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煙霧散去，周圍的環(huán)境卻變得陰冷，而他們面前的臺子上，立著一面等身的鏡子。

    第35章 第四個世界（完）

    黑色的磚石鑄就的大殿, 森冷陰寒, 又肅穆到讓人不敢高聲說話，一丈高的臺子上立著的鏡子是這個空間的中心, 上面還寫著七個字。

    “孽鏡臺前無好人。”

    天師協(xié)會的人念出了這幾個字，臉色變得捉摸不定，他們自然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們不怕下地府，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與陰差打過交道，但是這背后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他們震驚。

    他們情愿相信這是面前這些人的陰謀, 是制造出來的幻境，也不愿意相信地府會將秦廣王的孽鏡臺借給對面的邪魔外道。

    姚良和王安臨帶來的人都有心理準(zhǔn)備，在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姚良手中有來自黃泉的信物，不過當(dāng)他們出現(xiàn)在地府后, 能完全平靜的恐怕也只有姚良一個人，其他人都帶著一點敬畏的心情，尤其是做過虧心事的王安臨，要不是姚良堅持，他一開始就不愿意跟過來。

    天師協(xié)會的人將注意力從變化的環(huán)境上收了回來, 他們的目光更加冰冷，指尖扣著法器符箓, 心念催動便可發(fā)出。他們能輕易看出對面的烏合之眾的實力，不弱，但相對于自己而言不算什么, 打敗他們不比曾經(jīng)封印旱魃困難，如果這里真的不是地府的話。

    房間里沒有人說話，他們都抬頭看著那面鏡子，沒有一個人做出動作。

    在極度的寂靜中，姚良動了，他向前一步，對面立刻亮出了他們的武器，姚良視若無睹，他臉上甚至帶著溫和的笑意：“如果有疑惑，為什么不登上去尋找答案呢？”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姚良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孽鏡臺，他踩在了黑色的石階上，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恐懼，坦然自若，在他踏上最后一級階梯，即將站在鏡子面前的時候。一股微風(fēng)騰起，姚良如同一張輕飄飄的紙片一般，被風(fēng)裹挾著離開高臺，回到了下方地面。

    王安臨心里一驚，連忙用詢問的目光去看姚良，擔(dān)心出了什么問題，他那一方的其他人卻很是輕松，對面的天師協(xié)會也變了臉色。

    “善魂不登孽鏡臺?！睂γ嬉粋€佛家打扮的僧人嘆息一聲，“既然如此，你又為什么會站在他們那一邊。”

    “大師若想知道，何不自己上臺一試?！币α兼?zhèn)定自若，他自己知道原因，孽鏡臺照不出異界之魂的前世，所以只判斷他來到這里以后的舉動，才會將他定義為善魂，但姚良半分不心虛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對方竟欣然同意：“說得有理。”

    于是那名須眉全白的僧人便也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登上了孽鏡臺，但是，他并沒有像姚良那樣，被送下來，而是站在了鏡子的面前。

    “這不可能！”

    這一聲否定太過響亮，再一看，兩方都有人下意識捂住了嘴。都也是自然，明智大師在所有天師中的評價都是老好人，精通佛理、悲天憫人，怎么可能不是善魂。

    “是不是你動了什么手腳？”他們率先懷疑地就是姚良，在針刺一樣的目光中，姚良卻只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高臺的方向，明智大師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一樣，并沒有如初任何疑問、震驚的表情，而是平靜地選擇觀看鏡中景象。

    與此同時，黑色的高臺開始變化，似乎與業(yè)鏡融為一體，在里面顯出了明智大師的模樣，周圍的人也可以看見他眼中的景象。從出生開始，所做的一切善行惡事都在其中，他們可以看見泛著金光的善行流水般劃過，明智大師確實是得道高僧，做過的善舉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他們心里依舊沉甸甸的，當(dāng)一個紅色的字跡顯現(xiàn)出，仿佛另一只靴子終于落下。

    “x年x月x日，滅殺冤屈鬼母?！?/br>
    年輕的天師們一臉茫然，而另一方卻是難以置信，他們還記得這件事，這是天師協(xié)會的餓任務(wù)，九子鬼母現(xiàn)世，集結(jié)了所有頂尖天師的力量去阻止對方為禍人間。他們將鬼母攔截在郊外山上，鬼母失去神智，不聽任何勸告，執(zhí)意要去城鎮(zhèn)，于是被在場的天師們聯(lián)合殺死。

    這分明是為了活人坐下的善事，為什么竟然會被當(dāng)成業(yè)力顯現(xiàn)？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又有一種之前固守的觀念隱隱被顛覆的不妙預(yù)感，一個個看上去迷茫極了。

    鬼魂代表們亦記得這件事，在他們眼中，這群天師是罪有應(yīng)得，那個鬼母是被人為制造出來的，年輕母親含冤而死，化作鬼母后本想報仇，又被天師阻攔，甚至消滅，他們聽見消息后都覺得蒼天無眼，如今看來，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部被記錄下來，只等死亡后清算。

    從此刻開始，金色的洪流中便多了紅光的存在；在厲鬼手下保護(hù)了不該保護(hù)的人，強行超度了未做惡事的厲鬼，重傷并封印了安分守己的妖怪等等。

    基本上都是協(xié)會的委托，而在發(fā)布它們的天師協(xié)會看來，這分明是保護(hù)了活人不受惡鬼的侵?jǐn)_，避免了日后失去理智的厲鬼擾亂陽世和不讓妖怪破壞社會的穩(wěn)定，怎么可能是惡行。

    當(dāng)事人明智大師卻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平靜，他看完自己一生的功過，很是坦蕩地念了聲佛號：“原來如此，是貧僧錯了?！?/br>
    他轉(zhuǎn)過身走下高臺，看著對面的青年，對方穿著的不是袈裟僧衣，而是并不正統(tǒng)的漢服，即使剃了頭也沒點戒疤，半點不像一個正經(jīng)的出家人，但是，他在青年身上看見了一點佛光，再加上這場孽鏡臺的機緣，明智大師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感謝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