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也是村里得到利益的一份子。

    雖然他整天只知道醉生夢死玩游戲, 不參與那些事情，但他沒有想過報警，沒有想救那些被賣進(jìn)村的人。

    他嘔出了一只人手。

    臉色無比蒼白，一副遭受了巨大打擊的樣子。

    其他人都用驚懼的眼神看著狗蛋。

    雖然以前她們從來沒有見過狗蛋, 對他沒什么敵意，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也吃過“神仙豬”，就一陣排斥。

    “我有罪……”

    狗蛋趴在地上不停嘔吐，看起來狼狽不堪。

    “我不走了?！?/br>
    “我不出去了。”

    狗蛋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怪物。

    難以忍受。

    這一刻, 前所未有的惡心翻天覆地涌來。

    狗蛋覺得…曾經(jīng)那個笑著啃豬蹄的自己，無比罪惡。

    心里涌出一陣又一陣憎惡。

    “我去送她們, 你要不要一起？”

    狗蛋現(xiàn)在也才十八、九歲, 輟學(xué)很早，村里還有其他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做起壞事來毫不含糊, 他已經(jīng)算是一股清流。

    心態(tài)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只要挺過去, 脫離這個村, 以后也可以活成另一個樣子。

    “你們走吧，我再靜一會兒?！?/br>
    狗蛋不再想去外面的花花世界, 只是坐在山路上, 發(fā)呆。

    “那我先走了。”

    司青顏出現(xiàn)后，整座山的靈氣瞬間充盈起來, 一些法術(shù)也可以使用了。姜蘿帶著這么一群人, 直接瞬移到了何彬彬、何夢夢那里。

    用同樣的手段把何夢夢變成人形之后, 姜蘿把之前從村里偷出來的錢分了一下。

    以后她們也能過得順利一些。

    “我?guī)銈兂鋈?。?/br>
    村里停著一輛白色的大巴，姜蘿把里面的尸體搬出來。

    和站在大巴邊上的黑影人面面相覷。

    “她們和你無冤無仇，我先把她們送出去?！?/br>
    “借一下車，我會還的?！?/br>
    黑影終究消散了。

    那群瑟縮在姜蘿身后的人，都有些呆滯。

    這是什么車？看起來很詭異啊……

    連車牌號都沒有，能上路嗎？

    這車特別好開，沒有油門，也沒有剎車，只有一個方向盤，想往哪邊開就往哪邊開。來往的行人也看不見這輛車，遇上其他的車，直接加速開過去就行了，它能穿過實體，不受阻礙。

    姜蘿一路飆車，開出了十八般姿勢。

    本來心情復(fù)雜的妹子們再沒機(jī)會思考，被安全帶綁著，還不安心，死死抓著座椅，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窗外都是馬賽克，根本看不清沿途的風(fēng)景。

    這車開出了生命的速度與激情，讓人無暇他顧。

    最后停在了最近的高鐵站里。

    要不是她們不是一個地方的人，姜蘿都能直接開這個車把她們送到家。

    姜蘿按照她們的家鄉(xiāng)地址之在取票機(jī)那里用特殊手段給她們買了最快的回程票，然后又把她們送進(jìn)了車站。

    弄個一次性假證混過安檢不是問題。

    下車的時候有票就行了。

    此時不是人流旺季，車票很好買，最遲今天晚上就能到家。

    順路的妹子就坐同一趟車，還能有個伴兒。

    不順路的一下車也會有家人接。

    何彬彬和何夢夢兩人長得有些相像，此時看起來十分邋遢，朝姜蘿揮手后，手牽著手上了車。

    姜蘿消失在車站的時候，所有的監(jiān)控記錄里關(guān)于她的人像也一同消失。

    姜蘿回村的時候看見了外面的車隊，無聲無息溜走。

    等這件事解決，那些人應(yīng)該也查不到什么。

    狗蛋正在泥潭邊試探，姜蘿順便把他拎走了。

    “多的是需要你發(fā)光發(fā)熱的地方，死也不是你贖罪的方法?！?/br>
    “我不知道。”

    狗蛋一臉迷茫，滿眼淚水。

    “以后就知道了?！?/br>
    姜蘿想起來素芬還在山里，拎著狗蛋，去老黃鼠狼的住處那里接走了素芬。

    “你有空了去看看她。”

    素芬目盲，什么都看不見，沒有所謂的母女直覺，也聽不到姜蘿給狗蛋的傳音。

    狗蛋點點頭。

    他雖然有很多事不明白，但姜蘿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問。

    姜蘿把他們送到山下，避開了人群。

    依然送了一些錢財，不多不少，能安身。

    素芬有些不安，被狗蛋攙扶著，不禁朝他問道：

    “我女兒呢？”

    “她沒事。”

    狗蛋回答道。

    素芬卻不再問為什么女兒不來看她。

    狗蛋問清楚素芬的住處后，就把她送回了家。

    姜蘿看見素芬家里出來了一個清秀可愛的小男孩，抱住了傷痕累累的素芬，臉上是真真切切的急切和關(guān)懷。

    姜蘿放心不少，獨自回山。

    也許他們會吃些苦，但有母子相依為命，挨過最困難的時候，后面就會輕松許多。

    狗蛋也會成長起來，能照顧一下。

    ……

    這次一上山路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

    姜蘿循著味道找過去，便看見設(shè)好了石桌石椅的司青顏。

    “我見小道友勞心勞力，頗為辛苦，這個袋子就送給小道友玩罷?！?/br>
    司青顏遞來一個素色錦囊。

    “司前輩，這樣…不太好吧……”

    姜蘿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又有點想要的笑容。

    “小道友就收著吧，我用不著這個?！?/br>
    司青顏只覺得這晚輩十分有趣，等以后到了上界一定能和其他道友相處地非常愉快。

    姜蘿沒再推辭，道謝后就收下了。

    一入手就懂了這東西的作用。

    相當(dāng)于固定的隨身空間，什么能裝一些。最大的好處是不受規(guī)則限制，就算是普通的世界也能從空間里掏東西。

    “我此次過來，是為了收回本體，等此間事了，就要把這座山搬走了?！?/br>
    “這樣啊……”

    “到時候還請小友為我鎮(zhèn)一下地氣，以免牽連周圍的生靈。”

    “好的。”

    姜蘿連連點頭，盯著冒著淺淺白煙的缽。

    司青顏移開了缽上的荷葉。

    那香氣更加濃郁，讓人不自覺分泌口水。

    原來那巨蛇被燉了湯，此時閃著晶瑩的光，rou片如白玉一樣，看起來無比誘人。

    兩人各捧著一個湯碗，聊一些趣聞，不時往嘴里塞一口。

    rou質(zhì)細(xì)嫩，鮮美可口，由于沒有筋，便只有軟骨，軟硬適中，恰到好處。

    再喝兩口湯，快活似神仙。

    “司前輩廚藝真好?！?/br>
    “熟能生巧?！?/br>
    姜蘿瞬間虎軀一震，看著姿態(tài)優(yōu)雅自然的司青顏，覺得他非常不簡單。

    此時的山谷中，卻不怎么美妙。

    被黑煙籠罩后，每個人都陷入了幻境，時而進(jìn)油鍋，時而被爆炒，每種死法都體驗了一遍……

    他們不停哀嚎慘叫，最后全變成了豬。

    最開始那一株神仙草只是泥潭邊匯聚了怨念變成的異草，功效未定，被麗麗喂給了家里被拐來的女人。

    那個女人已經(jīng)傻了，滿腦子只想著自己不如變成一頭豬，總比落到畜牲不如的境地好。

    第一頭豬被殺掉后，泥潭又融入了一股新的怨念。

    更多的神仙草長了出來。

    當(dāng)執(zhí)念強(qiáng)大到一定程度，才能脫離桎梏，成功報仇。

    它需要更多人死在棗花村的人手里。

    偶然生出一個引子，造出一出驚世駭俗的慘劇。

    “活下來一個，就放你們走?！?/br>
    所有豬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他們已經(jīng)被折磨地快崩潰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想搏一搏。

    豬與豬之間的廝殺顯得十分滑稽可笑，又顯出幾分兇殘來。

    不管是摔打還是撕咬，都有些蠢。

    強(qiáng)子在冷眼旁觀這一幕。

    他已經(jīng)承受過了極致的痛苦，不知道這一切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

    “怨恨這種情緒，就算解決了禍?zhǔn)滓膊粫?。?/br>
    “還是不想太過輕松地放過你們啊……”

    “只是一直耗著，也弄臟了那位大人的地方?！?/br>
    依然是那道融合了很多種聲音的人在說話。

    強(qiáng)子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直接從頭顱中提了出來，一陣陰冷的力量襲來，在無法形容的劇烈痛苦中，被一寸寸腐蝕殆盡。

    “你贏了?！?/br>
    最后幸存的那一頭豬聽見這聲音，心中升起一絲喜意，卻看見那黑影人提起了強(qiáng)子的那把殺豬刀。

    “這是獎勵?！?/br>
    刀鋒捅進(jìn)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濺一地。

    此時棗花村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鬼也沒有，都被執(zhí)念玩得魂飛魄散，連轉(zhuǎn)世的機(jī)會都沒有。這里空蕩蕩的。

    近年病死了很多人，以前也搬出去了不少。

    剩下的人都死了。

    很早以前這里的族規(guī)就特別嚴(yán)苛，尤其是對女性。

    后來開明一些的人都搬了出去。

    留下來的都是固守“規(guī)矩”的人。

    浩大的山風(fēng)吹來，揚(yáng)走了所有的血腥氣。

    ……

    蛇羹已經(jīng)被吃光了。

    “結(jié)束了?！?/br>
    司青顏起身，看著這座不算高大的山。

    這是他的出身之地，也是他最初的本體。

    只是萬千靈峰中最渺小的一座。

    無甚險峻景象，卻也是青山綠水，別具一格。

    如今人間的靈氣已經(jīng)接近消亡，這座山因為他的存在仍然在茍延殘喘，已經(jīng)不適合留在此界了。

    “驅(qū)?！?/br>
    司青顏站在最高的峰頭，在空中畫了一個符文。

    頓時山里躲藏的鳥獸蟲蟻紛紛開始逃竄。

    “司前輩，你以后要把這座山搬到哪里去啊？”

    姜蘿實在想不出打包一座山的作用。

    “隨身帶著，到時候煉化一下，可以砸人?！?/br>
    “666……”

    姜蘿目瞪狗呆。

    等這里萬籟俱寂，司青顏才開始施咒法。

    他低聲念出上古神咒，聲音清冷溫潤，帶著莫大的威嚴(yán)。

    隨著那一段長長的祭文結(jié)束，整座山里射出了耀眼的金光，地面不停晃動，四處都是石頭滾落的轟隆聲。

    姜蘿用魂力籠罩住大地，以免周遭的地勢被牽連，引發(fā)山崩，順道把那些墜落的大石擋在了半空中。

    棗花村外還有不少人卡在半路上，不得寸進(jìn)，萬一被從天而降的石頭砸死，也太凄慘了些。

    清冷悠長的吟唱聲傳得很遠(yuǎn)，不少人都覺得自己幻聽了什么，仔細(xì)凝神，又沒有絲毫印象。

    最后那座山，浮在司青顏手中，只有巴掌大小。

    “我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煉器還不錯，小道友以后要是想做什么東西，聯(lián)系一下我就行了?！?/br>
    山下的棗花村已經(jīng)被墜落的石頭深深掩埋住了。

    這里完全變成了一堆廢墟。

    光是石頭都堆了十幾米高。

    那泥潭失去了執(zhí)念附體，也變得普通了起來，被掩埋在石頭下，成為一座無名墳冢。

    黑影人身體里散出無數(shù)虛影。

    有老人，小孩，婦女，也有男人，少女……

    虛影消散前，皆朝那黑影人躬身一拜。

    拜的是前緣往事，也是仇怨盡消。

    最后仍然還剩一道黑影，手中執(zhí)著強(qiáng)子那把殺豬刀。

    “刀是好刀，用它斬了惡人，刀鋒就會越來越利，反之，則會生銹?！?/br>
    司青顏抽去刀身凝結(jié)的戾氣，它又恢復(fù)成了清亮的樣子。

    “為什么…我還存在？”

    黑影抹了抹臉，露出新生的、宛如少女般的五官，純稚如幼鹿。

    “因為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完?！?/br>
    姜蘿看著這個少女，頓時從她眸中看見了無數(shù)被摧毀的人生。

    少女視線有些空茫，握著手中利刃，不知所措，最后用困惑的眼神回望著姜蘿，

    “我已經(jīng)報了仇，還可以做什么？”

    “那就阻止悲劇發(fā)生，還有很多人隱藏在暗中準(zhǔn)備伺機(jī)行兇，抓到一個是一個?！?/br>
    “啊！那我先走了。”

    姜蘿便看見那黑影少女鉆進(jìn)了白色大巴車，歪歪扭扭把車開遠(yuǎn)了。

    “總覺得…不太靠譜啊……”

    姜蘿甚至聽見了姜帥哥的哀嚎聲。

    “她心存善念，不會惹麻煩的?！?/br>
    司青顏寬慰了一句，與姜蘿道別，離開了此方世界。

    姜蘿等待了一下后續(xù)發(fā)展，發(fā)現(xiàn)沒什么問題，也離開了。

    棗花村成了一個懸案。

    那些吃過豬rou的人最后都嘔出了人的肢體。

    這讓很多人產(chǎn)生了心理陰影，導(dǎo)致一段時間內(nèi)豬rou瘋狂跌價，沒過多久又漲上去了。

    各地對人販子的抓捕越來越嚴(yán)格，不少家庭都得以和失蹤的親人團(tuán)聚。

    也偶爾有人感激一位車技不太好的白車司機(jī)，聽說是一個少女，喜歡樂于助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考駕照……

    但坐過她的車的人，都表示沒有翻過車，也沒有出過車禍，更沒有被抓過，就是有點暈車。

    后來有一位叫何夢夢的年輕漫畫家，畫出了白車少女的故事，銷量非常火爆，已經(jīng)在策劃著改編成動漫了。

    被收養(yǎng)的小和尚問自己熱愛做義工的狗蛋師兄，為什么他一個成年和尚還要看漫畫。狗蛋只神秘一笑，說那個代號白的人，是他的偶像。

    小和尚只覺得鬼畜。

    又追著問，

    “你的佛法為什么這樣好？師父總是夸你有天賦，體悟很深?！?/br>
    “因為我曾見過地獄，身處其中而不自知?！?/br>
    至于什么香火……

    不如給菩薩多上幾柱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