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
遠處的天空是陰沉的灰色，陽光卻火辣如熔爐。 東邊的山丘上似是起了沙瀑，黃沙張牙舞爪，隨著旋風(fēng)撲向天空，傳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真的，會有奇跡出現(xiàn)嗎？ 我猛地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紛亂的思緒甩開。 一定會有的，心底一個聲音堅持道，奇跡一定會出現(xiàn)的。 石殿中的人都在傳，說寧殿下從另一方大陸歸來，給我們帶來了種族復(fù)興的希望。這當然是真的，畢竟這么多年來，大家一直都堅信著，一直堅信…… 長風(fēng)干燥似刀刃，擦過我的面頰。 可望著遠處連綿的沙丘，另一個聲音悄悄涌現(xiàn)，在心頭縈繞，徘徊不去。 真的，會有奇跡嗎？ 蕁樹再多，這幾年漸漸也被挖光了。 天空依舊清澈，但我已經(jīng)有數(shù)個月未再見過靈鴉，聽說有的族落里，已經(jīng)開始給蓄養(yǎng)的靈獸放血…… 所有人都不說，但心里十分清楚。 這片大陸，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 如果真的有奇跡的話，它為什么—— 還不出現(xiàn)呢？！ 垂下頭，我瞥了眼掌心干裂的皮膚，苦笑著搖搖頭。 心情有些沉重啊……這樣可不行，得快些打起精神來。 我抬起雙手，在臉頰上重重地拍打幾下，直將側(cè)臉拍得通紅，幾絲痛楚順著經(jīng)脈蔓延。 應(yīng)該快了吧？ 希望，應(yīng)該已經(jīng)找到了吧？ 有人獻上了一名天靈之體，雖然最后人被寧殿下帶走了，沒能分到一小碗血湯，可我記得那個天靈之體身上飄散的香味，鮮美、純粹、濃郁的靈力香氣…… 突然，我耳畔響起一聲轟鳴。 仿佛開天辟地，山海傾頹，遼闊的天空突然被翻涌的云海吞沒。 我詫異地仰起頭，瞇眼望向云海—— 竟然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里面密密麻麻地，飄出一片細小的黑點！ “天、天裂了！” 我踉蹌著倒退幾步，腳下一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掌心擦過一塊突起的石塊，尖銳的石棱扎破手心，疼痛伴著鮮血的腥味一起飄散，可我驚惶地瞪大雙眼，喉嚨滾動，絲毫動彈不得。 天上飄落的黑點，漸漸飛近。 那竟是一群衣著鮮亮的人！ 最靠近我的是一名少女，肌膚勝雪，清秀雅致，青衣上繡著栩栩如生的花朵圖案。我不認識那種花，可她的眉彎起的弧度比花瓣更曼妙，清麗的眼眸仿佛一泓清水，長睫撲閃如鴉羽，盈盈地朝我望來—— 她倏地揚唇，沖我笑了一下。 “撲通，撲通。” 我耳畔一片嗡鳴，心臟歡躍的聲音震耳欲聾，那一瞬間，時空仿佛跨越數(shù)十載，在我面前，再度飄下兩片烏黑的鴉羽。 父親當年，也是懷揣著這樣的心情，為我起名為“羽”么？ 象征著生命，美好，與希望的，在晴空肆意飛揚的輕羽？ 靈氣的氣息，化為漫天清風(fēng)，徐徐而至。 天際的濃云之下，竟淅淅瀝瀝地飄起了小雨。 富含靈氣的雨絲，比這許多年來我見過的任何東西都要甜美，我死死望向天空，鼻頭微酸，視野漸漸模糊—— 只有那名少女湛青色的裙擺，還依舊在腦海中悠悠飄揚，笑靨如畫，揮之不去。 太美了。 太美了。 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回蕩，我想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的景象。 帶來奇跡的天女??！ 如果此時此刻，那名少女站在我面前，再對我露出那樣的笑容，我、我大概…… ……大概會毫無形象地跪下去，親吻她的裙擺。 …… 我叫蕭輕雨，是個普通……呃，大概資質(zhì)稍微好上一丟丟的，星河宗弟子。 家住天機城，有十畝良田，父母皆是修者，修為不算頂尖，但也綽綽有余。 前半生沒有什么值得大書特書的故事，我只是普普通通地參加了兩場測試，以尚可的成績拜入了星河宗，在宗內(nèi)修行幾年，平安無事地修到了六品初階。 師兄師姐們都很親和，星河宗名氣也大，外出歷練時，沒什么不長眼色招惹我的人。 如果按照這樣的人生軌跡，我大概會在修到四品時觸到瓶頸，然后在星河宗內(nèi)做一個長老，用水磨工夫一點點突破三品，最后也許突破二品，也許不能，然后漸漸等到壽命耗盡的那一天，在摘星閣上仙逝。 ……結(jié)束這不會很有趣，但平安喜樂的一生。 我本以為，事情會是如此。 可在三年之前，星河宗上突然爆發(fā)了一場慘案。 隔壁縹緲峰的大師兄偷襲宗主，叛出山門，我雖沒有親眼望見那一幕，但聽說死了許多同門，鮮血連宗門中央的湖泊都染了個透紅。 我很憂傷。 而慘案之后，過了數(shù)月，大長老突然找上門來。 我只在拜入宗門時，遠遠地見過他一面，猶記得那時的他還是個蠻精神的小老頭——如今卻身材佝僂，須發(fā)皆白。 “長、長老？” 我訝然地拉開門，請他進屋：“這么晚了，您找弟子是有何事？” 大長老眸色深沉，其中似有暗濤沉浮，迷霧彌漫。 他沉默了許久，突然道：“丫頭，你有沒有興趣……知道一點這個世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