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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撥開霧霾,看見你在線閱讀 - 第2章

第2章

    同遠醫(yī)院心外六區(qū),四號手術室。

    在病人心臟停跳的機器聲中,許臨腳底有些發(fā)晃,無影燈的照耀讓他的眼球產(chǎn)生些微刺痛感,努力睜大眼睛,將剛剛割除的病變心臟從病人胸腔里取出來,放入二助沈曉桐遞過來的托盤里。

    一旁的護士擦了擦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關切問道:“許醫(yī)生,您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打起精神。

    吳韓將修剪完畢的供體心臟放入病人胸腔,熟練地朝血管插入引線,許臨沉穩(wěn)而迅速地從左冠狀動脈開始固定三角分段縫合。

    縫合工作接近尾聲,許臨不耐地低聲斥責站在對面的吳韓:“手這么晃讓我怎么下針!”

    作為手術一助,吳韓的主要工作就是用手術鑷固定血管,聽到許臨的斥責,雖然大半邊臉被口罩遮住,也能顯露出他此時心里的委屈。

    從早上九點到現(xiàn)在晚上八點半,吳韓接連做了三臺手術,一臺搭橋兩臺換瓣,在晚上快要交班時又突然收到地方醫(yī)院出現(xiàn)心臟捐獻者的消息,于是不得不充當器官協(xié)調(diào)員馬不停蹄前去聯(lián)系、切除、取回、修剪,直到現(xiàn)在和許臨繼續(xù)站在手術臺上奮戰(zhàn),手抖完全是體力透支,生理機能在抗議的表現(xiàn)。

    這臺心臟移植最終在四小時零十五分鐘完成,關閉體外循環(huán)后,心臟沒有經(jīng)過電擊和除顫就自行恢復了跳動。

    吳韓驚嘆許大仙再次打破他自己創(chuàng)下的神仙記錄,疲憊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絲興奮,正要開口拍兩句馬屁,見這位仙兒眼袋青白,連同睫毛上都掛著汗,想了想還是不說話為妙。

    許臨放下器具,吩咐吳韓和沈曉桐縫合胸腔,微微彎著腰退后,雙臂交叉抵著胸腹間站在一旁監(jiān)督,額頭繃緊、臉色蒼白。

    心移這種重大手術,需要主刀醫(yī)生全程監(jiān)控,就算身體不適,他也得硬著頭皮堅持到最后一刻。

    ……

    吳韓和沈曉桐把病人推出手術室,許臨白著臉走在后面想要盡力按照規(guī)定親自對病人家屬交代預后風險。

    家屬一號是病人的兒子,早在打頭出來的護士那里聽到了手術成功的喜訊,抹著眼淚上前拉扯吳韓的衣袖一番感恩戴德:“您就是主刀的許醫(yī)生吧,早就知道您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我爸這條命,都是您給撿回來的,謝謝了,謝謝?!?/br>
    家屬二號是病人的女兒,年方二八,看到走在吳韓后面比較英俊年輕的許臨,急忙上前九十度彎腰鞠了一躬,激動地說道:“謝謝大哥哥,謝謝?!?/br>
    家屬三號是病人的妻子,拍著許臨的肩膀一個勁夸道:“你這小伙可真是優(yōu)秀啊,年紀輕輕就能在這么有名的醫(yī)院當醫(yī)生,還在實習吧,哈哈,真的優(yōu)秀?!?/br>
    這三人都是剛從打工的南方城市趕來,因此并沒有見過病人的主刀醫(yī)生,只知道他姓許,外號許仙兒,有著神仙般的醫(yī)術,他們想著既然此人已經(jīng)混到了神仙般的境界,必然已經(jīng)有了年歲…..。

    跟著移動床出來的醫(yī)生都不老,打頭的那個183大個頭滿臉褶子,看著似乎是歲數(shù)最大的,肯定是主刀無疑了…。

    沈曉桐在一旁忍俊不禁,緊張手術后,吳韓臉上的褶子無疑可以充當她的笑料。

    許臨走上前拍了拍吳韓被汗浸濕了大半的背,小聲說道:“我胃有點不舒服…反正手術過程你都知道,你去跟家屬解釋一下吧?!?/br>
    說完,許臨朝著去重癥的反方向慢步走去,吳韓望著他微佝著背的身影,蹙著眉感到不安。

    ……

    沈曉桐和重癥間的同事把病人安置妥當后,松了口氣,忙碌的工作總算有了間隙,走在甬、道上取下口罩對一旁的吳韓打趣道:“你好像比許臨還大兩歲吧,別蹙眉頭了,還嫌自己不夠老是嗎?每次和許臨站一起都被認成上級…?!?/br>
    吳韓暗自瞥了沈曉桐一眼,心里叨叨念:“這妞可真是神經(jīng)大條,許仙兒犯胃病也看不出來,平時噓寒問暖,關鍵時候掉鏈子,活該追了這么多年沒追著!”

    活兒都弄得差不多了,他也朝著重癥間的反方向走去,那里是安全通道的樓梯間。料到許臨此時正坐在樓梯坎上抽煙。

    堂堂一個學醫(yī)的,竟然用尼古丁摻雜藥物來驅(qū)逐身體疼痛,這是不是有點諷刺。

    煙霧繚繞中,許臨一只手捂著胃,一只手拿著煙,瞇起眼睛看吳韓,聲音沙啞緩緩問道:“你來干嘛?”

    吳韓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包***,抽出一根,撿起許臨放在樓梯坎上的打火機,點燃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懟道:“你在這兒抽得飄飄欲仙,我還不是想來試一下?”

    “你不是戒了嗎?”許臨看他一眼,沒再把煙把兒往嘴里送。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咋不戒?”吳韓繼續(xù)懟。

    “不戒,戒不了,只有這玩意兒能讓我續(xù)命?!?/br>
    像是示威一樣,許臨又狠狠吸了一口。

    可就是這口煙,讓他的氣管像是要炸開一樣,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感覺不行,站起身彎腰朝一旁的垃圾桶干嘔。

    吳韓聽著無比糟心,把還沒抽幾口的煙扔到地上踩熄,湊到許臨身邊拍他的背,“你

    說你剛吃了藥還抽這么猛,是不想活了是吧。”

    這時,許臨胃里一抽,猛地嘔出一口胃液,里面混著整粒的藥丸。

    吳韓看著袋子里的東西,不自覺吼道:“吃這么多藥!你還想不想活了!”

    “活不了更好,下去繼續(xù)給曉曉當?shù)?。”吐出來后,許臨覺得嗓子似乎好多了,終于有了說話的力氣。

    吳韓眼圈紅了,低聲說道:“休假吧,你的活兒我和曉桐都會盡量幫你擔,去陪曉曉最后一段時間?!?/br>
    許臨將煙頭在墻上摁滅,扔進自己吐出的垢物里,望著垃圾桶里的一團骯臟,眼神空洞片刻,說道:“陪不陪都一樣,曉曉每天醒來的時間連半個小時都不到?!?/br>
    吳韓作為醫(yī)生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沉默地和許臨并排在樓梯坎坐下,望著虛空發(fā)呆,兜里的手機開震,是心內(nèi)主治邢東起打來的。

    “吳韓,你們科室接收的那個做過介入的病人資料我找到了,你過來拿一下吧。哎呀,他裝過六個支架,都七十多歲了,現(xiàn)在還要開胸,真是夠嗆,也虧你們許大仙兒敢收。”

    坐在旁邊的許臨聽著邢東起在吳韓手機里聒噪的聲音,不耐地對吳韓皺眉說道:“為什么讓你去拿?讓他把資料送過來。”

    邢東起在手機里聽到許臨的說話聲,停頓了一下,繼而對吳韓緩和了語速,“行吧,我一會兒把資料給你拿過去,你在辦公區(qū)等著啊,對了,曉桐也和你們一起下臺的吧?你讓她收拾收拾,我一會兒就過去接她下班。”

    還沒等吳韓發(fā)聲,邢東起就掛斷了電話。

    …….

    凌晨兩點半,俞晨牽著被虐待過瞎了一只眼的金毛,走在人稀車疏的街道上,回想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

    想著想著,終于沒有力氣再向前走,坐在路邊的花圃沿上失聲痛哭,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連月亮也沒有,她連同這點委屈也受不了,哭地越來越響亮,還好周圍都是關了門的商場和空曠的高速架橋,沒人見到她的狼狽。

    金毛跳上花圃老實坐在她身邊,張口打了個哈欠。

    時間回放到昨日下午兩點,俞晨正在洗手,然后戴上手套、耳背上掛著藍牙耳機,一邊和王晞說話,一邊拿起手術刀和鑷子。

    臺上躺著一只被打了麻藥的泰迪,四肢被膠帶綁住,歪頭吐出舌頭跟個布偶玩具,下半身露出小小圓圓的蛋蛋。

    泰迪的蛋蛋雖小,**時卻最為精力旺盛,主人為了不讓它浪費精力,在它剛滿一歲便迫不及待把它送來做節(jié)育。

    “魚,曹蘭平那狗東西既然不回微信,電話也不接,你還和他粘在一起干嘛?長痛不如短痛,分手算了?!倍鷻C里,王晞的聲音就像小子彈一樣咄咄咄地敲擊俞晨的心臟。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分了一個還能馬上找到下一個…這次不管我爸媽什么態(tài)度,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和他扯證了?!?nbsp;俞晨用棉簽往泰迪的蛋蛋上抹著碘酒,語氣里透著無奈和自嘲。

    “你想和他扯證,那你要跟他攤在明面上說呀,他買不起房子,最起碼一個態(tài)度要擺出來,這樣躲著算怎么回事?這種沒擔當?shù)哪腥四愀^著還不如單身!”

    俞晨習慣性地維護道:“王晞,你不要這樣說蘭平….我知道他壓力大….”

    王晞在電話里明顯壓著怒氣,盡量用平常語氣對俞晨說道:“不行你就去堵他,有什么問題當面跟他說清楚,行就行,不行就算?!?/br>
    俞晨聳著肩膀,抹碘酒的動作變得磨蹭,語氣卑微下來:“他不接電話…..我也總不能去他上班的地方堵…..?!?/br>
    “怎么就不能堵了,就去堵!我和你去!再不然我們帶幾個人!”王晞在耳機里情緒激動起來。

    “算了,他這段時間工作忙,聽說他們醫(yī)院為了沖三甲,準備做首例腎臟移植…..。”俞晨抹完碘酒,拿起手術刀,順著蛋蛋的弧度開始一點點割除。

    “你名字叫‘俞晨’還真是叫對了,怎么就這么‘愚蠢’呢?他這是在對你冷暴力呢!你說買房這種事情他都能無所顧忌跟你父母說一個子兒也拿不出來這種話,可見你平時把他慣到什么程度!他當醫(yī)生也有三年多了吧,不說他家有錢沒錢,他自己就沒點積蓄???”說到這里,王晞已經(jīng)不完全是為曹蘭平生氣,俞晨的懦弱勁也讓她郁悶得夠嗆。

    “他…他平時用錢挺費的,需要和同事交際,又需要打點這個打點那個的…沒錢也正?!俏易约簺]本事,給父母添堵,我也不想讓爸媽拿這個錢…可是在北京明明租房結(jié)婚也很正常,我就不明白他為什么偏要說等有了房子再結(jié)婚…”

    說到這里,俞晨停下手里的刀,鼻頭一酸,她眨了眨已經(jīng)濕潤的眼眸,想要把眼眶里的熱淚憋回去,連忙說道:“不行,跟你說話已經(jīng)影響到我工作了…我一會兒再跟你聊。”

    說完,關掉了藍牙。

    緊緊咬著牙關,強忍心里呼之欲出的委屈,眼淚終于退回去。

    她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工作上,畢竟手術臺上的泰迪還指望她遠離蛋疼,重新拿起刀和鑷子,繼續(xù)沿著蛋蛋的弧形一點點切割。

    曹蘭平工作的地方就在東四環(huán)的大望路上,俞晨每天都在離他醫(yī)院不遠的公交站上等973,就是沒有勇氣再走上一公里不到去他醫(yī)院堵人。

    …….

    曹蘭平工作的醫(yī)院屬于三級,他所在的泌尿外科平時接到最多的手術就是割包皮,首都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曹蘭平一直郁郁寡歡,認為呆在這種不知名的醫(yī)院簡直是大材小用。

    實際情況是,對自身有這種觀點的人通常是井底之蛙,因此才會自視甚高,他雖是碩士學位,手術技能卻一般,加上性格傲得不行,當然不受領導重用,醫(yī)院一直準備沖三甲,首例腎臟移植的事情準備了很久,也沒有他參與的份。

    割完一臺包皮,曹蘭平從手術室回到辦公室,繼續(xù)無聊地刷著丁香論壇,看看有沒有其他醫(yī)院的招聘,這時同事小羽過來,坐在曹蘭平的辦公桌上咄咄說道:“誒?聽說了嗎?老楊要辭職了,下個星期就走人,離職手續(xù)辦得忒快,聽說人一下子變得狂得不行,還和人事那邊鬧別扭,一個月工資都不要了就急著走,你猜怎么著?他在老家交了個白富美,說是給他在那邊的一家三甲醫(yī)院安排好了編制,老楊這不麻利溜地要跑了嘛?”

    曹蘭平臉上表現(xiàn)出不屑,各種羨慕嫉妒恨卻密密麻麻爬滿內(nèi)心。

    放在鼠標邊的手機再次震動,上面顯示是俞晨的來電,他懶洋洋看了一眼,選擇“掛斷”。

    又有一個來電,曹蘭平看了看顯示,終于不再是俞晨,急忙接起。

    “喂,真真啊,你居然記得今天是我生日?真難得….我今天手術不多,不到六點就可以走….嗯,對,就那家牛排店….咱們不見不散啊?!?/br>
    …….

    俞晨往已經(jīng)做了節(jié)育手術的泰迪脖子上套了“小喇叭”,兩行熱淚從泰迪的小棕眼里淌出來,不知是因為身上的疼痛還是因為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俞晨抽出紙巾為它擦了擦,說道:“別哭,如果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也要堅強地活下去?!?/br>
    泰迪的主人推開玻璃門出現(xiàn),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士,身材修長、皮膚白皙、兩鬢剔青,中間留著一撮凈黑的頭發(fā),穿著粗布襯衫粗布褲子,背著烏龜形狀的黑色雙肩包,這是當下“草食男”最時尚的打扮。

    俞晨跟草食男交待完預后,開了藥,草食男拎著藥又湊過來,臉上的笑容文質(zhì)彬彬,請求道:“小jiejie,跟你商量個事兒唄,我要去其他城市工作了,這只狗你能不能幫我聯(lián)系一下買家?”

    看起來這般天然無公害的“草食男”,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遺棄。

    “你要賣多少錢?”俞晨語氣生硬地問道。

    “我三千塊錢入手的,養(yǎng)了這一年,買狗窩狗糧什么的也花了不少錢,賣兩千九,不過分吧?”草食男言之鑿鑿說道。

    “明明是要遺棄,還賣這么貴?”俞晨挑眉道。

    “女朋友在的時候,我確實為它花了不少錢,那時是為了表現(xiàn)責任感什么的,現(xiàn)在女朋友和我分了,養(yǎng)著它也沒意義了。”

    “你說你爸媽要是離婚了,他們也覺得養(yǎng)著你沒意義,要把你扔掉,你那時候會不會氣得要罵娘?”俞晨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卻總也克制不了。

    草食男馬上變了臉色,嚷道:“你這人怎么這樣說話?。∩窠?jīng)病吧!”

    韋碩此時正在勾搭前臺幫他訂周末去三亞的機票,計劃著周末在四季酒店和那個vip打完炮,飛去三亞和老情人敘舊。

    聽到俞晨的吼聲,讓他的心臟一抖,放下手里的咖啡,本能反射般直沖俞晨這顆不定時炸彈而去。

    草食男抱著剛做完絕育又面臨被遺棄的倒霉泰迪,對著俞晨一口一句“瘋婆子”“老女人”,終于被韋碩笑容滿面地致歉打發(fā)離開。

    韋碩躬身將草食男送出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zhuǎn)身怒視俞晨。

    “跟我去辦公室!”

    俞晨又一次站到韋碩的辦公桌前,這一次韋碩卻一反常態(tài)地半晌沒說話,盯著俞晨低慫的腦袋。

    她站著越發(fā)不自然,多想韋碩對著她激烈開槍。

    “我發(fā)覺你對人怎么比對動物還苛刻?”沉默半晌,韋碩終于對著俞晨開了這么不軟不硬的一槍。

    “人也是動物,是我最討厭的動物罷了?!彼椭^說出沒頭沒腦的一句。

    “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得了網(wǎng)上傳得神乎其神的抑郁癥?”

    俞晨呆呆站著,腦袋里回響王晞對她的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不要把自己患抑郁癥的事情告訴韋碩,因為韋碩最討厭自稱得了抑郁癥的人,認為他們都是些把抑郁當作懶惰懈怠幌子的寄生蟲罷了。

    她的抑郁癥是在曹蘭平第三次拒絕和她扯證后被確診的,按照王晞的話就是:“你自虐,你活該,怨得著誰?”

    “這和你剛才與客戶的爭吵無關,我是在茶水間無意中看到你留在那里的藥物盒子?!?/br>
    “哦…哦。”俞晨的頭更低了,聳著肩膀。

    “站直、抬起頭?!表f碩提高聲量地“命令”。

    俞晨依照韋碩的命令站直,用力抬起頭直視韋碩,臉上卻已經(jīng)被淚水浸滿。

    “老板,對不起?!辈芴m平的事情一攪和,讓她哭出聲,眼角就像是唯一的泉口,大股大股往外冒水。

    韋碩第一次見到俞晨哭,沒想到還是這么個哭法…

    在韋碩的辦公室哭了半晌,費了韋碩桌子上一整盒紙巾,韋碩全程如同磐石落地扎在他的意大利真皮轉(zhuǎn)椅上,平靜觀望,說不出什么好話安慰人,“哎呀,俞晨,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歲數(shù)也不小了…我記得你是八五年的吧,哎喲,今年該有三十四了,你說你婚也沒結(jié)更不用提生小孩,你父母為這個事兒應該夠傷心了,你就別再鬧什么抑郁癥了,這是想生病也跟著潮流走是吧…”

    “我真的沒想得這病…真的…”俞晨想到前幾天在網(wǎng)上看到一家公司的高層因為手下的女員工患有抑郁癥毫不猶豫將之開除的新聞,哭得更猛了。

    直到兩只眼睛變得跟金魚一樣,韋碩才吝嗇地扔出一句:“你呀,別借著這個病跟我偷懶,以后賣力點干活,我跟小晞也好有點交代,她讓我多照顧你,問題是越照顧你,你就越脆弱,經(jīng)不住打擊,生活里遇到一點問題就弄出什么抑郁癥嚇唬自己。”

    俞晨在韋碩最后的總結(jié)陳詞里終于嗅出一點老父親般的慈祥,眼角的泉口被干掉的眼渣堵住了。

    回到工位前,桌上的手機屏幕終于出現(xiàn)曹蘭平發(fā)來的微信,很簡短,就幾個字:“很累,今天你別過來了。”

    她感到體虛心更虛,打電話給王晞,復述曹蘭平發(fā)來的信息,王晞立下斷言:“魚,他外面肯定有人了?!?/br>
    “不會的,我和他在一起這么些年,他是什么性格我清楚,雖然人偏執(zhí)了一點,但那方面絕對正人君子,他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俞晨握緊電話,為曹蘭平辯解。

    “你這婚沒結(jié)成,倒學會了維護老公是吧,我跟你說,你有本事現(xiàn)在就發(fā)個信息給他,說你晚上不去他住處了,然后你晚上買個蛋糕過去等著,看看會發(fā)生什么事兒!魚,不是我說你,沒你這樣軟弱怕事的?!?/br>
    ……

    俞晨坐在回家的地鐵上,自從曹蘭平上個月當著她父母的面表明出不了房子首付的想法后,就搬去了大望路附近和同事一起住,說要安靜一段時間,想想前途,想想未來。

    心中的酸楚還是控制不住,眼眶一陣陣發(fā)熱,不過地鐵上人多,不想再丟丑,只能死忍眼淚,抿緊嘴唇深呼吸,讓呼吸頻率變慢。

    旁邊坐著兩個濃妝艷抹的女孩,看著都是九零后,a梳著兩條小辮,整齊的meimei頭,穿著灰色九分褲,上面一件白色套頭衫帶一件黑色馬甲,青春時尚,朝氣逼人,此時卻在對著b哀嘆,“唉,我老了?!?/br>
    “是他的錯,你干嘛在這兒唉聲嘆氣?!眀留著齊耳短發(fā),穿著一件紫色咔嘰布衫,配的是黑色七分褲,腳上瞪著一雙紫色星星鞋,正在一邊握著紫色外殼的手機發(fā)微信,隨意接著a的話。

    a:“你不知道現(xiàn)在的男人有多挑剔,模樣丑點沒關系,年齡大點就很有關系。我記得他說過,他就喜歡和年輕女孩來往,因為二十三四歲才是最佳的生育年齡,對雙方都好,女人早生,以后孩子大了可以給自己留時間玩耍,而且也可以逼著男人盡快創(chuàng)下自己的事業(yè)?!?/br>
    b:“嗯,你這樣說是蠻有道理的。我bf最近也總是問我結(jié)婚的事兒,看來我是得要考慮了。”

    ……

    a和b你一言我一語從婚前討論到婚后,她們的結(jié)論是“女人老了,人比黃花,也別指望什么真愛了,因為不會再有男人對她們感興趣。”

    a在快下車時又補了一句:“如果我是個80后,就根本不會考慮和男人結(jié)婚了,有什么意義呢?男人永遠不會喜歡比自己老得快的軀體?!?/br>
    俞晨聽到她們的對話,突然下定決心要為自己和曹蘭平這五年多以來磕磕絆絆的你追我趕作個了斷,于是按照王晞說的,中途下了車,在地鐵站附近找了一家西點店,訂制了蛋糕。

    蛋糕是桃心形的,上面用巧克力寫著“i love you”

    店員沒有告訴俞晨,這蛋糕造型是最土的一種,店里的巧克力快過期了,如果不做成這種造型就浪費了。

    雨下得淅淅瀝瀝,在蛋糕店屋檐下躲雨的俞晨等不及,迫不及待提著蛋糕冒雨前行,從蛋糕店到地鐵站只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她還是擔心雨水會把蛋糕淋壞,脫下外套搭在蛋糕盒子上。

    出地鐵站,走了兩站路,來到曹蘭平所住的小區(qū),小區(qū)里的居民樓都是七八十年代蓋的三層平房,曹蘭平住的房間臨街,還有個小陽臺。

    她敲了半天門,沒人開,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半,心想室友不至于睡這么早吧,小心翼翼用瞞著曹蘭平偷配的鑰匙打開房門,里面黑漆漆的,見沒人在家,舒出一口氣,省了看到他室友還要打招呼的尷尬。

    放下東西后,她習慣性地走進廚房,撩起衣袖洗完水槽里的咖啡杯和碗筷,然后回到曹蘭平臥室,把生日蛋糕從盒子里抬出來,插上蠟燭。

    忽然聽見客廳里用鑰匙開門的聲音,伴隨曹蘭平和女人進門說話,連忙關了房間的燈,躲到陽臺。

    曹蘭平進屋,剛把鑰匙放在鞋柜上,就迫不及待地摟住袁真真的纖腰,兩人唇舌交纏,肆意享受對方帶來的快意。

    二十五歲的袁真真兩條細腿胯住曹蘭平充滿力量的腰部,曹蘭平將她整個人抱起,瘋狂吸允她細膩嫩滑的脖頸和胸脯,抱著她從客廳進入臥室,把她扔到床上,開始脫衣。

    袁真真發(fā)出滿足的聲音,俞晨從未意識到這粘膩的叫喚對一個男人具有多大的誘惑力。

    她蹲在陽臺內(nèi)窗的墻邊,焦慮地啃著指甲,默默掉淚,根本沒勇氣站起來,更沒有勇氣走出去。

    在床上翻云覆雨的袁真真聽見陽臺上傳來細微的抽泣聲,離開曹蘭平的身體,開了房間的燈,撿起地上的襯衣遮住豐潤的胸脯,慢慢走近陽臺,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哭花了臉的俞晨恍惚地站起身,嚇了袁真真一跳。

    跟著袁真真走進屋,她盯著曹蘭平,等待他的解釋。

    身上只剩一條三角褲的曹蘭平,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慌,走過去從衣柜里隨便找了一套睡衣不緊不慢穿上,對俞晨說道:“你不是說不會來打擾我嗎?”

    袁真真對曹蘭平笑著指了指擺在書桌上的生日蛋糕。

    曹蘭平看到蛋糕上還插著蠟燭,目光里有了些許不忍,說道:“謝謝你這份心意。”

    袁真真昂著頭,隨意撫弄了一下自己烏黑柔亮的長發(fā),披著曹蘭平的襯衣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朝俞晨伸出手,“你好,我叫袁真真,是和曹蘭平一起工作的同事,北京本地人….?!?/br>
    俞晨想要模仿電視劇里演的正宮原配那樣朝袁真真臉上扇耳光,袁真真反應極快地握住了俞晨的手,以強勁的力道把她推倒在床,俞晨站起來想要反擊,曹蘭平擋在了袁真真面前。

    她含淚怒視曹蘭平,質(zhì)問的聲音卻毫無底氣,“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我們分手吧?!?nbsp;曹蘭平說這句話說得毫無起伏。

    “你愛過我嗎?”俞晨上下唇打顫,話里有了顫音。

    “確切地說,應該是沒有?!辈芴m平絲毫沒有掩飾地回答。

    俞晨抑制不住眼淚,大腦一片空白地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