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正好這時候, 去現(xiàn)場問話的警衛(wèi)來了:“領(lǐng)導,地方上的公安負責人說不論是誰, 只要不是跟案件直屬相關(guān)的人物,都不能進去看?!?/br> “你沒說是我,付東兵?” “說了, 但對方說不行, 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毀壞的很厲害了, 公安進行搶救性保護之后, 要等省文物局的人下來發(fā)掘,統(tǒng)計庫銀的數(shù)量, 研究當時的歷史事件。除此之外誰都不可以進, 別說您不行,就總書記來了也不行?!本l(wèi)說。 “主管這個案子的人是誰, 叫什么名字?這么大的口氣,總書記都不認?”付東兵問。 “叫賀譯民,一小派處所的所長?!本l(wèi)說。 付東兵揮手說:“那咱們走吧。” 大人物說話, 當然不可能直接表現(xiàn)自己的喜怒哀樂,但是, 話說到這個程度,誰能聽不明白。 福妞一直悄悄的躲在付東兵的身后,本來是想著,必要的時候想個辦法怎么壞賀譯民一家的事兒的。 但一聽付東兵這口氣,頓時覺得賀譯民全家算是完蛋了, 畢竟惹了公安系統(tǒng)的大領(lǐng)導,賀譯民這輩子的升職肯定沒指望了。 得,今天福妞很開心,所以,她樂悠悠的,繼續(xù)去圍觀銀庫的大稀奇了。 再說賀帥兄弟,回家之后,因為有公安的命令,必須替超生抓一只松鼠,一群孩子竄林子里,給超生捉松鼠去了。 但也真是奇哉也,不論罐頭廠后面,還是清水河畔,林子里干脆就沒有一只松鼠。 而樂悠悠等著國家獎勵的大松鼠的超生,此時正在屋里擼著小兔子,看mama和倆嬸嬸嘆氣兒。 “服裝廠的墻都倒了,那服裝還咋做啊,要不我們回鄉(xiāng)下算了,我看這生意真不是咱們能做的?!眲⒂窬暾f。 鄧翠蓮可為難了:“但是大嫂,真要有布,我能做出好衣服來,這點你得信我?!?/br> 陳月牙也在愁啊:縫紉機都給埋土里了,墻都挖光了,那個廠子看來是弄不起來了,干脆就算了吧,等著做黃桃罐頭。 不過就在這時,隔著一堵墻,程春花不是剛好回家來,在隔壁大驚小怪的罵程睡蓮:“就說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宋思思現(xiàn)在準備開個服裝城,讓你替她看店,一月給你五十塊你不干,非得要幫陳月牙干,呸,陳月牙有啥眼光做服裝啊她?” “姐,咱不說那些,我和咱媽賣了血的錢呢,我自己也急著用錢,你咋遲遲不還給我們???” “你急啥,等我賺了錢肯定給你,但是,你得去幫宋思思看服裝店,不能再跟著陳月牙?!背檀夯ㄓ终f。 也是奇怪,今天何向陽居然支持程睡蓮了:“都是工作,人陳月牙工資給的爽快,睡蓮就甭挪窩兒了,睡蓮,抓緊拿下老炮兒結(jié)婚吧,老炮兒是大車司機,你不虧。” “鄧翠蓮的弟還是個臭流氓,那幫人能做好生意,才怪!”程春花也不顧隔壁能聽得到,大聲說。 這還怎么辦? “挖縫紉機,全搬到罐頭廠,貸款,做衣服!”陳月牙果斷的說。 不蒸饅頭蒸口氣,就為何向陽那老太太都支持她,陳月牙必須讓鄧翠蓮把服裝給做起來。 她就不信了,鄧翠蓮那么漂亮的衣服,它能賣不出去? 她得讓鄧翠蓮的服裝做的火火的,賣到全國去,氣死程春花才行。 再說付敞亮,直到這天晚上,他才在大隊長高靖的辦公室里見到他爸付東兵。 老爺子比之上一回付敞亮見的時候又老了不少,中央縱隊和公安的制服不一樣,也是綠軍裝,老爺子兩鬢斑白,但身板依然筆挺。 當然,他爸說的話,也跟付敞亮預料的一模一樣:“又套上這身皮,準備在關(guān)鍵時刻拖大家的后腿,給組織做一顆定時炸彈,害咱們的公安戰(zhàn)士為了你而無辜犧牲啦?” 付敞亮捏著拳頭,沒說話。 跟他果斷,敏銳,帥氣的大哥相比,付敞亮從小人就遲鈍,反應能力也差,本著老子英雄兒好漢的新時代‘出身論’哲理,付東兵對于這個兒子,從小就恨鐵不成鋼,覺得他一直在丟自己的人,在他害死他大哥之后,更是連多一眼都懶得看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甭看他平常身體素質(zhì)很好,反應力也很敏銳,但是真正到生死關(guān)頭,他就是個只顧保命,不顧大局的懦夫。 這種人公安隊伍里肯定還有很多,但是很幸運,他們不是付東兵的兒子,所以付東兵找不到他們,無法把他們開除出隊伍。 而付敞亮,是付東兵的兒子,在付東兵眼里絕對不夠資格當個公安,所以他勢必要讓兒子離開這個隊伍。 “爸,我都改了,真的?!备冻两o他爸敬了個禮,心虛的說。 “改了?狗能改得了吃屎?”付東兵冷笑了一聲。 這其實仍然跟小時候是一樣的,不論任何訓練,哥哥都能輕松達標,而付敞亮,則永遠在脫他哥的后腿。 到最后,還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把他哥給害死了。 每次他都說,自己下次一定會努力,更優(yōu)秀,但下一次不出意料,他總是墊底的那個。 臨陣的危機預判,他更是一塌糊涂。 “你在本地認識的那個朋友呢,叫賀譯民是吧,我得見見他?!备稏|兵又說。 付敞亮覺得,父親要親自見賀譯民,是想親自跟賀譯民講述他的生平過往,然后告訴他,自己是多么不值得交往的一個人。 總之,父親不但不想他好過,甚至不愿意他擁有朋友。 在父親的逼迫下,付敞亮報家名兒了:“他住在百順街道的燕支胡同,您曾經(jīng)給他寫過信的,應該知道他家的地址?!?/br> “嗯,我知道了,去吧,要么自己請辭,要么明天我開除你?!备稏|兵依然冷冷的說。 “嗯!”付敞亮重重點頭,嘴角繼續(xù)往下撇著。 當然,畢竟好些年沒見過面,付東兵看了兒子半天,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不比前些年,沒有就業(yè)崗位,送牛奶,送報紙不一樣是工作,就當?shù)範敚惨粯邮枪ぷ?,不害人命,辭職吧!” 付敞亮又給他爸敬了個禮,哽噎著喉嚨說:“好!” 其實,付東兵要見賀譯民,想法和目的并不是付敞亮想象的那樣。 他在部隊上有個戰(zhàn)友叫張開,張開曾經(jīng)極力的,跟他推茬過一個叫賀譯民的同志。 而后來,他經(jīng)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賀譯民還是兒子的好友,這已經(jīng)是兩個巧合了。 而昨天呢,成衣廠發(fā)現(xiàn)了清朝時的銀礦。 像銀礦那種大型的考古性發(fā)掘,于國家是莫大的財富,但畢竟人是個體,一開始慌慌亂亂的,在執(zhí)行任務中,負責案子的專案負責人,最忌諱的,就是以權(quán)謀私,或者自己私藏國家文物。 再或者,聽說上面來了某個大領(lǐng)導,就在當場搞接待,看新鮮玩藝兒,弄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進去破壞現(xiàn)場。 這種行為,比犯罪更罪大惡極,因為它是在毀壞歷史。 沒想到,案子的負責人又是賀譯民。 所以,福妞以為賀譯民不讓付東兵進現(xiàn)場,付東兵會很生氣。 從此賀譯民絕對升不了職。 但事實上,付東兵不但不生氣,而且從來內(nèi)心來說,非常贊同賀譯民這種作法。 隨著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部隊大裁員,知青大返城,城市治安上的動蕩,以及公安的壓力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付東兵想為嚴打?qū)0附M找一幫子得力人選,持續(xù)推動社會治安的完善與社會穩(wěn)定,正在全國性的,從公安系統(tǒng)中物色人物。 賀譯民就因為他清奇的,拒絕了領(lǐng)導觀看銀礦的要求,還揚言總書記來了都不放行這種作死的言論,順利的進入了付東兵的眼簾。 要賀譯民再表現(xiàn)好一點,估計他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直接調(diào)進中央縱隊了。 現(xiàn)在,就得看付東兵的實地考察啦! 再說燕支胡同,真是奇了怪了,連著兩天,不止清水縣,鄉(xiāng)下的松鼠似乎都絕跡了,幾兄弟因為撒了謊,又必須給超生找一只松鼠出來。 所以,孩子們正在四處找松鼠。 這不,直到第二天一早,賀斌居然在胡同品的一顆大槐樹上,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只大松鼠。 而這時,賀譯民還在成衣廠辦銀礦的案子,陳月牙和鄧翠蓮正準備去信用社辦貸款,家用里正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稱霸王的時候。 幾兄弟嘴里叨著饃,聽說終于有松鼠了,公安的命令,不得不繼續(xù)替超生抓松鼠啊。 這不,幾兄弟正在計劃著抓松鼠,突然,百貨商店門外頭,正在卸貨的三輛車上,裝了滿滿一三輪車的奶油大冰棍兒,卻在卸貨師傅端著紙箱子進門的時候,慢慢的就開始向后滑了。 正好三輪車滑到了理發(fā)館的門口,理發(fā)館里那個年青的新師傅小于也不知道咋想的,看著蓋雪糕的棉被張開著,悄悄的,從箱子里摸了幾個冰棍兒出來,轉(zhuǎn)身又進了理發(fā)館了。 賀仝兜里有幾塊錢,這邊的百貨商店里剛才沒雪糕了,他沒買到。就跑過橋,到鋼廠那邊買了幾個奶油大冰棍兒,緊趕慢趕跑進胡同,本來是準備把冰棍給弟弟們吃的,正好三輪車退過來,他一手就給扶住了。 “小伙子,給錢了沒你就拿我冰棍,趕緊給我放下?!彼拓泿煾狄怀鲩T,看賀仝手里拿著冰棍,一手扶著車把,指著他鼻子說。 賀仝說:“叔叔,這冰棍我自己買的,您的我一根沒動,真的.” “你放屁,箱子里正好差了四根冰棍,你拿著四根,你還說不是你拿的?” “真不是我!”賀仝是農(nóng)村孩子,樸實,說話的時候,盡量在笑。 大人對孩子,又是證據(jù)確鑿的事兒,送貨師傅也懶得跟賀仝廢話,直接來搶他的冰棍了:“今天我就免了你一頓打,15歲就能判流氓罪,小伙子,不告你是我看得起你!” 別人沒看到,但超生天生愛吃冰棍,所以從三輪車一來,她就一直盯著冰棍,她親眼看到,是小于叔叔拿走了冰棍呀。 但超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巷口走進來個穿著軍裝,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正好圍觀的人多,他指著賀仝就說:“這個孩子品型不行,誰家的,也不知道好好教育教育?” 超生一看,這不正是昨天那個,誣賴她踢了自己的老爺爺嗎? 太武斷了吧? 就憑著昨天那點小小的爭執(zhí),以及今天,看到賀仝手里拿著冰棍,就說她的仝哥哥品型不端? 怒從胸中起,惡向膽邊生,超生邁著小短腿,在大人們的吵鬧聲中,準備上前理理論理論這事兒了。 胡同里的人都好湊點熱鬧,街坊鄰居們更是喜歡八卦。 而付東兵呢,今天正好穿的是軍裝,還是四個兜兒,肩上還掛著紅五星,一看就是個大干部。對著大干部,大家當然更喜歡表現(xiàn)一下自己。 “這孩子農(nóng)村來的,只有居住證兒,就不是咱城市戶口。” “他家還出過一流氓,跑女廁所看女人屁股的那種!” “哎喲喂,平常挺老實的孩子,看不出來啊,關(guān)鍵時候偷冰棍!” “真是替賀譯民丟人吶,咱賀所長多好的人啦!”還有人說。 就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語中,超生使勁的往上跳著,高聲說:“不對,我仝哥哥是被冤枉噠!” 但是沒人聽到超生說話啊,畢竟她太小了,人太低,大家注意不到她。 “賀譯民的兒子?”付東兵自認自己應該是過濾到了有效信息。 他選人的條件太過嚴苛,要這個偷雪糕的孩子真是賀譯民的,那賀譯民在他這兒,就只能拿到不合格三個字。 中央縱隊,可不要兒子品型這么不端的人。 超生終于擠到付東兵面前了,搖著他的褲腿說:“我哥哥是被冤枉噠。” 付東兵給個孩子搖著褲管,低頭一看,哎呀,又是熟人啊,昨天踩了他一大腳,兇巴巴的小丫頭,一手叉腰,一副要跟他理論的樣子。 “你是賀譯民的閨女?”付東兵彎腰說。 一幫看客,一幫警衛(wèi),還有賀家的一幫孩子。 超生指著理發(fā)館說:“是小于叔叔偷的冰棍,我都看見啦,我哥哥的是他自己帶回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