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了兩通電話，第一通是托人刪了那貼子，第二通則是讓人追查那匿名用戶的IP地址。

    這時女秘書來報，說有個地痞鬧事，被打的員工堅稱受是幕后主謀，結(jié)果受也被帶去派出所接受調(diào)查了。

    攻：“……行，我知道了?！?/br>
    于是攻又打了第三通電話。

    受剛進(jìn)派出所大門，又被送佛似的送了出來。

    受站在門邊一臉迷惑：“這就可以走了？不用拘留我嗎？你們還要調(diào)查別人嗎？”

    送他的警察：“不太清楚，我只聽令行事?！?/br>
    受想了想，摸出根煙遞過去。

    警察：“不用不用，走吧走吧?！?/br>
    受還在迷惑，聽見身后有人說：“沒事了，出來吧。”

    他一轉(zhuǎn)身，看見了攻的車子停在門外。

    攻搖下車窗：“上來，我有話問你?！?/br>
    第八章

    受上了副駕座，攻發(fā)動車子上了街道，在市內(nèi)漫無目的地兜圈。

    攻說是有話問他，卻始終不開口。受盯著窗外恍神良久，才找到合適的臺詞：“謝謝老總救我出來。”

    攻一哂：“被打的那個員工，就是偷拍你的人嗎？”

    受：“是。”

    攻：“行，明天他就下崗了，那視頻也不會再出現(xiàn)?！?/br>
    受又棒讀了一遍：“謝謝老總?！?/br>
    攻：“這個不用謝我，公司本來就不能留這種人當(dāng)隱患，別的后續(xù)處理都在公關(guān)部的預(yù)算里?！?/br>
    受想了想，換了行臺詞：“不愧是老總?！?/br>
    攻：“……”

    攻：“打手是你兒子找的？”

    “是我自己。”受不假思索道。

    攻充耳不聞：“可以，有種。我之前看他一文不值，現(xiàn)在看來，還是值那么兩毛錢的?！?/br>
    攻之所以對受的養(yǎng)子抱有成見，不僅僅是因為他勾引過自己女兒，也是因為在酒吧里聽見他嘲諷受：“糟蹋的都是男的?！痹诠タ磥恚绻@小嗶崽子是自己生的，腿已經(jīng)被打成八段了。

    受也知道攻視養(yǎng)子為垃圾。他不怕養(yǎng)子被看不起，只怕養(yǎng)子被戒備提防，日后的路難走。

    受：“您這兩毛錢的首肯我一定轉(zhuǎn)達(dá)給他，讓他找個大金塊刻成字供起來。但打手真不是他找的?！?/br>
    攻聽出了受隱藏得極深的小心翼翼，略覺不爽。

    為了安撫自己的良心，攻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幫幫受的。而攻這種人物的“力所能及范圍”可就幅員遼闊了，哪天善心大發(fā)，幫他換個假身份，甚至換張臉，再送他回去演戲都不是難事。

    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條件上：受要首先向他表達(dá)需求。

    眼下受不僅不提需求，連半句真話都欠奉。

    攻覺得自己像個追著人塞錢的二傻子。

    攻：“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br>
    受：“我有什么好說的？”

    攻：“你之前那些年，是因為害怕今天這種局面，才隱姓埋名混吃等死嗎？”

    受：“不不不，純粹是因為懶?！?/br>
    攻笑了。

    攻：“我覺得你對我有些誤會。”

    受頓了頓，似乎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攻：“你可以對我吐露一點真心嗎？只要一點兒，你就能通過我的反應(yīng)，消除對我的誤會?！?/br>
    受愣住了。

    受笑道：“老總，我對你一直都非常誠懇?！?/br>
    下了車回到家，受內(nèi)心的震動還未消減。

    攻那句話說得極其委婉曲折，但主要意思是：無論你說什么我都會相信，絕不出言質(zhì)疑，絕不傷害你。

    簡直是個好人了。

    他從未想過攻會是這種好人。說到底，他對“外界”與“他人”一直都是這樣漠不關(guān)心，自然也不曾用心觀察。此刻的感受無異于天上掉下一張大餅，雖然極可能是假的，卻也有可能是真的。

    只要他試探著走出第一步……

    可這第一步，遲到了二十年。

    晚了啊，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