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總之,那是一個非常潔身自好,而且特別愛兒子,對兒媳婦也疼愛的不得了的男人。 唉,說起來福妞就得傷感一回,為什么超生的命那么好,父母疼愛不說,嫁了人,就連公公都疼她疼的不得了。 京市幾座百貨大樓據(jù)說都被盛成轉(zhuǎn)在她名下。 福妞就想知道,超生何德何能,一輩子能有那么好的命。 不說這個,現(xiàn)在的福妞,還在為了能在外婆家多吃一頓rou而絞盡腦汁呢,趁著外婆怕她,趕緊讓外婆給她做頓好吃的吧。 …… 倆母女一起坐火車,眼看元宵節(jié),mama穿的,可是碎花棉襖加紅罩衣,脖子上還有一條大圍巾,只看這個樣子,可沒人能想到,她是整個望京最時髦的超帥牌服裝廠的老板。 超生扎兩個小揪揪,紅花兒的小棉襖,綠圍巾,因為mama沒搶到座位,倆人一起盤腿坐在車廂門口。 “這個銅板好看,mama,先拿這個縫?!庇衜ama動手,超生就秒變小粉絲,雙手托著下巴,看看做毽子啦。 “啤酒飲料,罐頭瓜子兒,把那腳讓一讓吶!”列車員推著小推車,歷經(jīng)艱難險阻,千辛萬苦的來了。 窮家富路,這可是陳月牙向來認定的真理。 所以,賣瓜子飲料的過來,超生就搓小手手啦。 “一罐水蜜桃罐頭,一包甜瓜子,再給我一瓶……” “可樂,mama,我聽說小孩子喝了可樂,才能長長喲?!背B忙補一句。 不比小帥哥哥大清早上了火車,因為兜里沒錢看都不敢看吃的,超生可是跟著mama的崽,這一路上,磕著瓜子,還有mama給自己做毽子,日子簡直好過的不像是人過的一樣啊。 有個拎著一只破皮包的,還穿著老式中山裝,肩膀上有一層厚厚的土的老爺爺,一直在盯著陳月牙看。 超生慢斯條理,吃瓜子吃渴了,才準備打開罐頭,做為一個吃罐,她深深懂得吃的先后順序。 不過因為老爺爺一直盯著她,超生看他嘴巴挺干的,就把罐頭瓶子捧起來了:“爺爺,要喝我的糖水嗎?” “不了不了,不過同志,你這錢幣都是哪兒來的,我能不能看一看?”這個老爺爺蹲了下來,問陳月牙。 陳月牙不像賀譯民懂點收藏,要不然,也不會讓超生把這么多值錢的銅板拿出來玩兒。 “孩子玩兒的,就幾個銅板而已?!标愒卵勒f。 “要我想買呢,一枚十元行不行?”這老爺爺又問。 陳月牙最近正缺錢,但是,既然是超生的寶貝,看超生眉毛一豎,她就搖頭了:“不賣,這是我家孩子玩兒的東西?!?/br> 這老爺爺人老了,蹲不住,突然伸手在超生的頭發(fā)上摸了兩摸說:“要你不想賣就收起來,甭給人看著,這東西啊,招人眼睛?!?/br> 他這么一說,陳月牙再看那一包銅板,突然就有點明白是為啥呢。 銅板這東西,有值價兒的,也有一文不值的,估計她這一堆里有值錢貨,火車上人多眼雜,這老爺爺是提醒她,別被人盯上。 刷一把把銅板全收到了兜里,陳月牙搖著自己的手說:“哎呀手好酸啊,咱等到了北京再縫吧,mama實在縫不動了?!?/br> 超生立刻把罐頭捧給了mama:“mama吃!” 既然mama那么辛苦,這會兒,超生當(dāng)然化身小苦力,捏肩膀,揉背,揉手手,不停的就替mama干起來了。 下了火車,倆人擠上公交車,再倒一趟車,直奔盛海峰家。 還是因為都住在胡同里,所以,超生對于盛海峰家,有種別樣的親切感,每當(dāng)走到這個胡同口,就有一種,自己似曾相識,并且曾經(jīng)來過的感覺。 這種感覺隨著她慢慢長大,居然越來越強烈了。 當(dāng)然,此刻,盛海峰和賀帥并不在,盛成也不在,當(dāng)然是因為受了傷,貼身伺候妻子去了。 家里倆老人在呢,盛爺爺和盛奶奶。 還有一個女孩子,也在家里頭,正在跟盛爺爺聊天兒。 這個女孩子,當(dāng)然就是劇團從部隊上轉(zhuǎn)業(yè)的,鮑政委的女兒鮑小琳了。 雖然父親在部隊上上班,但是鮑小琳恰好是被耽誤的十年里長起來的一輩人,斗爭最激烈的時候她才上小學(xué),全面停課的時候,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進了最風(fēng)光的百貨大樓做售貨員,而且還是賣副食品,在別的姑娘們在鄉(xiāng)下為了三個工分挑大糞,割麥子,插秧,為了吃口rou,滿山遍野放火燒松鼠洞的時候,她坐在百貨大樓的玻璃里頭,穿著漂亮的的確涼裙子,涼涼快快的吃瓜子,吃罐頭,當(dāng)然,就算在北京城里,也是萬眾矚目,萬人羨慕。 這么風(fēng)光到23,說白了,城里最好的小伙子跟她談對象,她還挑三撿四不愿意呢。 變故是在去年,誰知道一改革開放,下過鄉(xiāng)的姑娘們一回來,齊刷刷安排了好工作,什么法院的,檢察院的,農(nóng)業(yè)廳文化廳的,她突然之間就不再是曾經(jīng)那第一風(fēng)光的好了。 這種打擊對鮑小琳來說可太大了點。 不過好在她發(fā)現(xiàn),領(lǐng)導(dǎo)盛成對京劇極為癡迷,而恰好她爸又調(diào)到劇團當(dāng)領(lǐng)導(dǎo)了。 這時候,她正值當(dāng)年,京劇又是國粹,領(lǐng)導(dǎo)人們出國訪問的時候都要帶著劇團,要把京劇學(xué)好,成為劇團的當(dāng)家大青衣,她還是北京城里最風(fēng)光的那撮子人。 當(dāng)然,調(diào)到劇團之后,鮑小琳很快就征服了整個劇團上下。 就連盛老爺子,久不寫劇本了的,給領(lǐng)導(dǎo)們重新要求上綱,讓排新劇,而且指定了是給鮑小琳排,倆人正在為此而進行創(chuàng)作方面的溝通。 倆人說到興起,這會兒翻了蘇愛華的行頭出來,正在院子里試行頭。 在舊社會,青衣們自己的行頭,那一套是按幾千兩銀子算的,說白了,那看著是衣服,但花出去的是真金白銀,什么地兒的刺繡,什么地兒的珠子,用的那兒的綢緞,擱現(xiàn)在,叫文物,叫文化遺產(chǎn)。 當(dāng)然,要不是跟盛爺爺一起聊戲,就鮑小琳那五代赤紅,三代要飯的無產(chǎn)家庭,哪見過這些東西啊。 這不有人敲門了,盛爺爺還在臺階上喝茶。 鮑小琳上是蟒,下是褶子,頭上還戴著一套點翠頭面,邁著貴妃醉酒的步伐,就去開門了。 這門一開,超生穿著花棉襖,背著綠書包,抬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mama,這兒有個花大蟲!” 除了在舞臺上,誰在日常生活中見過這種打扮啊。 陳月牙也給嚇了一跳,心說,這怕是個瘋女人吧,咋穿成這樣? 當(dāng)然,在她們母女的心目中,定意中,穿著五花大蟒服,戴著點翠鳳冠的鮑小琳,完全就是一個瘋婆子。 鑒于曾經(jīng)盛mama就曾發(fā)過瘋,超生掂起腳尖,一臉戒備的進了門。 陳月牙也一身的戒備,生怕沾著鮑小琳的衣服的進門了。 “盛奶奶,你好呀,我是小超生!”超生看盛奶奶在廚房里,高聲說。 盛奶奶也沒見過陳月牙,而且,這老太太跟兒媳婦之間是這樣,兒媳婦身體好了,她就走了,回自個兒家練太極拳,打八段錦,養(yǎng)生喝茶,好不在自在。 兒媳婦要出了什么事兒,一秒到場,熬湯煎藥伺候兒媳婦。 人老了,可不就這樣兒嘛,保存實力,關(guān)鍵時刻發(fā)揮自己的作用,在家里,那是座山雕式的鎮(zhèn)家之寶。 “這小丫頭,我看著眼熟……”老太太轉(zhuǎn)了一下腦瓜子,想起來了:“你是程阿姨那家子的親戚吧,這是你媽?” 在老太太這兒,陳月牙只是原來的保姆,鄧翠蓮的大姨程大花家的親戚。 當(dāng)然,老太太并不知道陳月牙和蘇愛華合伙做生意的事兒,所以,也不知道陳月牙是為什么事情而來的。 “蘇大姐呢,不在家嗎,我是來找她的。”陳月牙于是說。 盛奶奶深深吐了口氣,還沒說話,鮑小琳立刻說:“是為了商場的事兒來的吧,阿姨,那可真不巧,我?guī)煾底≡毫四?。?/br> 陳月牙才30歲,給個23歲的成年女人叫阿姨? 怎么那么難聽? 然后呢,超生就說:“嬸嬸,你的衣服好像一條花大蟲啊,真漂亮!” 鮑小琳這種人很可笑的,她叫陳月牙阿姨,她覺得很對,但是超生叫她嬸嬸,她就不高興了:“小朋友,我這衣服確實很漂亮,但是,你要叫我jiejie,可不能叫我阿姨呀。” “可是我mama都生了四個崽崽啦,也比你年青,你肯定是我的嬸嬸呀。”這毫無防備的一句,把鮑小琳給刺的,差點沒昏死過去。 盛奶奶慧眼如炬,洞穿一切,雖然不認識陳月牙,但是知道兒媳婦準備跟人合伙做生意,并且離開北京,轉(zhuǎn)業(yè)到盛京的事兒。 一猜,就猜到陳月牙的身份了。 “那就是個妖精,丫頭,你進來,我跟你說個事兒?!笔⒛棠填H為輕蔑的掃了鮑小琳一眼說。 陳月牙也覺得,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很有問題。 第112章 112 事實上, 夫妻之間, 如果一件事情鬧的人盡皆知,那么這件事情在他們內(nèi)部, 肯定已經(jīng)磨擦過成百上千次了。 就盛奶奶所知道的, 用兒子的話說, 兒媳婦突然提離婚, 而且還要調(diào)到盛京去,很可能還是因為精神不大正常的緣故。 畢竟蘇愛華曾經(jīng)是個精神病人,現(xiàn)在是好了, 而且還拍完了《白蛇傳》, 用行內(nèi)人的話說,那部作品一出,蘇愛華的旦角在這個行業(yè)里,都能算得上封神了。 但是,盛成就覺得妻子在精神方面, 應(yīng)該還有問題。 當(dāng)然,直到這時候,盛成才知道, 妻子拿了三萬塊錢, 要到盛京去承包一個百貨大樓。 承包百貨大樓是好事情, 但盛成得說一句, 平心而論,妻子不懂人情事故,不懂物稼維艱, 真要覺得自己老了,唱不動了,在家里侍弄侍弄花草,練練太極,打打八段錦就好,開什么商場,這不閑得慌嘛。 當(dāng)時倆人爭執(zhí)了幾句,蘇愛華要走,盛成不讓她走,其實什么也沒干,也不知道怎么的,蘇愛華在地上跺了兩腳,轉(zhuǎn)身出門,下過雪的天兒,一跤栽倒,咔嚓一聲,又給摔骨折了,這不送醫(yī)院去了? 這下,更坐實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蘇愛華年紀大了骨頭脆,才會摔斷腿。 “您的意思是,您的兒子也沒做錯什么事兒,反而是蘇大姐鬧的有點兇?”聽完盛奶奶的解釋,陳月牙猶豫著問。 說起這個,盛奶奶就得看看外頭,正在喜孜孜兒的試著蘇愛華行頭的鮑小琳。 “看見外頭那個沒,百貨大樓里當(dāng)了八年的銷售標兵,是會唱兩句,但我得說,那是個真正見風(fēng)使舵,見人說人,見鬼說鬼的妖精,這家子的矛盾全是她挑起來的,但人家爸是領(lǐng)導(dǎo),我們倆口子應(yīng)付她,還不為兒媳婦?偏偏兒媳婦還不領(lǐng)情,你說說這叫什么事兒。”盛奶奶篤定的說。 跟盛奶奶聊天,陳月牙才發(fā)現(xiàn)她挺有意思的。 是,老太太人耿直,心直口快的,但是怎么聽來聽去,錯的全是蘇愛華? “這跟蘇大姐又有啥關(guān)系?”陳月牙再問。 盛奶奶伸了十根手指頭出來:“我兒子的脾氣我知道,天生的好性格,百貨大樓里幾百個女人,都看得上我兒子,看上他啥,看上他手里的權(quán)力,看上他能天天出國,看上他長的帥氣,脾氣好,但這跟我兒子沒關(guān)系啊,你就說說,他錯哪兒了?” 除了上海的友誼,就是京市的市百貨了。 而現(xiàn)在,還是一個你想出國,那得歷經(jīng)千辛萬苦,就仿如鯉魚跳龍門一樣的年代。 在這樣的年代,盛成隔三岔五的跑國外,認識的全是國際大牌的經(jīng)理們,而他自己手里握著權(quán)力,又長的帥氣,對于那些小售貨員來說,是比一身綠軍裝的兵哥哥們更加神奇,更加金光閃閃的存在。 這時候有女人往上貼是難免的。 當(dāng)然,在盛奶奶看來,這就是兒媳婦不夠豁達了。 “那種妖精,讓她瞎蹦噠蹦噠,你江湖點兒應(yīng)付著她,她沒啥真本事,蹦噠不了幾天的,笑笑就完了,你說你著什么氣兒,著什么急,兩口子吵什么架呀,是不是?還把自己搞醫(yī)院里去?”盛奶奶又說。 得,陳月牙聽出來了。 老太太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鮑小琳對她兒子有意思,估計也知道兒媳婦在劇團里受人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