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方收也不好，不收又覺得浪費，立場迷之不堅定。蘇瑞除了看起來禽獸，似乎，對他是真的好。最起碼不像別人單純可憐他，讓他難堪的程度，而是處處對準他的弱處下心機。然而，煩是真的煩，尤其認識的一些小混混聽說這事之后，總愛嘲諷他，說他賣屁股討生活，一時流言四起。

    以前看著安平街上比娘們還娘們的那些人，尹方躲都來不及，更不會接近，有打他注意的都被套麻袋揍個半死，才沒那么多麻煩?？涩F在，明知蘇瑞對他有企圖，罵也罵過，吵也吵過，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總不能真下手打人。

    所以，造成了當前尷尬的局面——

    “cao！你他媽怎么又來了！”

    少有地回了出租屋，尹方費盡力氣抵住門，死活不肯讓人進來。

    蘇瑞一手撐開門，僵持之中，透過門縫對里頭不停聳動的那頭黃毛說道：“嘖，怕什么，我就是來看看你。”

    黃毛詭異地停住了一瞬，下一刻，又恢復和主人一般拼命掙扎的狀態(tài)：“老子過得很好！你他媽快滾！不，不然我報警了！”

    “家務事，當然是自家處理?！碧K瑞壞心眼地加大手上力度，趁尹方反應慢一拍，大半身子擠進去，“況且我只要說一聲，周圍人以為我和你有仇，也不會管。哪怕報警，你說警察是信你還是信我？”

    這話著實不好聽，尹方恨不得撲上去把人一拳揍倒，然而力氣跟不上，很快就被蘇瑞逼進屋里。由于環(huán)境不好，屋里大白天也很暗，要不是尹方習慣了，肯定要碰倒東西。正巧燈也壞了，眼下沒有燈光，不至于看不清，但總有種曖昧的氣氛。尹方心里更慌，用力掙扎，被抓住的手腕很快留下一道紅印。蘇瑞怕他弄傷自己，趕緊把人壓在門板后，低下頭就親了上去。

    尹方瞪大眼睛，沒料到對方大膽到實施性sao擾。但嘴上濕滑又溫熱的感覺不是作假，更不是在夢里。他只覺得血一下子涌上大腦，整個人變得暈乎乎，沒辦法繼續(xù)亂動。蘇瑞也是一時心血來潮，被按在門上的人太過可口，哪怕生氣，也沒有對他動手。年輕的臉頰很燙，在親吻時微微觸碰，連帶著那種激動被感染了。

    輾轉片刻，蘇瑞回想起看過的電影小說，并未放下警惕，而是一邊控制住懷里的人，一邊試探地伸出舌頭，一下下舔過抿緊的唇。尹方突然清醒過來，發(fā)現對方得寸進尺，緊張地吐出一串意味不明的聲音表示抗拒：“唔……唔唔……”同時，眼角不知道什么時候泛紅，越覺得丟臉，越有種要哭出來的沖動。

    看似經驗十足，實則兩個菜雞。

    見狀，蘇瑞意識到做得有些過火，不再用挑逗的態(tài)度，稍微退后，溫柔地噙住那張倔強的嘴。只是含著對方的下唇，輕輕磨蹭。

    靠得太近，尹方能感受到屬于對方身上極具侵略性的氣息，然而很快消失不見，換成小心翼翼，宛如對待珍寶一般吻過他的嘴角。很暖，很軟，唇和唇彼此覆蓋，這般動作與最親密的情人無異。他有些惱怒：為什么現在還能胡思亂想？想要掙脫，身體卻不由自主軟下來。害怕事情發(fā)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尹方一閉眼，狠心地一咬——

    咬在了蘇瑞的嘴上。

    “嘶，不喜歡？”

    蘇瑞這才把人放開，除了呼吸粗重了一些，衣服凌亂了一點，并看不出他有緊張或慌亂的情緒。舔舔嘴角，如同鐵銹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不疼，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憑借強大的自控力，蘇瑞很快變得冷靜，伸手一抹，傷口上的血跡差不多干了，只有面前小黃毛的唇上還沾著一點鮮紅，暗示剛才到底多么激烈。

    尹方快要站不住，要不是背靠門板，肯定要丟臉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仍然警惕地盯著蘇瑞的動作，他甩開對方的手，見蘇瑞沒有繼續(xù)上前，便飛快躲到一邊的墻角里，拿起暖水壺作勢要砸過去：“滾！”

    蘇瑞嘆了口氣：“抱歉，我有些……著急了?！?/br>
    沒有回答。

    并不在意對方嚴陣以待的架勢，能稍微嘗點便宜，已經非常不錯。蘇瑞笑了笑，恢復成一開始溫文儒雅的模樣，說道：“誰讓你總在躲我，唉，太不聽話?！?/br>
    尹方胡亂擦掉嘴上的血，雖然腦子還不太清醒，但是聽出這話里sao擾不成倒打一耙的惡劣，氣憤地開口：“呸！別，別逼老子打你！快滾！”說完，往地上啐了一口。

    “好吧?！碧K瑞見好就收，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緊不慢地打開門，“明天見?！?/br>
    “見你麻痹！”

    帶上了幾分笑意：“別說臟話，不然，我還親你。”

    暖水壺猛地砸在門板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強裝出的氣勢一下子垮掉，尹方沖上去把門鎖緊，然后鉆到床上，臉紅得像被火燒過。“caocaocao！死基佬！不要臉……”沒辦法消氣，一邊咒罵一邊砸著床板，不知道是氣對方肆無忌憚的舉動，或者氣自己無力反抗。過了一陣，忽然又響起敲門聲，尹方宛如驚弓之鳥，披著被子挪到門邊，手上還提著快壞了的暖水壺：“誰??？”

    果然是折返的蘇瑞：“小孩，給你買了東西?！?/br>
    “拿回去！”

    “我放在門口，你自己拿，別便宜了老鼠?！?/br>
    “滾！”

    腳步聲逐漸遠去，尹方豎起耳朵，感覺對方應該走了，小心翼翼開了條門縫確認。嗯，人走了，留下一個大袋子，不知道裝著什么。猶豫再三，他探出右腳，將門前的袋子勾進來，然后飛快鎖上門。

    很好，沒問題。

    尹方用腳尖碰了碰袋子，最終還是沒忍住，蹲下身：“哼，給老鼠不如給老子吃?！贝蜷_一看，里面是很多速食食品和幾個燈泡。

    吃的好理解，這燈泡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他不由得抬起頭，發(fā)現袋里的燈泡與自家的燈……似乎型號差不多？試探地拿出一個換上去，很適合，屋里頓時亮了起來?？礃幼?，大概是蘇瑞臨時起意，跑到巷口雜貨鋪給他買的。尹方皺起眉頭，眼眶有些發(fā)熱，然后，蹲在燈光下不知所措。如果說被強吻帶來的是惱怒，現在心底蔓延開來的，更多是說不清的滋味?！八阑校　泵摽诙?，連語氣都變輕了。

    到底是多久……沒被這樣關心過了呢？

    好奇怪。

    13.收網

    不知不覺變冷了。

    尹方裹緊衣領，呼出一口白霧，抬腳走進吵嚷的人群里。安平街比平日熱鬧許多，即使在寒冷的天氣里，依然有數不清的人來這里尋歡作樂。不過對尹方而言，他已經很久沒有當扒手，趁人多偷錢了。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蘇瑞那個多管閑事的死基佬，時不時給他吃的穿的，連身上這件厚外套也是“禮物”。尹方自然拒絕過無數回，可回回落敗，一不小心還會被親得頭昏腦漲，任由對方占盡便宜。既然不為溫飽煩惱，也就不需要小偷小摸。畢竟，快到年末，警察也經常到街上走動，犯事的話風險太大，不值得。

    然而，最近蘇瑞很少來這邊。

    人的習慣非?？膳?，能夠把討厭變成喜歡，任憑尹方怎么掙扎，依然在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想起用溫柔語氣對他說“我看上你了”的人。正因如此，第一天沒感覺，第二天稍微感到糾結，第三天不由自主觀察四周有沒有熟悉的身影，第四天……想到這，尹方踹了一腳街邊的垃圾箱，忿忿不平地嘟囔著：“cao！老子一個人也很好！”

    其實早有預感，別人都有家，蘇瑞也有家人朋友。沒準回家了，或者去旅游，哪會記得安平街有個孤零零的小黃毛。所有人都這樣。只有尹方自己，身處他鄉(xiāng)，住著小小的出租屋。那間昏暗的屋子能遮風擋雨，比公園長椅和酒吧臺階好多了，但不是“家”。

    他沒有家。

    幾乎是惱怒地認為：那個人，不由分說闖進他的生活，攪混了一池水，然后悄無聲息退出。在他有那么一點點放不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就找不到人了。

    尹方吸了吸鼻子，風太冷，刮得臉頰生疼，眼睛都紅了。

    “混蛋?！?/br>
    雙腳不受控制走到了那家酒吧，停下，回頭走到暗處。尹方做完一系列動作，側著身，心底冒起一個個懼怕的氣泡。怕什么呢？無非是怕見到對方，完全沒有想起他，笑著和不認識的人聊天、喝酒。尹方從未那么強烈想要過什么，雖然不敢承認，但骨子里已經認定自己潰不成兵。所以他怕，寧愿一個人躲起來，寧愿什么也沒獲得過。

    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嘿！又躲在這？”

    本想安靜待會，誰料到又碰到紅毛，尹方只覺得太陽xue一抽一抽，艱難地擠出一句：“峰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