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刀一愣，立即看向窗外，隨即僵住了。

    溫濃站起來，抬手撤開結(jié)界和一扇冰窗，面無表情地對那個飄在窗外的透明虛影行了個禮。

    “父神，一別三千年，別來無恙??？”

    第75章 虛影

    冰窗外的虛影怔怔地看著溫濃，明明自己是個虛影，目光卻有如實質(zhì)，仿佛穿過了種種，釘在那根琴弦上，繼而穿過歲月與桎梏看見了某個故人一樣。

    路刀也怔怔地看著已經(jīng)接近透明化的虛影，嘴唇艱難地動了動，憋出個輕不可聞的字眼：“……爹。”

    虛影的模樣是當初靈吾山內(nèi)的“山神”樣貌，仙風(fēng)道骨，即便快虛化到消失，也能分辨出相貌非常出眾。

    如今回想起來，溫濃會覺得在靈吾山中的自己很蠢笨。他腦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想通了許多當時覺得不合理的地方。

    難怪那位東簡的師尊東山再起沒有親自出馬，而是派了個樂讓去啊……

    畢竟這位仲的分影為了給路刀下套，不辭辛勞地大老遠跑過去了。

    朱雀膽兒小，居然刷的躲到了齙牙身后，羽毛哆哆嗦嗦：“父父父父神……您真的還在天地間啊雖然弱得快要透明了……”

    話說出口他都覺得自己傻叉，是啊，仲已經(jīng)被大大削弱了，眼前這個也不過只是一道分/身，他這只慫鳥鳥怎么還這么怕呢？

    朱雀又想起仲墮魔的場景來，如果不是白虎拉著他跑得快，他是不是早就被仲吞噬殆盡，或者淪為燭龍那樣神不神魔不魔、生不生死不死的渾濁物？

    明明很久很久以前，當仲亞分道揚鑣時，他和白虎第一時間是毅然選擇了這位父神啊。

    冰窗外的虛影聽到了兩個曾經(jīng)極為器重的子神兼臣民的話，稍微回過了神來。

    他是地底仲魔拼盡全力化出的一道影子，本身就是戾氣加仲的意志聚合而成，只有躲在天地一裂里才能得到魔氣滋養(yǎng)聚而成形。靈吾山一行是長久等待以來的唯一機會，他親自前往，成功把戾氣混進戮古刀體內(nèi)讓他瀕臨暴走，可自己也受了極大損耗。

    他本該在天地一裂里繼續(xù)等待，等三方守護神陣全部崩潰，等古魔覺醒，占據(jù)天地間所有心懷惡念的生命。等到他控制這世界，控制戮刀給他打開異世界的空間門……

    找回那個背叛、為敵、離開他的故人，那么他的等待就結(jié)束了。

    可是他在天地一裂里忽然感應(yīng)到熟悉的神識，他這就等不下去了。

    誰叫他只是執(zhí)念化成的一道影子。

    “我不是你們的父神，也不是你爹?！碧撚皳u了搖頭，也看了路刀一眼，默默地承認了：“我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只會投射主人的意志，沒有主就沒有影，在我眼里，你和剛才地下幾度sao動的魔同出一源?！睖貪獍醋》旁趹牙锏南蛔?，“追逐的方向也如出一轍?！?/br>
    虛影漂浮在空中，眼睛逐漸空茫起來。他看了溫濃的手許久，抬眼問他：“你去過異界，異界如何？”

    “很好?！睖貪饣卮?，“那邊比我們這個舊世界強得太多了。那里靈氣枯竭，世界不是神明主導(dǎo)而是人類。他們雖然沒有神力，卻靠著頭腦和雙手創(chuàng)造了比這里鼎盛、豐富千萬倍的宏偉世界，我在那里過得很舒服?！?/br>
    路刀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

    “那么好，你為何還要回來？”

    “我的逆鱗在這里，我不能失去?！?/br>
    虛影沉默了一會，里頭的人成雙成對地站著，他孤零零地在外漂浮，越來越透明，很快就要消失不見。

    消失前他問溫濃：“異界里，諸神，如何？”

    溫濃看著他慢慢虛化消失，最后回答：“安居樂業(yè)，所適皆安?！?/br>
    虛影只想知道諸神里的頭頭，溫濃回答了所有人。

    總而言之就是特別好，倍兒棒，沒有你這個故步自封的老古董壓著，更快活更自在了。

    虛影強弩之末，維持不住形態(tài)，慢慢消失在了空中。

    眾人隱約聽見他的聲音：“我進了地底，找遍了每一縷戾氣，皆無他的痕跡?！?/br>
    溫濃緘默。

    “天地之間，不盡的生靈都有戾氣，諸神也不例外，輕重而已?！?/br>
    “唯獨他沒有。無一絲半毫的惡，至善至清，至光至臻……”虛影仰首望天穹，輕笑和自嘲消失在了空中：“亞，你果真是毫無死xue的神，比我強得多?！?/br>
    虛影嘲諷完，就如一口吐出的劣質(zhì)二手煙那樣，味道先是又沖又烈，但隨后便消失得干凈。

    空氣中有了些靈流的波動，白搖敏銳地察覺到，低頭看了一眼波動來源的地面，然后馬上環(huán)住藍霄退后，厲聲道：“少主！你們快看地下！小心點！”

    路刀低頭看下去，只見魔界瘡痍百孔的地面又睜開了無數(shù)只“眼睛”。它們被壓在還在發(fā)揮效用的守護陣下，此刻沒有任何掙扎，只是安靜地一眨不眨地眺望著天穹。

    路刀如今垂望，不再覺得“眼睛”瘆人。他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單箭頭什么的，真是要命……”

    溫濃看了那些“眼睛”一會，自顧自搖了搖頭，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路刀發(fā)了一會呆，忽然又直起腰來，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溫濃。他什么話也沒有說，但是識海里突然就涌起了亂七八糟的聯(lián)想。

    “仲亞是一對兄弟神，化形之后就相伴著修煉過漫長的歲月，兄弟情變味后成了劫數(shù)，這很合理啊。話說問和那個燭龍未仰也是相似的啊，他倆是最初的兩位龍神，相處模式還有軌跡簡直就是仲亞的翻版，那未仰對溫濃的態(tài)度……果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