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對泣

    芙瑤回頭看看納蘭，很可惜，你需要她時，她拋棄你，你決定恨她時，她過來表達(dá)友善。芙瑤沉默，然后微笑，別想太多，當(dāng)你需要時，千萬別管那是不是別人扔到地上的，也別管別人說沒說“嗟，來食。”有什么拿什么，有什么吃什么。

    她是被人扔下的，沒有挑揀的資本。

    這個不要，那個不屑，死路一條。

    芙瑤走過去，對納蘭微笑：“我同帥望談過了關(guān)于運河的事，鑒于他還未成年，我覺得有必要同他的家長談一下，我可以同誰談？韓掌門，還是韋大人？”

    韋帥望望天，你這理由找得，真是太彪悍了！

    芙瑤回頭看一眼韋帥望，微笑，端莊地大方地儀態(tài)萬方地，綻放一個美麗的微笑，韋帥望支著頭，唉，我的頭好暈。

    餓眼望將穿，讒口涎空咽，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當(dāng)她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

    你就吃定我吧你。

    納蘭輕聲：“你要見韓青？”

    芙瑤沉默一會兒：“可以嗎？”

    納蘭點點頭。

    沉默一會兒：“帥望家教很嚴(yán)，你說話當(dāng)心點?！?/br>
    芙瑤看看帥望，微微一笑，一個“那你當(dāng)心點兒”的眼神過去，韋帥望打個寒顫，然后笑了。

    納蘭道：“我去問問韓掌門。”

    帥望問一句：“我爹在哪兒？”納蘭笑：“后面吧，我想。”

    帥望呵了一聲，立刻挺胸抬頭，昂揚了不少。

    納蘭離開，芙瑤微笑：“看得出，你家教很嚴(yán)。”

    笑。

    帥望眨眨眼，嗯，你喜歡笑話我？你笑了我好多次，為什么？

    芙瑤笑問：“是令尊，對嗎？韓掌門看起來很溫和?！?/br>
    帥望笑：“了解太多，會不能自拔。”

    芙瑤笑。

    韋帥望發(fā)現(xiàn)那也是一個嘲笑。

    帥望笑了，奇怪啊，奇怪，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個即非惡意也非善意的嘲笑，意思很近似于，切，我？你試試。

    一個讓他覺得彼此近了一些的嘲笑，一個讓他心里很舒服很暖和的笑。韋帥望想，糟了糟了，這女子看起來極端精明，同她做買賣，一定很難占便宜，同她談感情……她會笑。

    所以，你千萬別覺得這女孩兒好漂亮，千萬別覺得這女孩兒好可親，別覺得同她一起好舒服。

    門口傳來腳步聲，原來韋大人見芙瑤與納蘭見面的情形不對，已經(jīng)去找了韓青，韓青過來，正好聽到納蘭吩咐人帶信上冷家。

    韋行與韓青聽說公主殿下的來意，真是面面相覷。

    韋帥望真是長大了，他惹的事越來越讓他們招架不住了。還修運河……

    韋行咬著牙：“這小子是吹牛玩的，是吧？”

    納蘭搖搖頭：“帥望有他的打算，倒不見得是玩，即使他真的只是問問，”納蘭笑：“也證明小家伙很有頭腦，興趣廣泛，雖然不象韋大人術(shù)業(yè)有專攻，倒也不是缺點，是不是？大人？”

    韋行閉嘴，沉默，你愛說啥說啥吧，反正我也說不過你，反正你在這兒，我也不能動手修理我兒子。

    韓青道：“帥望莽撞了。”搖頭：“這小子，應(yīng)該考慮一下自己的敏感身份，冷家人不插手政治，也不插手能影響政治的國家經(jīng)濟，我去向公主殿下解釋，韋行，你該管管你兒子了?！?/br>
    韋行看他一眼，哼，干嘛？難為我??？你老婆在這兒，你先管管你老婆再說我。

    納蘭沉默一會兒，輕聲：“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毙σ宦暎骸安徊迨终危褪且环N政治態(tài)度，掌門大人的政治態(tài)度是為了什么？”

    微笑。

    韓青沉默一會兒：“我會同帥望好好談?！?/br>
    韋行沒聽懂，不過，他看韓青的態(tài)度，知道韓青把自己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了，就是說，韓青不要他好好管教他兒子了，那么，就是……韓青竟答應(yīng)考慮……考慮什么？改變他的原有立場？

    韋行晃晃腦袋，我還是直接問韓青比較方便，嗯，誰要娶了納蘭女士，可真是累死了。

    三個人沒說完話，已經(jīng)看到小公主當(dāng)庭而立。

    三人加快步子走過去，小公主也走下臺階，迎了過來。

    韓青拱手：“殿下！”

    芙瑤深深一福：“韓掌門?！?/br>
    韓青伸手一扶：“不敢當(dāng)。”

    芙瑤微笑：“您是長輩，當(dāng)受晚輩一拜。”

    韓青看一眼韋行，你夸張吧你？小公主態(tài)度這么友好。

    韋行怒目，我！

    納蘭微微一笑：“里面說話。麻煩師兄押你們家猴子去后面吃點東西。讓我們安安靜靜說會兒話?！?/br>
    韋行無語，氣倒，他要管教孩子時，這夫妻倆一起搗亂，韋帥望一淘氣，這兩人立刻諷刺他沒家教，這可真是……

    韓青看看納蘭，納蘭笑笑。

    嗯，公主對她不能釋懷，可是，這不妨礙她接受她的幫助，利用她的所有關(guān)系。她只怪她母親，不怪別人，韓青是冷家掌門，應(yīng)該得到尊重。而她，是一個母親，只要能為孩子做點什么，她很高興被利用。

    包括要求韓青重新考慮他的冷家態(tài)度，包括給公主機會與掌門大人親切會晤。

    韓青同芙瑤在上首坐下，芙瑤微笑道：“掌門知道您的高徒向中書令申請修建運河的事嗎？”

    韓青道：“請公主原諒他年幼無知，處事莽撞。這件事，我們完全不知情，但是，如果因他的莽撞，給國家，一國之主甚至殿下您帶來任何損失與困擾，我愿意協(xié)助解決，賠償損失，承擔(dān)責(zé)任?！?/br>
    芙瑤笑了：“只是給我們帶來了一點精神上的困擾，不過，因此能見到母親與韓掌門，也算已經(jīng)得到補償了?！?/br>
    韓青看看納蘭，納蘭笑笑，韓青見納蘭表現(xiàn)平和，知道他們的會面還算過得去，只不過，兩母女肯定沒有抱頭大哭就是了。

    韓青沉默一會兒：“你母親可有向你道歉？”

    納蘭微微僵住，芙瑤沉默一會兒：“每個人都做自己認(rèn)為對的，她沒什么可抱歉的?！?/br>
    韓青道：“父母生下孩子，就應(yīng)該為他們的成長與快樂負(fù)責(zé)，納蘭當(dāng)然有她的不得已，不管她有沒有選錯，她對不起你，欠你很多。”

    納蘭沉默，垂著眼睛，良久：“一句抱歉……”夠嗎？

    韓青道：“你應(yīng)該讓她知道?！?/br>
    納蘭沉默良久，終于：“我很抱歉，非常抱歉，我很內(nèi)疚，我很愧疚，對不起?！?/br>
    芙瑤沉默地坐在那兒，沒有表情。

    許久，終于道：“不要緊，母后也很少親手抱她的孩子，都是乳母照顧?！焙鋈婚g低下頭，一只手擋住眼睛，眼淚已經(jīng)擋不住了。

    納蘭垂著眼睛，良久，輕聲：“這么多年，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芙瑤?！?/br>
    芙瑤擋著眼睛，半晌，終于含淚微笑：“沒關(guān)系，我一樣長大?！?/br>
    納蘭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