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超生并不緊張,也不激動,只是有點想小帥,還有點想二斌和三炮。 她的哥哥們啊,都離開家好幾年了,尤其是二斌,最近就在北京,但是他要參加亞運會,正在集訓(xùn)呢。 苦惱啊,他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天都還亮光光的,mama和倆嬸嬸就把超生押到床上,讓她躺下了。 這時候哪里能睡得著覺呀,超生悶在被窩里,想哥哥們,好想他們,她都哭了。 咯吱一聲,門開了。 “mama,出去吧,我要睡覺啦!”超生估計是mama,因為今天沒有別人敢打擾她。 但是進來的腳步坐到床邊了,聽起來人比較多。 “大嬸嬸,三嬸嬸,我會好好考,替咱們家的姑娘爭光的?!背烙嬤€有大嬸和三嬸。 但是突然就有人笑了:“這丫頭,你三哥都大學(xué)畢業(yè)了你才高考,還哭?” 這嗓門兒,三炮? 超生刷的一把拉開被窩,天啦,她沒看錯吧,不止有三炮,還有二斌,就連在美國的小帥都倆手叉兜里,看著她笑了。 神仙日子啊,它就是這么的讓人開心。 第171章 171 第二天一早, 超生是給三個哥哥一起送進考場的。 當(dāng)然,一個要參加亞運會的田徑運動員,一個兵哥哥, 還有一個國外高等學(xué)府的大學(xué)生盯著, 超生就是不想認真, 她也必須認真起來, 因為身后的三個哥哥實在在優(yōu)秀了,她不得不奮力趕上啊。 高考也就三天,7月的7、8、9號。 超生才16歲, 而現(xiàn)在的考生,普遍年齡偏大,她在考生當(dāng)中算是小的了, 考完之后,還得20天才會公布成績呢。 當(dāng)然, 考完了, 超生也就解放了。 9號的晚上,她就一個人, 悄悄帶著三炮和二斌, 還有小帥三個,去看了一場錄像。 現(xiàn)在,錄像廳里不止有《英雄本色》,還有《賭神》,《賭圣》。 要知道,帥斌炮從小到大可都是乖寶寶, 而且,二斌一直在參加高強度的訓(xùn)練,三炮呢,平常讀書,假期一直在進行珠心算訓(xùn)練,現(xiàn)在來說,他簡直就是個跟社會完全脫了節(jié)的孩子。 至于小帥,是,他在國外接觸的肯定是花花世界,但是,美國再花花的世界,也抵不上現(xiàn)在的香港電影來的好玩啊。 為了讓哥哥們感受一下香港電影的奇妙,超生甘當(dāng)小采購,還自發(fā)跑到sc超市,把劉玉娟和鄧翠蓮,以及大伯三叔悄悄塞給她的零花錢,采購了一大堆的零食回來。 邊吃零食邊看錄像,聞著臭哄哄的煙味兒,看著一群染著五顏色頭發(fā)的小混混,看錄像里的賭神們一張張的變出牌來,大家一起鼓掌,這才叫不負人生啊。 三炮常年呆在部隊上,已經(jīng)呆傻了,見啥都覺得好看,好玩,簡直要愛死超生了。 而且他又好吃,超生買的小餅干,軟糖,柿餅,金桔干兒,南瓜子,全叫他一個人給吃完了。 頭一天晚上看,幾兄妹吃著瓜子看著錄像,11點鐘的時候還知道回家,但到了第二天晚上,二斌因為必須參加訓(xùn)練,返回體隊了,三炮和小帥倆一商量,晚上9點就騙超生說他們回家了,但其實,倆人悄悄的又跑回去,一直看到第二天早晨的六點鐘,像倆醉鬼一樣,才搖搖晃晃的回家。 正好,陳月牙早晨起來倒痰盂,而賀譯民呢,晚上加班,一家四口,居然在胡同口碰上面了。 三炮當(dāng)兵以來,這是頭一回休假,整整60天,兩個月呢。 小帥呢,正好處于全年最長的暑假中,也可以呆四十多,生命啊,盡情的造作吧。 而賀譯民呢,忙工作忙的黑天胡地,這一見面,好家伙,老媽穿著睡衣,蓬頭亂發(fā),老爹和倆兒子更是滿眼的眼屎,一個個頂著大青眼圈子,尤其小帥和三炮的身上還有一股子啤酒、香煙,以及臭烘烘的尿臊味兒。 陳月牙可還沒打過孩子,一秒鐘脫下脫鞋,追著小帥,就準(zhǔn)備一拖鞋底子抽他頭上去。 “算了算了,孩子想看就讓他們看去吧,你早晚總得讓他們接受新文化,因為世界在變,你不能讓他們保持一成不變啊?!辟R譯民連忙說。 丈夫這么勸,陳月牙當(dāng)然得聽,但也止不住的要擔(dān)心:“我是怕他倆再這么下去,早晚要學(xué)成胡同里那幫混混?!?/br> “不會的,他們都上大學(xué)了,價值觀已經(jīng)定性了,再學(xué)也不可能學(xué)壞,真的,趕緊回家,我得摟著你睡個回籠覺?!辟R譯民笑著說。 但事實是如此嗎? 小帥和三炮,可全是從小到大的乖寶寶,而現(xiàn)在的北京城,變化可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隨著《賭神》三部曲的連番上映,城里遍地上賭局,到處是賭坊,賀譯民他們公安們,現(xiàn)在焦頭爛額,抓的就是這幫人。 當(dāng)然,賀譯民也有心理準(zhǔn)備,因為城里被那種小賭攤子騙的人實在太多了,一副牌往街上一擺,就可以打唆哈,每天都有數(shù)不清的人因為被騙而來報案,他已經(jīng)做好三炮和小帥在這這個假期里,給人大騙一筆的準(zhǔn)備了。 但是賀譯民萬萬沒想到,自家給騙的那個人,居然是賀親民。 “二哥,二哥,這兒有個賭徒,我就問你,你們公安抓不抓他?!贝笸砩系?,夜里快12點了,門外傳來鄧翠蓮聲嘶竭力的哭喊聲,砰砰砰的砸著門。 賀譯民一周,能晚上在家睡覺的日子頂多就一兩天,這才剛躺下,給砸門聲吵醒來,心臟差點沒從胸膛里跳出來。 賀親民一直在負責(zé)新sc百貨的拆遷事誼,要給被拆遷的拆遷戶們補償拆遷款的,所以,現(xiàn)在手上可管著上百萬塊錢呢。 “拆遷隊的人請他吃飯,還灌他酒,灌醉了請他去賭,一把出去了五千塊,五千塊錢呢,二哥,你要不把他抓到公安局關(guān)上半個月,我今天就跟他離婚?!编嚧渖彋獾暮喼币咸炝?。 5000塊? 雖然陳月牙手上進出的流水大,但是,她自己掌握的錢并不多,因為她才買了一塊地皮,正在蓋樓,就補償款都得補償出去幾百萬,而賀譯民呢,一月工資才400塊,賀親民跟誰去賭,一把就賭掉了他一年的工資? “跟你賭錢的人呢,在哪兒呢?走,帶我找人去?!辟R譯民說著,下意識伸手就要掏槍。 畢竟不管《賭神》《賭圣》有多牛,在咱們國內(nèi)賭博,那屬于犯法行為。 賀親民給人灌了酒,到現(xiàn)在還是暈乎乎的,搖頭說:“哥,我沒記住人?!?/br> “地方總該清楚吧,走,帶我去那個地方,我看看去我?!辟R譯民又說。 賀親民想了半天,因為確實喝大了,還是搖頭:“好像是一個什么酒吧,但我忘了,我真忘了,我現(xiàn)在啥都不記得了?!?/br> 一摸兜,他說:“糟糕,我的合同袋子呢,咋也找不見啦?” 拆了整整三十七戶人家,每一戶是補房子,還是補錢,那都是陳月牙一家一家,一個一個,費干了唇舌,滿嘴生炮才談下來的。而1990年要舉辦亞運會,北京城會被整個國際社會都關(guān)注起來,房價當(dāng)然會更加飚升的厲害。 所以,今天談妥當(dāng)?shù)牟疬w,可能人家明天又要鬧,又要加價,這么談下來的合同,他居然給丟了,萬一給那些拆遷戶知道,那37戶人家會不會明天開始集體漲價,又讓陳月牙重新再談新的一輪? “你可真是,二哥,你的槍呢,我要把他斃掉!”鄧翠蓮直接要瘋了。 一直以來,陳月牙沒丟下她家和大房,啥生意都讓他們倆家子占一點,這么大的事兒,這合同一丟,不是幾千上萬塊,而是幾百萬。 要不是陳月牙眼疾手快,賀譯民的槍,就得給鄧翠蓮搶走了。 而這時,正沉迷于錄像不可自撥的超生和帥炮,以及雷子,錚子和老八幾個,勾肩搭背,一臉愈墮落愈快樂的模樣,也才剛進胡同呢。 好嘛,陳月牙回頭一看幾個孩子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就連超生都不那么可愛了,本來吧,是想一人給揍一頓的。 但是,不等她出手,家里畢竟還有家長呢。 給鄧翠蓮喊來主持公道的賀德民吧,來了之后沒吭聲,一直站在角落里抽不帶蒂兒的鳳壺?zé)煛?/br> 他一直節(jié)省,哪怕羊全賣了,不放了,進北京了,學(xué)著用計算器計賬了,但是,艱苦奮斗的習(xí)慣不曾丟過,到現(xiàn)在都舍不得買帶蒂兒的煙,抽的一直是沒蒂兒的,1.5元一包的鳳壺。 看幾個孩子勾肩搭背的過來,他也沒吭聲。 直到老八大大咧咧的問了句:“爸,你是不是也是看錄像被抓的呀,你是去看黃色錄像了吧,前兩天我就看你悄悄去看黃色錄像了喲?!?/br> 這濃眉大眼的賀親民,不但丟了合同,居然還看黃色錄像? 賀德民脫了腳上的膠鞋,先是狠狠一鞋底抽在賀譯民屁股上,倒把陳月牙給心疼的心都收縮了一下。 然后是賀親民,再是雷子,小帥,錚子,三炮,到超生的時候,賀德民揚起來本來要打的,看超生瘦瘦的肩膀縮了一下,終是沒舍得,兩鞋底的力量迸在一起,狠狠一鞋底抽在老八的屁股上。 “哇,好疼!”老八當(dāng)時就給抽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再抬頭看別人,眼淚又不敢流,因為連二伯賀譯民的頭都垂著呢,沒一個人吭氣兒。 孩子意識都錯亂了,別人咋都這能挨,就他覺得疼呢,咦,好疼。 …… 所以,輸五千塊事小,但是合同丟了是大事,而且還是不能聲張的大事,因為sc百貨的地址,離sc超市也就三公里,是現(xiàn)在規(guī)劃的,二環(huán)內(nèi)最高的樓,高達16層,高層為酒店,以及辦公寫字樓,多層則是百貨商場。 這么一塊大肥rou,區(qū)政府給了陳月牙這么一個沒有紅色背景,沒有靠山的普通企業(yè)家,本身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眼紅,這時候你還丟了拆遷合同,要給別有用心的人鼓動著拆遷戶們再來一輪談判。 她會敗盡身家,還很可能再也爬不起來。 但是,從這一回陳月牙幾妯娌坐一塊兒,也算是正式開始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從小地方來的人,終歸還是眼界不夠?qū)?,讀的書也不夠多,這時候必須引進外部的管理人才,而不能再以家庭領(lǐng)導(dǎo)的方式,來運行一個企業(yè)了。 這一夜,一家子的大人坐在一起開會,孩子們也沒敢睡,就在隔壁聽著呢。 “這樣吧,先給服裝廠雇個經(jīng)理吧,我覺得蘇煜就挺好,比我有頭腦,也有經(jīng)驗,讓她做總經(jīng)理比我強?!编嚧渖徬日f。 “那你準(zhǔn)備干啥?”劉玉娟問鄧翠蓮。 鄧翠蓮吧,其實想去讀點書,畢竟生意越做越大,她發(fā)現(xiàn)自己缺的不是能力,而是知識,但她原來就沒讀過書,這話說出來,怕大家笑話。 不過沒想到陳月牙卻說:“你報個電大,夜里去讀點書吧,大嫂也是,最近他們老反應(yīng)你不愛用計算器和電腦,總愛用算盤,鬧的幾個會計必須等著你核算賬目,天天晚上要加班,你也去報個電大讀一讀,等有學(xué)歷了,會流利的使喚用電腦了再回來上班?!?/br> 劉玉娟心里其實不高興,而且在一瞬間,眼淚都刷的一下差點下來了。 要論努力,沒誰有她更努力,從一開始啥都不懂學(xué)算賬,到現(xiàn)在,掌據(jù)著整個sc公司所有的錢,她從算盤到計算器,哪一樣沒有認真學(xué),再說了,一個公司,啥給外人都沒關(guān)系,錢哪能讓外人管? “公費,你們幾個的學(xué)費,我從sc的公賬上走,基本工資也不停你們的,先讀點書吧,等你們讀完書回來,我再去讀。”陳月牙于是又說。 三妯娌嘛,從叫賣魚罐頭開始,苦是一起吃的,難是一起磨的,太陽沒有單曬誰一個,蚊子也沒躲過了咬誰,企業(yè)進步是重要,但畢竟大家一起苦過來的,陳月牙也不可能放棄她們。 倒是賀親民,其實這也是陳月牙自己的大意,畢竟農(nóng)村人,而且,外聯(lián),又是必須見識花花世界的一個崗位。 他在這個崗位上,在現(xiàn)在各種騙術(shù),賭術(shù)層出不窮的今天,吃虧上當(dāng),也是必須的。 得,讓他也去讀點兒書吧,而且,公司要重新招人,而且還是從各個名牌大學(xué)里花大代價來招人,再也不能,讓這幫親戚們跟著干了。 家庭企業(yè),哪怕你再怎么避免,也避免不了發(fā)展時的滯步不前。 合同,還是合同,那些丟了的合同怎么辦??? 當(dāng)然,第二天,按照賀親民的說法,賀譯民就把昨天晚上,哄著賀親民做了賭局的那幾個包工頭喊來問了,就想看看,合同到底是咋丟的,丟到哪兒去了,有沒有什么線索。 這幾個包工頭,有的給人騙了幾百塊,還有人給騙了兩三千塊,總之,也都破財不小,至于合同,幾個包工頭完全喝醉了,也根本不清楚丟哪兒了。 怎么辦? 現(xiàn)在公安壓力這么大,讓公安局的人專門替自己找合同,這肯定不行。 賀譯民在辦公桌前坐了會兒,一個電話撥出去了。 …… 今天,小帥帶著超生和三炮,一瘸一拐的老八幾個,專門在酒館一條街上轉(zhuǎn)悠著呢。 在二環(huán)內(nèi),各個居住區(qū),有很多這樣的小酒館,原本是屬于國營的,賣散啤和散酒,以及一點酒菜,但是在八十年代末,慢慢都被承包出去了,而這些地方,就是現(xiàn)在‘賭神’、‘賭圣’們爭相出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