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為了你,值得
我們朝著約定的地點走著。 如無意外,會在某座觀光橋下看見偽裝成觀光漁船的紅色私船。 搭上它的我們,乍一看跟這一帶隨處可見,包下漁船浪漫談情的有情人沒有兩樣。在我們偏離觀光航道時,若不巧被多事又熟水路的漁夫發(fā)現(xiàn)端倪,那時我們也離a國境外不遠了。 最難的那關(guān)早就過了,剩下的路,照理說并無挑戰(zhàn)。 但天不從人愿,我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很熟悉的臉。 魯標(biāo)。 當(dāng)初我剛重生時,就是被旺仔從他手里救下的。 但他一個混混來這里干什么?黑社會也有員工觀光? 無暇深思,我拉了拉旺仔,示意我們繞道而行。 旺仔將棒球帽壓低了幾分,免得被認(rèn)出來,我也不敢回頭,朝著目的地前進。 終于,看見那紅色的觀光漁船。 在互對暗號后,旺仔先我一步上船,接過旅行箱,伸手想拉我上去。 冷不防,我頭上一陣刺痛,頭發(fā)被人揪住往后拽去。 「小婊子,沒想到能在這里看見你??!」 轉(zhuǎn)頭一看,果然是魯標(biāo),看來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旺仔忙道:「放開她!上次挨的揍是還不夠是吧?」 魯標(biāo)見狀也不驚慌,將我往旁邊一甩,立刻出現(xiàn)一個小混混把我抓住。 「上次看在貂狼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今天可就不一樣了!」魯標(biāo)冷笑道。 幾個混混上前了一步,一場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 若真打起來,那漁夫一定會開船逃走避免受到牽連,但行李都在上面,我不由得慌亂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箭步衝向魯標(biāo)。 魯標(biāo)瞬間臉色大變,將手舉了起來害怕道:「這位大哥...有話好說,好說...」 是侯暢! 他冰冷的眼眸在鏡片下閃爍著兇光,手里拿著一把手槍緊緊抵在了魯標(biāo)胸口道:「放開她,讓他們走?!?/br> 「好好!放人!」魯標(biāo)忙道。 「哥...」旺仔還算沒太笨,沒直接說出他的名字。 「叫他們都退開,不然我可難保證不會突然手抖。」 在混混們退開后,侯暢緊盯著魯標(biāo),背對我道:「上船,走?!?/br> 但我們走了,那你呢? 似乎是我的遲疑挑戰(zhàn)了他的耐性。依舊背對著我,他大聲吼道:「走啊!」 旺仔將我一把拉到船上,示意船夫開船。 在我們離開岸邊后,侯暢用槍柄大力砸了魯標(biāo)一下,開始拔腿狂奔。 旺仔眼看情勢不對,直接跳進水里,想游回岸邊。 「旺仔?。?!」我大叫道。 旺仔轉(zhuǎn)頭道:「姊!你先走,我去幫暢哥!」 「不要!」我焦急道。 看著越游越遠,即將上岸的旺仔,我忙叫船夫掉頭,但他卻不悅道:「你們都下船了,誰付我錢?。俊?/br>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 剛上岸,全身還濕淋淋的旺仔轉(zhuǎn)頭一臉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后,朝著槍聲的方向直奔。 我慌亂地一邊打開行李箱一邊道:「我現(xiàn)在就給你錢!你給我掉頭!」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島上的人開始驚聲尖叫,四處逃竄。 我嘩啦一聲打開了行李箱,還來不及拉開隔層,就看見了一個淡藍色的盒子躺在隔層外面。 『再好的東西,配你也不浪費?!?/br> 侯暢在船上的心聲,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感到雙腿無力,癱坐在了甲板上。 前世的一幕幕,彷彿在這一刻都清晰明瞭了起來。 「我喜歡聽你說話。」 「以后你開槍,就沒什么可慌的了?!?/br> 為什么小潔一句話能引起他的注意。 為什么一首外婆教的老歌能讓他破防。 為什么在小潔說出想吃頂級巧克力時,侯暢會情不自禁。 「那時候,就算死了,也值得?!?/br> 這個人是我。 從頭到尾,他愛的都是凌紗。 我成了我自己的替身。 當(dāng)初在信封里的監(jiān)視截圖,后來不知道被哪個有能力的人恢復(fù)了。 由于身為凌紗的我,是跟著杰克何從另一個入口進去的,之后監(jiān)視電源又被侯暢切斷,所以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被拍到過。 這也是為什么外界會謠傳錢是被兩個男人劫走的。 但侯暢并不是因為這個殺了小潔的。 在那疊照片里,還有一張,是當(dāng)初我跟杰克何在咖啡廳的照片。 他發(fā)瘋般的殺人滅口,是想保護我。 我在甲板上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著。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籠罩著我。 就算知道了未來會發(fā)生什么,我依舊是一個,毫無反抗能力,只能被命運推著走的傀儡。 【得來不易的每一天】 在那之后,我順利到了l國,待了半年,之后就離開了。 我沒有肆意揮霍我的錢,所以光是行李箱里的現(xiàn)金就夠我用很久了。 輾轉(zhuǎn)在各國四處,我漫無目的地旅游著。 我也曾去過t國,但不知道為何,關(guān)于小潔的回憶在我踏上故土后開始急速消失。 我甚至記不起來小潔是在哪里出生長大,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阻止我們見面似的。 就在我開始忘記與侯暢的初遇時,我慌亂地逃離了t國。 我害怕若是繼續(xù)待著,我會忘記關(guān)于他的一切。 我并沒有去尋找侯暢。 因為我知道他一定還活著,我也知道只要他想,能很輕易地找到我。 如果他不來找我,一定有他的理由。 而多年后,我找到了旺仔的下落。 那天他并沒有找到侯暢,之后輾轉(zhuǎn)到了j國,在當(dāng)?shù)亻_了一家中等規(guī)模的卡拉ok,生活還算過得去,也不再涉及非法行業(yè)。 我去找過他,當(dāng)時他也勸我留下。 長大后的他,已經(jīng)明白對我的感情不是愛情,而是親情。 但他還是想照顧我一輩子。 我沒有接受他的邀請,而是繼續(xù)踏上了旅途。 我也一直關(guān)心著梅姨的狀況,透過電子郵件得知一直有匿名帳戶在默默替她支付著住院費。 幾年后,梅姨走了,我冒險回到a國幫她處理了后事。 葬禮上,陳媽拉著我,說了好多話。 她女兒已經(jīng)結(jié)婚,婚后生了個大胖兒子。陳媽打算辭去工作,幫忙照顧外孫,也勸我早點結(jié)婚,安定下來。 那天,侯暢并沒有出現(xiàn)。 葬禮后,我朝著更遠的國度探索。 我在舉世聞名的鐵塔旁吃過可麗餅,在蜿蜒小河的貢多拉船上喝過咖啡,在皚皚白雪中的小木屋里吃過剛出爐的辮子麵包,也在滿是金發(fā)美女的古堡中喝過啤酒。 充實的,過著我在陽光下得來不易的每一天。 你若問我為什么沒有想去找侯暢的衝動,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從沒有說過他愛我,這或許就是他不來找我的原因。 而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我愛他,也就沒有去找他的必要了。 但夜深人靜時,我總會被同一個問題困擾著。 當(dāng)我是小潔時,他并不愛我。 但凌紗就是小潔。 所以他愛上的,到底是誰? 【倒數(shù)】 又過了幾年,這次旺仔要結(jié)婚了。 轉(zhuǎn)了幾趟飛機才到j(luò)國,正好趕上新娘入場。 旺仔幸福地看著新娘下車,臉上滿是藏不住的驕傲與期待,彷彿在跟全世界說「你看,我老婆多美!以后她就是我的了!」 新娘是本地人,但為了配合傳統(tǒng)的旺仔,特地在j國採用了a國的婚禮習(xí)俗。 在大紅燈籠下沉浸在吵雜的鞭炮聲中,讓我也有了回家的感覺。 雖然我不是真的凌紗,a國也不是我真正的家。 但小潔的回憶還在一點點流失著,而身為凌紗的記憶卻在一天天增長。 誰又能說我不是她呢? 喜宴結(jié)束后,新郎新娘在門口謝客。 旺仔依舊抱住了我,差點沒哭出來。 「你幸福,我就開心了!」我安慰道。 「開心??!我就沒這么開心過!」旺仔哽咽道。 拖拖拉拉了半天,總算讓我走,但最后旺仔卻又叫住了我。 「姊!」 我笑道:「你都是個有老婆的人了!還捨不得我,媳婦要吃醋了!」 「你去打聽過暢哥的下落嗎?」 我的心揪了一下。 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聽人講過這個名字了。 儘管他的身影幾乎每天在我腦海里作祟。 我擠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 「你如果找到他,告訴我?!?/br> 我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新娘寵溺地在旺仔臉上親了一下,讓他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突然間,我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一幕。 猛一轉(zhuǎn)身,我在大街上瘋狂找尋著熟悉的車子。 但我卻連車子的顏色都想不起來。 是黑色嗎?是灰色嗎?是停在路邊?還是暗巷? 我越是想記起,大腦就越是一片空白。 我走了一條又條的街,到后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終于,我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崩潰了。 眼淚傾盆而出,我癱軟在電線桿上。 這一輩子,好像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侯暢。 沒過多久,我在電視上看到近日黑道份子大批被滅門的新聞。 我知道該發(fā)生的,終歸還是發(fā)生了。 諷刺的是,幾天后,關(guān)于小潔的回憶重新回到了我的腦海里。 是因為她死了,我們不會再見面,我也無法竄改未來了嗎? 我不清楚。 就像我始終也沒有搞懂重生的意義究竟是什么一般。 然后渾渾噩噩,又是幾年。 這天是十二月三十一號,我到了一個被沙漠包圍的國度。 坐在頂樓的露天餐廳,我一邊享受著五星級的高級料理,一邊沉浸在周圍倒數(shù)迎接新年的雀躍聲中。 就在倒數(shù)歸零時,四處爆出了耀眼的煙火,美不勝收。 一個服務(wù)生走到身邊,在我桌上放了一盒巧克力。 淡藍色包裝的巧克力。 「新年還有這福利啊?」我笑問道。 服務(wù)生恭敬道:「這是那邊那位先生要送給您的,祝您新年快樂?!?/br>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笑容瞬間消失在我臉上。 依舊是細(xì)長的眼睛,金框的眼鏡,尖銳的下顎線。 但他的眼角,在笑起時,出現(xiàn)了之前沒有的紋路,就連發(fā)鬢,也斑白了些。 那瞇成一條線的桃花眼,依舊能在我心里激起片片漣漪。 他緩緩朝著我走來,我卻越來越慌亂。 我該跟他說什么?他又會問我什么呢? 但隨著他越來越接近,我暗自下了決心。 我要把一切都跟他說,包括小潔,包括凌紗,所有一切的一切。 我不知道他聽完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這無所謂。 因為凡人,本來就不應(yīng)該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