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把順順和金花從救助站領(lǐng)回家的那天,俞晨才剛好轉(zhuǎn)的感冒又反復了,石英怪責道:“都跟你說了讓你爸去就好,你怎么就是不聽話?這下好了,年關(guān)要到了,你這病還沒好?!?/br> 俞達忠害怕聽到石英的念叨,沒敢告訴她,俞晨在路上暈車又吐了兩次。 她這身體,真的是因為惦記著許臨才變得這么糟糕嗎?俞達忠不由擔心,想讓俞晨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 貓貓狗狗被送出去這段時間都瘦了不少,除了那只四川簡州貓體重不輕反重,俞晨很欣賞這只簡陽貓,獨立、不依賴主人、會照顧自己。 俞晨不由反省,她還不如這只貓。 快要過年了,她不由想到住在養(yǎng)老院的常青,許臨生病的這段時間,也有好幾個月沒去看望她了,不知道現(xiàn)在的許臨,還能不能顧及到她… 她決定明天去探望常青。 晚上,在主臥的衛(wèi)生間,俞晨一邊給貓洗澡一邊咳嗽,石英看不下去,要來幫忙,洗了沒兩下,貓咪喵喵叫個不停,四面八方亂躲,石英居然提議用繩子將它們的手腳綁住,俞晨推開石英,不耐地說道:“還是我來吧?!?,石英瞪了一眼俞晨,一甩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br> 俞達忠只能進來從旁協(xié)助俞晨,貓咪在俞晨的手下就能乖順許多。 為金花們和順順一一吹干了毛,俞晨也累得額頭上都是汗,俞達忠心疼地望著女兒,說道:“你這身體…你要不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怎么樣?怎么這次生病這么久都不見好…” 俞晨抽紙擦了擦汗,“沒什么事的,就是咳嗽得厲害了點兒,天冷了,慢性支氣管?!?/br> 俞達忠知道這個女兒倔,心想她怎么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很多事情不好再逼她,離開了房間。 收拾好衛(wèi)生間,俞晨坐在馬桶蓋上歇了一會兒,一個人坐著的時候就會想到許臨,想到他生病的那些時光,曾經(jīng)的苦澀,現(xiàn)在回想起的卻是甜蜜。 第二天是個周末,俞晨一早就出了門,前往西三環(huán)的社區(qū)養(yǎng)老院,卻沒想到在常青的房門前和許臨碰了個正著。 他的手臂被陸文慧挽著。 穿著長筒靴的陸文慧身形顯得更高挑了,白色羽絨服穿在身上一點也不顯得臃腫,反而很輕盈,又黑又直的長發(fā)搭在雙肩,皮膚顯得更為細膩白皙,眼影稍稍泛藍,年輕的倩影顯現(xiàn)無遺。 許臨看了看俞晨,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耐煩,問道:“你怎么會來?” 俞晨微微低著頭,沒敢直視許臨,嗓子稍微好了點兒,好歹能發(fā)出聲音了,“我來…看看舅媽?!?/br> 陸文慧看了看許臨,對俞晨笑著問道:“你也叫舅媽?按說應該叫常阿姨才對,你和許臨現(xiàn)在又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對嗎?許臨?” 許臨望著俞晨,悶聲答道:“嗯,我也這樣認為?!?/br> 俞晨的語氣更為窘迫,“好,那我叫她常阿姨?!?/br> 陸文慧感到滿意,手更緊地挽住許臨的胳膊,說道:“俞晨姐,話我可要跟你說清楚,現(xiàn)在你和許臨已經(jīng)不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了,我記得我跟你說過,讓你好好珍惜許臨對你的愛,不過現(xiàn)在,你還是錯過了…那我可就要乘虛而入了哦?!?/br> 俞晨打斷陸文慧,抬眸問她:“聽說你和許臨已經(jīng)訂婚了,是這樣嗎?” 陸文慧的目光里閃過一絲錯愕,她和許臨之間還從未談到過先訂婚的事情,就連許臨在美國對她倉促地求婚,她也還沒答應,怎么現(xiàn)在俞晨會這樣說呢? 從許臨此時的表情里,陸文慧猜到這話是他對俞晨說的。 許醫(yī)生…真的變了好多。 不過錯愕歸錯愕,陸文慧還是對俞晨說道:“是的,我們已經(jīng)達成這個意向了,我爸爸很欣賞他,家里都很支持我們的決定?!?/br> 俞晨卻很快從陸文慧瞬間的錯愕里察覺出許臨在說謊,他和陸文慧之間還沒有進入訂婚的階段。 “進去吧?!?/br> 許臨看了一眼俞晨,不想再搭理她,握住陸文慧的手,轉(zhuǎn)身走進了房間。 常青照樣是坐在床上抱著布娃娃唱歌,似乎比前段時間要蒼老了一些,目光也更呆滯了,俞晨因為這個舅媽將那封情書的碎片重新拼好送給她而心懷感激至今,本想著這個除夕,如果許臨沒來接常青過年的話,她就準備把她接到豐僑公寓的。 陸文慧坐到常青身邊握著她的手,殷勤地對她說著話,并且為常青梳了頭發(fā),還抱來一個大的布娃娃送給她,常青的注意力卻全部在自己抱著的布娃娃身上。 俞晨來這一趟只拎了兩箱牛奶,她把牛奶放在床底下免得占地方,許臨說道:“你放床底下放過期了怎么辦?” 她想了想,于是把牛奶放到了沙發(fā)前的茶幾上。 和陸文慧帶來的禮物相比,自己這兩箱牛奶實在無足輕重,陸文慧帶來的都是進口營養(yǎng)品,居然還帶來了海洋之謎的護膚品。 冬季北方的暖氣開得很大,屋里悶而干燥,房間的窗戶一直開著,許臨和陸文慧坐在沙發(fā)上,和幾個護工說起常青這段時間的情況,俞晨找不到地方坐,只能找了把椅子坐在窗戶邊。 這里和許臨有一段距離,讓她感到“安全”一些。 一陣冷風灌進來,冷熱交替讓她喉嚨又是一陣癢,先是忍著咳,后來咳得厲害,還是戴上了口罩。 陸文慧望向她這邊,說道:“俞晨姐,要不你就先回去吧,這兒有我和許臨呢,常阿姨不會孤單的了,不用你陪她了,謝謝你這次的探望?!?/br> 許臨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俞晨用口罩捂著嘴咳,最終背上包,離開了屋子。 這一趟,甚至沒有跟常青打上招呼。 俞晨就像一個落荒而逃的人,從養(yǎng)老院逃出來,胡亂在手機上叫了車,等車的時候咳得肺里又齁了起來。 她一摸額頭,才知道發(fā)了燒。 車終于到了,俞晨從上車就被年輕的司機嫌棄,“姐…您這種咳法可不對勁啊,別是什么傳染病…” 她斷斷續(xù)續(xù)說道:“我有口罩…?!?/br> 正說著話,又咳出一口濃痰,俞晨掏出餐巾紙,才知道不剩幾張了。 俞晨坐的是副駕,司機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姐,要不您下車吧,我媳婦兒這時候懷著孕,我可不能染上感冒回家,您叫其他車吧,行嗎?” 她被趕下了車,蹲在路邊對著下水道的蓋子一陣咳嘔,把卡在胸口里的濃痰全部吐了出來。 整個腰間被被咳嗽震得一陣劇痛,俞晨扶著疼痛的后腰慢慢走在人行道的泥濘中,兩旁都是雪。 走一小段,就要停下來咳一陣,咳得彎著腰一陣陣干嘔,卻也不知道該打電話向誰求救。 陸文慧交代護工要在這個冬季注意對常青的保暖,別讓她生病,許臨從旁聽著,也并不說話。 從養(yǎng)老院出來,許臨坐在悍馬的副駕上,遇上紅燈停了車,許臨看到了在人行道旁扶著樹的俞晨。 綠燈亮起,陸文慧踩了油門,許臨卻突然說道:“停一下車?!?/br> “這路上這么停車??!” 許臨加重了語氣,“靠路邊停車,罰款我交?!?/br> 陸文慧無奈,只能把車朝路邊開去。 還沒等車停穩(wěn),許臨就撥開了安全帶開了車門下車。 陸文慧在車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轉(zhuǎn)身朝著剛才看到的俞晨奔過去。 當許臨趕到俞晨身邊時,俞晨已經(jīng)咳得蹲在樹下張著嘴使勁呼吸,肺里齁得喘不上氣了。 他俯身摸了摸她發(fā)燙的額頭,看俞晨已經(jīng)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青,雙手放在俞晨腋下,把她抱了起來,說道:“去醫(yī)院,你已經(jīng)是肺炎了?!?/br> “不用你管!你都把我看成那樣的女人了,還管我干什么!”俞晨幾乎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甩開他的手。 許臨冷冷反問道:“難道我那天說的話,不是事實嗎?” 俞晨面無血色地定定望著他,一字一句問道:“你說我是雞…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許臨直視俞晨,并不因她此時的病容而有半點退縮,“是的,你是我可以隨意對待的女人,和夜店里的女人比起來,你比她們干凈一些…做起來也安全一些?!?/br> 俞晨多希望此時聽到的每一個字,都只是一場夢。 感到難以置信的,還有站在許臨身后的陸文慧。 俞晨瞬間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黑栽倒下去,許臨上前扶住了她,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轉(zhuǎn)身看見呆住的陸文慧,對她喊道:“得盡快送她上醫(yī)院?!?/br> 陸文慧這才從驚怔中反應過來。 許臨一直把俞晨抱上車,對陸文慧說:“她發(fā)了高燒,可能是肺炎?!?/br> 說著,就和俞晨一起坐到了后座,把身上的外套脫了搭在俞晨的身上,抱住了她。 陸文慧望著后視鏡擔心地說道:“要不你還是坐副駕吧,肺炎會傳染的…你…” 許臨盯著俞晨,沒有抬頭,“沒關(guān)系的,快開車?!?/br> 陸文慧皺眉踩下了油門。 為了讓俞晨呼吸通暢,許臨取下了她臉上的口罩,不斷用衣袖擦著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她呼吸急促,肺里齁出的聲音讓許臨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送去同遠急診?!痹S臨對陸文慧“命令”道。 他知道,這個季節(jié)的急診病患多,帶著俞晨去同遠,能夠避過一些不必要的前期診察,不用排隊,讓俞晨盡快得到治療,如果真的是肺炎,也方便盡快安排她住院。 陸文慧心里郁悶,卻也不好說出口,畢竟俞晨病成這個樣子了,沒有時間再去吃醋。 其實許臨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對俞晨有這一連串的行為舉動,也許是因為,記憶帶給他的都是怨怒,只有面對這個女人時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一片空白。 而在她主動投懷送抱的那個夜晚,他第一次肆無忌憚地在一個女人身上隨意蹂躪,和她在一起是有愉悅感的。 也許…是感激吧,之后再和陸文慧慢慢解釋就好,陸文慧也應該不會把這個年齡比她大了將近一輪的“老女人”放在眼里的吧。 同遠醫(yī)院很快就到了,他提前打了電話讓醫(yī)護在門外候著,他沒再抱俞晨,讓醫(yī)護用擔架把她抬進了醫(yī)院。 俞晨被直接送到拍片室照肺部ct了,陸文慧望著許臨,卻什么也沒問,許臨卻突然把她擁入懷里,說道:“她是病人,我是醫(yī)生,所以,希望你理解。” 陸文慧耳朵通紅,這是許醫(yī)生第一次和她有身體接觸… 他的懷抱,原來是如此柔暖,還帶了梔子花香。 … 在許臨意料之中,俞晨患了肺炎,呼吸內(nèi)科很快為她辦理了住院,用的是特級單人病房。 俞晨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吊水,聽到了護士的議論聲:“許主任的病人就是了不起啊,這么快就可以把病房申請到,看來咱們呼吸內(nèi)科的馬主任也是聽到了院里最近的傳聞,以后國際心臟中心建成,許主任就要兼任那邊的主任了,這么年輕就能升到這樣的位置…嘖嘖嘖,太牛叉了?!?/br> 這些議論,讓她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 從前的許臨,會利用“特權(quán)”讓他熟悉的人住進這樣的單人病房嗎?… 她想,是不會的。 許臨又一次把電話打給了俞達忠,他是不打算到病房陪護俞晨的,害怕肺炎傳染,在車上一路摟著俞晨來醫(yī)院,已是他丟掉理智的極限。 石英再次絮絮叨叨地出現(xiàn),俞晨默默聽著,一句話也不說。 快要過年了…許臨,會和誰一起過年呢?陸文慧嗎? 想著想著,又昏睡過去。 俞達忠心焦地守著俞晨,想了很多很多。 是啊,如果沒有許臨出現(xiàn),俞晨又怎么會經(jīng)歷這些…吃這些苦。 從同遠醫(yī)院出來,陸文慧問許臨想吃什么,許臨說想吃牛排,陸文慧提議去米其林吃最近非常流行的惠靈頓牛排,許臨卻說想去王品在西單的牛排店。 陸文慧感到奇怪,她從沒去過王品這種比較平民的牛排店,心想和許臨去嘗嘗鮮也好。 在牛排店,許臨按照記憶中的“菜單”點了餐,在陸文慧抱怨rou質(zhì)太粗糙的時候,他的思維卻一直在記憶里徜徉。 那時候的俞晨,喝醉了,哭著自嘲。 現(xiàn)在想來,真可笑啊,她哭泣也無非是要奪取自己的同情。 這么一個失敗的女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啊——— 人越失敗,眼淚就越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