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俞晨開車送許臨回了豐僑,在車上就注意到他穿的是黑色棉衣、熟悉的淡灰色北京老布鞋…眼眶禁不住發(fā)脹,卻只能直視前方不看他。 許臨在車上蜷著身子,很快就睡著了,俞晨知道他的疲憊不是演出來的,對于這樣的許臨也從來就沒有抵抗力。 至于許臨前段時間對她的所作所為,說出的狠話,俞晨也不知是憤怒還是認命,只能不斷對自己說,許臨和許覺是兩個人,從一開始她和許臨就不應該有交集。 車到了停車場,俞晨推了推許臨,僵硬地說道:“到了,下車吧。” 許臨撥開安全帶,伸了個懶腰,感覺精神好了些許。 剛進電梯,他迫不及待雙手握住俞晨的脖頸開始親吻,從肋骨開始一直往上,嘴、鼻子、眼睛,一直到額頭。 俞晨沒有反抗,感覺此時自己賤到了家,不斷提醒許臨:“你現(xiàn)在的女朋友是陸文慧,請你自律?!?/br> “你很久沒讓我隨意對待了…?!?/br> 俞晨想要推開他,可是近距離看到了他失去焦距的目光,又不舍得。 “你說你喜歡的是許覺,不是我,可是高中時候發(fā)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的,那時候你根本不知道我和許覺的關(guān)系,對不對?所以你這樣說根本就是你的氣話,根本沒有邏輯,你喜歡的是我,還是我…” 說著,朝著她的嘴唇親下去,伸了舌頭。 他身上的梔子花香,還在。 也不知道是自己無力推開,還是他身上的力量過于強大。 竟然,回應了他的吻。 從電梯門到家門,從玄關(guān)到沙發(fā),許臨不曾了解自己對俞晨竟然有如此多的留戀。 “自從你把鑰匙還給吳韓,我還沒回來過這里…因為空蕩蕩的…我心里難受…”他從沙發(fā)上起身,離開俞晨的身體,穿上褲子,打量四周說道。 連同客廳的貓籠和陽臺的狗窩,都被這個狠心的女人搬走了。 俞晨仰躺在床上,額頭掛著汗遞,知道自己已經(jīng)隨著許臨掉進了深淵,望著吊燈說道:“我這樣…是不是成了第三者…” 他隨意答道:“嗯。” 俞晨含淚望著他,又問道:“為什么?”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從撿起扔在地上的黑色棉衣,從衣兜里掏出煙,用打火機點上,吸了一口,在煙霧中瞇起眼睛,“因為…我喜歡你?!?/br> 俞晨的眼眶在瞬間濕潤,從前的許臨,不會輕易說出“我喜歡你”… 他接著說道:“陸文慧的身份特別,想要碰她,總覺得有風險,還是你比較好,能夠包容我?!?/br> 俞晨苦笑,輕聲罵道:“渣男?!?/br> “是很渣,我也不想,可是和她有親密行為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其實很抗拒,有一種沮喪感…我很疑惑這一點,和你在一起就會很安心很踏實…” 俞晨在他吐出的煙霧里,感覺眼眶更為酸澀,說道:“我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女人…就要在北京呆不下去了…我已經(jīng)跟爸媽說了想要回林城的想法…以后的日子…我就準備陪著父母一起過了,沒有男人,也不會死?!?/br> “就算我跟陸文慧結(jié)婚,你也留在我身邊吧…一直做我的情人,我可以用我的醫(yī)術(shù),供你過上富足的生活…” 許臨敞開的襯衣里露出白暫瘦弱的上半身,體重還沒有完全恢復,依然給人有些虛弱的感覺。 俞晨留戀地望著他身上這令人熟悉的“虛弱”,蹭過去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我不能成為你的情人,只能在遠方守候你,你要好好對待小陸,她是個好姑娘….” 許臨伸手摸了摸她已經(jīng)披肩的頭發(fā),忽然拿起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沙啞說道:“別離開我。” “我不會成為第三者?!?/br> “真的不會虧待你的,國際心臟中心落成后,我會考慮跳槽,等我在心臟中心當上主任,到時候每個月按照五萬塊錢付給你,讓你以后能衣食無憂、豐衣足食?!?/br> 他眼里的懇切讓人心碎,忽然喉嚨有些不舒服,捂嘴咳嗽,急忙去飲水機前倒水,卻沒有水。 俞晨終于忍不住從身后摟住他,“許臨,我想念生病時候的你。” 眨著眼,眸子越來越濕。 許臨回過頭,“你這女人真奇怪,怎么會喜歡生病的男人?” 俞晨忽然帶著哭腔說道:“是,我就是喜歡,他溫柔又堅強,善良又溫潤…他…” 許臨有些煩躁地阻止她說下去,“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br> “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在模仿許覺的人格…你是在說我虛偽,對嗎?” 俞晨臉上的悲傷越來越濃重。 許臨咳嗽得越來越厲害。 俞晨慢慢走過來,伸手幫他拍背,手掌接觸到他依然瘦得凸出的背胛骨,笑著哭,哭著笑,就像是瘋了一樣。 她癡癡說道:“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只能在你身體虛弱的時候才能看到一點你從前的身影…..我想過你手術(shù)后會變癱瘓、會變傻子,甚至會死…..但就是沒想到你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我沒辦法形容我內(nèi)心的感覺….” 許臨止住咳嗽,微微皺了眉,問她:“難道….你不喜歡健康的我嗎?…不喜歡事業(yè)成功的我嗎?” 俞晨抹了抹臉上的淚,搖了搖頭。 想到曾經(jīng)那個病弱的許臨,從自己這里遭受的傷害,心痛入骨髓。 臉上的眼淚越抹越多……越抹,越止不住。 許臨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眼瞼下的淚水,說道:“你的眼淚輕輕淡淡,不算太咸?!?/br> 俞晨不斷抹著臉上的淚,有些泣不成聲:“答應我,不要倉促和陸文慧結(jié)婚 …,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 許臨忽然回想起邢木容在手術(shù)前去探望自己時說過的話… 活下去,才有無限希望。 他俯身不斷親吻著俞晨臉上的眼淚,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嗯,我等你把我叫醒?!?/br> …… 俞晨沒有告訴許臨,她前幾天打開了梁雨澤曾經(jīng)留下的那個十字架形狀的u盤,讀完了里面的全部內(nèi)容。 里面有楊卿山賄賂所有高官的“賬戶路線圖”以及“關(guān)系脈絡”,非常細致和周詳,就像復雜盤繞的“枝干”,最終都是流向瑞士銀行賬戶或是匯豐銀行賬戶,戶主不是官二代就是紅三代,有些名字讓俞晨捂住嘴,大開眼界。 梁雨澤在里面留下了一封信。 “本人和許臨的婚姻,建立在等價交易之上,許臨應該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所以才在第一次見到我時就起了讓我到廣林生物當‘臥底’的念頭。事情的起因是一個打過百日破疫苗的四周歲女童到同遠醫(yī)院的急診就醫(yī),女童因為打了這種百日破疫苗,出現(xiàn)腦水腫,因為沒有及時送醫(yī),陷入腦死亡。許臨從同事那里得知這個病例,對該疫苗進行了追蹤調(diào)查,并且把疫苗送到了專門機構(gòu)送檢,內(nèi)部人員干預,送檢結(jié)果都顯示合格,相關(guān)檢查部門卻未能對他的調(diào)查予以重視,只說是個體差異導致了極端的并發(fā)癥,許臨卻將此疫苗送到了德國的機構(gòu)檢驗,顯示疫苗質(zhì)量不合格,大幅度低于國際標準。 第一次見到許臨,是在廣林生物贊助開辦的一次心血管年會上,那時思林集團剛為廣林生物注資不久,本人作為廣林生物的研發(fā)部上臺發(fā)言,也許從那時開始,許臨就已經(jīng)盯上了我,后來和原任***部長的江文濤之間有了孩子,讓我和許臨有了進一步的接觸,許臨承諾和我結(jié)婚,協(xié)助我撫養(yǎng)孩子,但是要以我從廣林生物內(nèi)部竊取生產(chǎn)數(shù)據(jù)為交換,我答應了這個交易,他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直接將數(shù)據(jù)資料交到了***那里,并且得到了***領(lǐng)導陸鑄鋼的重視,疫苗在全國范圍內(nèi)發(fā)售,藥監(jiān)局穿透了多重阻力進行調(diào)查,最終判定這種疫苗存在嚴重問題,責令停產(chǎn)…?!?/br> 原來,婚姻對于許臨來說,從來都是等價交換啊。 這個u盤,能交給誰呢?上面甚至有思林集團的流水賬,記錄了某年某月某日,因為要處理何事,為某人的兒子或子女買了別墅或是轎車…… 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 俞晨對自己的膽小懦弱感到可笑,從前梁雨澤把u盤給她的時候,她甚至打算永遠也不打開,因為自己是個普通人,只想在普通的生活圈子里過平凡的日子,不想再去招惹那些姓楊的人。 可是現(xiàn)在…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情緒,打開了這個“魔盒” 王晞告知了俞晨,梁雨澤死于曼哈頓街區(qū)的事情,據(jù)報道是被一幫流氓強jian后殺害的。 她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簡單。 ……. 沙發(fā)上,俞晨握住許臨微微發(fā)涼的手,使勁朝著他身邊靠,貪婪地聞吸他身上柔暖的梔子花味道,小聲說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你身上會有一種類似梔子花香的味道?難道是你身體本來的味道嗎?” “傻瓜,當然是噴香水了?!?/br> 俞晨驚訝,“你一直噴香水嗎?從十五歲我就聞到這種味道,不可能的!” 許臨閉著眼睛,懶洋洋帶著不屑地說道:“江蔚玨用自己的辦法從梔子花里提取香精做的香水,她以前在精神病院也沒有忘記做香水這項愛好。” “可是你mama去世那么多年,你身上為什么還有這種香味?” 許臨睜開眼睛,沒有回答俞晨的問題,手臂上用了力,把她使勁裹回自己的懷抱擁著,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眼里幽幽氤氳,貪婪地對著她又是一番侵入。 俞晨抓不到許臨的情緒點,只能承受他、應和他,低聲說道:“戴套吧,現(xiàn)在我們的關(guān)系不一樣了,如果有了意外,我真的會去醫(yī)院做掉。” 許臨一笑,“…沒關(guān)系的,有了小孩,就算不是丈夫的身份,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養(yǎng)。” 俞晨記不清這已經(jīng)是第幾次被他的話一下子推入深重的悲傷中…那個病重佝僂的許臨,自己終究是負了他,才讓他真的消失了…… 她被動地配合著他,和從前對待曹蘭平一樣。 有些黯然神傷,卻又想盡量滿足他。 許臨感受到俞晨的沉悶,用倨傲方正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頸,抱著她輕聲說道:“跟你講一個睡前故事吧….從前,有一對孿生兄弟,他們有一個大魔王父親,經(jīng)常帶著他們一起捉蜥蜴,孿生兄弟里的哥哥勇敢善良,弟弟膽小懦弱,哥哥認為捉蜥蜴是一件罪惡的事情,于是拼死抵抗著大魔王父親,就算被關(guān)在密室,就算被虐待得滿身傷痕,他也堅持著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沒有服過輸。而弟弟,卻選擇了和大魔王父親同流合污,和他一起捉蜥蜴,一開始他還會對這些蜥蜴產(chǎn)生同情,可是后來,他變得和父親一樣麻木不仁,手上沾滿蜥蜴的血。最后,保護蜥蜴的人們終于集體上門討伐大魔王,哥哥為了保護弟弟,堅稱是自己和父親干下了罪惡的事情,于是哥哥再次被關(guān)進了密室,一個更大的密室…在外面獲得自由的弟弟,從此戴上善良的面具生活,模仿哥哥的言行舉止,和那顆善良的心,在這個過程中,一個女孩愛上了戴著面具的他,他卻很清楚,女孩愛上的是哥哥,并不是他?!?/br> 俞晨定定望著許臨,問道:“最終和女孩在一起的…是哥哥還是弟弟?” 也許是為了掩藏眼里漸深的哀傷,許臨閉上眼,語氣變得慵懶而隨意,“我也不知道….很老的故事了?!?/br> “我和你是同齡人,為什么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 許臨翻身,再次吻住了她。 俞晨明白,許臨現(xiàn)在似乎是把她當成了從前的崔嬌一樣對待,工作累了,隨時召喚自己,撫慰他的身心。 可是不管怎樣,俞晨都不想當?shù)谌摺?/br> 現(xiàn)在除了作為醫(yī)生,許臨經(jīng)常會和領(lǐng)導同事在外聚餐,雖然依舊不會主動說一些阿諛奉承的話,可是臉上已經(jīng)有了殷勤附和的笑容,杯盞觥籌,推杯換盞,也許人生的某個契機就在其中。 陸文慧陪著許臨出席了很多酒宴,可是她知道,記憶中的許醫(yī)生已經(jīng)離開了。 也因此,對于“婚前性行為”這一項有了顧慮。 做過心移手術(shù)的張司令到同遠復查身體,遇到陸文慧,對她問起和許臨之間的進展如何,陸文慧冷有些淡地說:“他是一個不錯的潛在結(jié)婚對象。” 崇拜的感覺,還是不能被愛戀取代啊。 此時,許臨在豐僑和俞晨做/愛,陸文慧在家中應付著繼母邵筠,繼母認為許臨的身世過于復雜,不可能成為陸家的一員。 其實陸鑄鋼的想法也有所動搖,處于如今的地位,實在不宜引起過多的社會輿論,雖然很欣賞許臨,可是除了醫(yī)術(shù)和揭發(fā)廣林生物的那點正直,他對這個人也一無所知。 一個有正義感的醫(yī)學天才,并不代表就可以一步登天,成為陸家的一員。 許臨有了倦意,俞晨在主臥為許臨鋪了床,叫醒了他,讓他到床上睡。 他進了房間睡覺,她留在客廳,把從前為了防止貓抓,在家具沙發(fā)上套的“衣服”全部撕了下來,然后重新打掃了屋子,離開。 下樓踏過濕滑的地面招手打車回家,給陸文慧打了電話:“小陸,我有東西需要交給你,明早在‘兩兩’咖啡見個面如何?” 語氣隨意,波瀾不驚。 手中緊緊捏著十字架u盤,想到已經(jīng)喪命的梁雨澤,又想到楊禹鯤曾經(jīng)綁架許臨… 不管怎樣,她此時想要盡快把這個u盤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