜樂的房間，一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先前讓他睡前喝兩包板藍(lán)根，看來這孩子是忘了。

    “mama……”

    “張小可……”

    “爸，你別喝酒了……”

    “我不怪你了，別死?！?/br>
    姜樂神智恍惚，臉上全是眼淚，陷入了夢靨。

    姜蘿隨便披了件衣服，給他喂了退燒藥，又套上雨衣，背著姜樂出了門。

    雖然冰塊也可以降溫，但容易體虛。

    姜蘿也擔(dān)心會引起并發(fā)癥，現(xiàn)在去醫(yī)院，一支退燒針就能解決問題。

    被外面的冷風(fēng)吹了一下，姜樂反而清醒了一些。

    “爸，你背著我要去哪啊……”

    “我是不是變小了，我小時候你也總背著我?！?/br>
    “我今年幾歲了？”

    “三歲?！苯}隨口一說。

    姜樂又嘿嘿嘿笑起來，特別高興。

    “爸，你頭發(fā)怎么白了這么多？”

    “燈光效果?！苯}見他傻乎乎的，一副特別高興的樣子，也不忍拆穿。

    “我媽呢？我想她了?！?/br>
    “她在家呢?！苯}溫聲回答。

    姜樂笑了起來，頭埋在姜蘿肩膀上，眼淚嘩啦啦流，喜極而泣。

    “爸爸，我們?nèi)ツ睦?？?/br>
    “去醫(yī)院啊，你發(fā)燒了?！?/br>
    “我不打針，我不想打針……”

    “不打針感冒怎么能好呢？”

    “不打屁股?！苯獦放づつ竽蟮?，十分不好意思。

    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三歲的姜樂，胖嘟嘟的，可以肆意撒嬌，不打屁股針，一切都很圓滿。

    雨淅淅瀝瀝落在雨衣上，相互傳遞的體溫讓姜樂心中安定。

    很快他又恍惚起來，

    “我夢見張小可死了，頭上很多血，救救她……”

    “張小可好好的睡大覺呢，你放心吧?！?/br>
    “我好害怕，爸爸你要等著抱孫子……不要死……”

    “好?！?/br>
    不管姜樂胡說八道什么，姜蘿都一一應(yīng)下來。

    送去醫(yī)院后，姜樂因?yàn)檫^高的體溫屁股挨了一支退錢針。

    當(dāng)即嚎啕大哭……

    畢竟他現(xiàn)在才三歲。

    姜蘿勸都勸不住。

    姜樂倒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他真的變小了，被mama抱在懷里哄。

    “我現(xiàn)在很好，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br>
    面目溫柔而朦朧的女人把姜樂抱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

    “我一直都很聽話?！?/br>
    “mama先走了，你要乖，要好好長大?！?/br>
    姜樂被她放在病床上，蓋好了被子。

    “mama，你能不能別走！”

    “mama，我想你……”

    “mama永遠(yuǎn)愛你，你也要替mama愛爸爸?！?/br>
    她慢慢回頭，露出一個溫柔清淺的笑容。

    姜樂在床上又哭又滾的，漏針了，又被補(bǔ)了一下，才鎮(zhèn)定下來。

    他醒過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抬頭就看見老爹趴在床邊睡覺。

    鬢邊的白發(fā)比上回看見的又多了一些。

    “你昨天晚上夢見什么了？又哭又鬧的?！?/br>
    姜樂撓了撓頭，

    “我不記得了。”

    “先是個噩夢，后來又變成了美夢?！?/br>
    “那也好，大團(tuán)圓結(jié)局?！?/br>
    姜樂雖然想不起來具體內(nèi)容，心中卻釋然了很多。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的長大。

    他們一家人，相依為命。

    由于張家夫妻離婚，房子會被賣掉，最近那里也沒有住人，很安靜，一切都變得和諧了很多。

    張小可的名字已經(jīng)改成了姜可，姜蘿直接安排了轉(zhuǎn)學(xué)，把他們倆送進(jìn)了另一所學(xué)風(fēng)更好的中學(xué)。

    免得被原來的同學(xué)猜忌，傳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至于那次秋游的事，姜蘿聯(lián)系了一下他們班現(xiàn)在代管的班主任，老師道過歉了，姜蘿沒再深究。

    后來王老師又打電話過來，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自己把自己說哭了，姜蘿還安慰了一通。

    終于等到一個長假，姜蘿送姜可去學(xué)鋼琴，然后姜樂跟著姜蘿去賺錢。

    他好奇姜蘿的工作很久了……

    這一天，姜蘿終于肯松口帶姜樂去看看。

    卻先讓姜樂穿破舊一點(diǎn)。

    姜樂把上一所中學(xué)的舊校服穿在身上，跟著穿著破牛仔夾克的姜蘿來到了一處工地。

    “老姜啊，你又來了?！?/br>
    正在活水泥的一個中年男人看見姜蘿，笑著說話，露出了滿口的黃牙。

    “是啊，今天我?guī)覂鹤觼碜鲆惶欤蟾缒憧闯刹怀?？?/br>
    姜蘿也笑了，拍了拍姜樂日漸堅實(shí)的肩膀。

    姜樂內(nèi)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成啊，按量結(jié)工資?！?/br>
    “做不做？”

    姜樂見姜蘿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搬磚吧?！?/br>
    姜蘿分給姜樂一雙手套。

    兩人一起搬磚。

    “爸，你干這個多久了？”

    “沒多久。”

    “你怎么能做這個活呢？”

    “我怎么做不得？”

    姜蘿搬起磚來虎虎生風(fēng)，一來一回跑得賊快。

    姜樂每次搬十塊，就覺得很沉了。

    看著跑來跑去的姜蘿，心里愈發(fā)沉重酸澀。

    咬緊牙關(guān)，也跟著搬。

    “小老弟，你挺不錯。”

    一個正在挑水泥的年輕漢子，皮膚被曬得黝黑，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

    “謝謝?！?/br>
    姜樂也回了一個笑。

    “我弟弟也和你差不多大，等他讀完初中，也出來干活?！?/br>
    “為什么不繼續(xù)讀書了？”

    姜樂以前去自家公司玩的時候，隨便翻開一本簡歷，名字下面都跟著長長的學(xué)歷。

    只有學(xué)到很多有用的東西，才能賺更多錢。

    初中畢業(yè)，能干什么呢……

    “他讀書不行的，和我一樣，腦子笨，我們有個小妹，讀書很聰明，以后我們供她考大學(xué)，等她考上大學(xué)了，就有出息了……”

    “這樣啊……”

    姜樂看著對方的洗得很薄的白背心，沒敢再問什么話。

    扁擔(dān)兩邊是沉沉的水泥，隨著他走路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曬得發(fā)紅的肩膀上留著一個紫黑色的扁擔(dān)印。

    姜樂低下頭，又去碼磚頭。

    中午的時候有些熱，干體力活又難免流汗，低頭的時候汗水淌到眼睛里分外難受。

    姜樂低著頭，忍著眼眶里干澀的痛感，繼續(xù)搬磚。

    中午的時候會有人送盒飯來，有十塊的，五塊的，三塊的。

    十塊的沒人叫，姜蘿和姜樂的都是五塊錢的盒飯，先前與姜樂交流的那個大男孩要的是三塊錢的盒飯。

    三塊錢的盒飯里面是青椒rou絲，rou絲很少，應(yīng)該叫青椒炒青椒，還有一個酸豆角。五塊錢的盒飯里有半個咸鴨蛋，青椒rou絲，油炸小魚干，還有萵苣葉。味道不是很好，重油重鹽，菜也半冷，餓得狠了，姜樂什么都不計較，握著細(xì)細(xì)的一次性筷子死勁把飯菜往嘴里扒。

    姜蘿把碗里的半個咸鴨蛋夾進(jìn)姜樂碗里。

    “你自己吃嘛。”

    “我不愛吃?！?/br>
    姜樂吃飯的時候吃菜多一些，就著姜蘿給的那半個咸鴨蛋，把盒飯里白米飯全吃光了。

    他吃得很珍惜，咬一點(diǎn)蛋白，扒一口飯。

    這里的盒飯，米飯味道不是很好，量卻給得很足。

    姜樂有些撐了，卻看見其他人都找了地方，開始睡覺。

    “中午睡一覺，下午做事更有勁?！?/br>
    又是先前的那個大男孩，他還遞了一瓶水過來，笑得很不好意思。

    那是一塊錢一瓶的礦泉水，他自己提的是一個兩升的塑料水杯。

    “弟弟，我是想問你一個事……”

    “什么事？”

    姜樂來的時候并沒有帶水杯，又吃了盒飯，此時正有些渴了，見姜蘿點(diǎn)頭，他才接了。

    “你是上學(xué)的人，有沒有不要的書、本子，我想帶回去給我meimei……”

    “有，我回家以后收拾一下，到時候給你送來。”

    姜樂答應(yīng)下來，又問道，

    “她多大了？”

    “八歲了，很聰明的，每次都考滿分?！?/br>
    “確實(shí)很聰明，我明天給你送來?！?/br>
    “太謝謝你了……”

    大男孩說話的時候帶著淳樸的口音，姜樂不是害羞的性子，很放得開，兩人交談了一陣，才各自休息。

    原來他來自另一個省……

    離這里很遠(yuǎn)，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回家還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

    姜樂瞇著眼睛，思緒一時有些紛亂。

    午后還有些風(fēng)，姜樂靠在姜蘿邊上，很快睡著了。

    姜蘿看著這孩子睡覺的時候眉頭還擰著，心中悄悄嘆了口氣。

    孩子成長了，既高興又心酸。

    或許這就是全天下老父親的心態(tài)。

    養(yǎng)孩子很辛苦，卻也很滿足。

    見他越來越好，心里特別欣慰。

    ※※※※※※※※※※※※※※※※※※※※

    明天就要完結(jié)了，感謝追文的寶寶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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