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重生的意義
別看旺仔天生骨架大,從小就特別高壯,其實(shí)他并不是一個愛打架的小孩。 記憶里,也就僅僅那么一次,曾經(jīng)為了凌紗出過頭。 當(dāng)時(shí)凌紗剛上高中,村里幾個混混見她漂亮,想佔(zhàn)她便宜。 彪悍的凌紗可不懂什么叫見機(jī)逃跑,一書包就打了過去。 但一個弱女子哪里會是幾個流氓混混的對手?沒兩下就被制伏在了地上。 這時(shí)候,還是小學(xué)生的旺仔不知道從哪里跑了出來。 比混混們矮上半個頭的他掄起拳頭就是一拳,直接把那人干矇了。 但再怎么會打,也是寡不敵眾。很快的旺仔被揍得頭破血流,唯一的校服也被撕破。 凌紗奮力撲倒一個混混給旺仔清出條路來道:「旺仔你快跑!去找大人來幫忙!」 旺仔當(dāng)時(shí)只覺得自己若跑了,凌紗肯定會被欺負(fù),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抓起路邊單車死命往混混們砸。 混混們見這小孩不要命似的,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就悻悻然走了。 見混混離開,旺仔也顧不上自己滿頭滿臉血,抓著凌紗左看右看,焦急問道:「姊你沒受傷吧?沒吃虧吧?」 也是因?yàn)檫@件事,凌紗才會在旺仔最艱難的時(shí)候,二話不說扛下他的學(xué)費(fèi)。 「研究所也好,海外留學(xué)也罷,你能讀到什么時(shí)候,姊我就供你到什么時(shí)候!」 若不是后來凌紗自顧不暇,她肯定真會這么做。 隨著這段記憶涌入腦中,我于心不忍地抓住了旺仔的手,檢視著他的傷口道:「怎么這么不小心???不是說了天大地大,有命最大嗎?」 旺仔傻笑道:「保鑣就是這樣?。“パ竭@些都是皮外傷,不礙事!姊你看!我給你帶了消夜,餓不餓?」 嘆了口氣,我左右張望問道:「你醫(yī)藥箱放哪兒?。课医o你上藥!」 『醫(yī)藥箱?哪有什么醫(yī)藥箱...』 聽見旺仔的心聲后,我暗自埋怨自己的貧窮,連藥都沒錢去買,只能拉著他去用清水洗傷口,卻發(fā)現(xiàn)他走路的方式怪怪的。 我怒不打一處來,怒道:「腿也傷了?」 旺仔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委屈道:「不是...就是背上挨了一棍子?!?/br> 「哪里?!」 抽出了手,旺仔忙從褲兜掏出一疊鈔票道:「小事!小事!貂狼哥還因?yàn)檫@樣,給了我一筆錢呢!」 我順手抽了一張道:「這附近哪里有便利店?我去給你買藥。」 旺仔拒絕道:「不用!我買了麵,一會兒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去街上問別人了嗎?」 我轉(zhuǎn)頭要出門,卻被他給拉住了手阻止道:「真不用...」 『這錢不能浪費(fèi)在買藥上,得給姊買點(diǎn)新衣服。』 我心中說不出有多酸楚。 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傢伙? 眼淚忍不住涌上眼眶,我軟化了態(tài)度道:「錢能再賺,但身體只有一個。讓我去給你買藥好不好?」 只可惜這附近真沒有便利商店。 無計(jì)可施之下,只能按照原計(jì)畫,用清水給他洗傷口,再用乾凈的衣服包住止血。 臉上的瘀青,我用土方法煮了顆蛋給他敷著。 至于背上,在旺仔被強(qiáng)壓著脫去上衣后,我差點(diǎn)沒哭出來。 除了一個棍子形狀的青紫幾乎橫跨他整個背部,全身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舊傷疤。 他之前每一次受傷,沒人給他照顧,都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才十九歲,為什么要遭這種罪??? 我自己也分不清是身為小潔的我看不下去,還是凌紗的回憶在作祟。 用冰毛巾敷在瘀傷上,我忍不住哽咽道:「你幫我已經(jīng)夠多了,以后不要再給我花錢了。」 旺仔半撐起身子道:「姊說什么呢?我跟姊分什么你我啊?那些錢都給你,我不缺錢?!?/br> 我隨意又抽了幾張鈔票,將剩下的塞進(jìn)旺仔口袋道:「這些我明天拿去給你買個醫(yī)藥箱。剩下的你要是敢拿去給我買東西,你看我以后還會不會理你!」 旺仔一臉不甘心,卻只能順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之后,我們兩個坐在廚房里的小餐桌上,一起吃已經(jīng)坨了的麵。 但我卻覺得這消夜,比我所吃過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因?yàn)槲也辉偈菬o依無靠的一個人了。 我現(xiàn)在有一個,全心全意對待我的弟弟。 【室友暢哥】 接下來的幾天如同我想像般順利。 超市的工作逐漸上手,我也如愿在離家不遠(yuǎn)的酒吧里找到了酒促的工作,每天晚上在旺仔出門后,瞞著他去賣酒。 我本來就是歡場出來的,虛情假意討好男人是我的強(qiáng)項(xiàng),配上我的讀心能力,酒促的工作如魚得水。 若一切按照現(xiàn)況發(fā)展,或許不需要半年,就能攢夠七萬還債。 這天我照舊從酒吧下班回家。 通常這個時(shí)間點(diǎn),旺仔還沒到家。我會快速洗澡卸妝,換好睡衣躺在沙發(fā)上,等到他回來時(shí),露出一副在家待了很久的模樣。 但今晚,就在我急忙衝向浴室時(shí),門卻突然打開了。 印入眼簾的,是一雙我十分熟悉的,細(xì)長的雙眼。 白皙的臉龐上,聳立著高挺的鼻梁,立體的輪廓,彷彿刀削過般銳利的下顎線。 每一個線條,都是我所熟悉的。 只是這張臉上,還沒有被歲月洗禮過的紋路。 發(fā)梢?guī)в兴畾?,穿著t恤短褲的男人緩緩戴上金絲眼鏡,用一種略為訝異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 不會錯!他就是十幾年前的侯哥。 那個親手掐死小潔的男人。 我害怕地向后退了幾步。 「住這里的人都沒什么錢,你想仙人跳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依舊是咬字清晰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這次卻帶了上一世從未有過的輕蔑語氣。 我這才想起我還一身酒促制服。 低胸短裙,配上情趣感的膝上蕾絲帶襪,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正經(jīng)人家。 「我..我是旺仔的姊姊,暫住在這里。」我佯裝鎮(zhèn)定回答道。 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喔了一聲后,沒再理我,自己走向了陽臺。 我不敢靠他太近,只在客廳向他喊道:「侯..暢哥,是吧?」 男人點(diǎn)了菸,草率地朝著我的方向道:「抱歉??!旺仔沒跟我說過,誤會你了。」 但語氣中,聽不出半點(diǎn)歉意。 原來,他的本名叫做侯暢嗎? 他果然是a國人。而這個時(shí)間點(diǎn),九爺還活著,所以他也就還沒犯下盜取黑金的事。 我忍不住暗自端詳著。 現(xiàn)在的他,眼里少了滄桑跟歷練帶來的深沉,就是個二十多歲,有點(diǎn)書卷氣息的小伙子。若不是手里的菸以及他熟練的吸菸姿態(tài),只怕根本跟黑社會這三個字拉不上半點(diǎn)關(guān)係。 他像是侯哥,但又像不是。 似乎被我看太久不自在,他有些不耐煩道:「你不必管我,我抽完菸就會回房間,你該干嘛干嘛?!?/br> 以前他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跟我說過話。 每一個以往從他口中吐出的字句,都是無比溫柔,能把我溶化成一團(tuán)軟糯的甜膩。 眼前的他,對我無比冷淡,彷彿是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但在他吸了一口菸后,那慣性將脖子往后仰的動作,卻還是能狠狠撩撥著我本該是一潭死水的心。 我是真的,無可救藥地深愛過這個男人。 在我洗完澡后,侯暢已經(jīng)回到房里。 客廳里的一切,依舊跟往常一樣。除了在我坐下時(shí),沙發(fā)微弱發(fā)出了聲響,其馀再無半點(diǎn)聲音。 若不是他房門底下透漏著微弱光亮,我甚至?xí)詾閯偛诺囊磺卸际俏业幕孟搿?/br> 為什么? 為什么就算重生了,到了不同的時(shí)空,不同的國度與不同人身上,還是會遇見他呢? 這是在暗示我永遠(yuǎn)也擺脫不了被他殺死的命運(yùn)? 還是上天終于給了我一次選擇離開他的機(jī)會? 我還沒來得及參透,旺仔就回來了。 手里拿著一袋鹽酥雞的他,看著呆坐在沙發(fā)上的我問道:「姊,你怎么了?」 「你室友,暢哥回來了。」我有點(diǎn)心不在焉道。 放下鹽酥雞,他擔(dān)憂道:「他說什么了嗎?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我搖搖頭道:「沒有,就是有點(diǎn)意外家里有人。」 旺仔走到侯暢房門口,敲了幾下房門后道:「哥!我買了消夜,一起吃嗎?」 沒過多久,侯暢開了門。 「回來啦?」 「抱歉家里來人,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要不出來吃幾口,我介紹一下?」 侯暢透過旺仔望向我。 此時(shí)我已卸下濃妝,也換上了家居睡衣,與剛剛花枝招展的模樣判若兩人。 「不了!這次我會待上幾天,你們隨意,不用管我。」 【懂得惜福】 「就跟你說了暢哥人不差,對吧?」旺仔一邊吃著鹽酥雞,一邊對我說道。 我給他倒了杯水,坐下道:「他平常都幫貂狼做什么?」 「嗯...暢哥具體在做什么我是不清楚,但他是個讀書的斯文人,不怎么參與打打殺殺的事?!?/br> 斯文人?別開玩笑了! 那是你沒見過他發(fā)狠的時(shí)候。 能比瘋子還瘋。 「旺仔,你老實(shí)跟我說,你殺過人嗎?」 旺仔差點(diǎn)沒把水從嘴里噴出來,忙道:「姊!我哪有這能耐?。俊?/br> 「那你最好離暢哥遠(yuǎn)一點(diǎn)。他這種人,是能說殺就殺的。」我好意勸道。 旺仔自然是不信,反問道:「怎么可能?他是不是跟姊說了什么,姊誤會了?」 誤會? 若一切只是個誤會,我又怎么會坐在這里? 知道怎么說他都不會信,我只能語重心長道:「你相信我,不要跟他有太多牽扯。等我還上錢,日子好過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里,去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 「你不怕吃苦,又肯做肯學(xué),以后去考個廚師或是開怪手,有的是能吃飯的辦法。跟著貂狼過,有今天未必有明天,你是不會有善終的!」我苦心勸道。 無論重生的意義是什么,我都不會再待在侯暢身邊。 而旺仔,我也不愿意看見他在沼澤中越陷越深。 「姊,你是認(rèn)真的嗎?」旺仔正色問道。 我堅(jiān)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也不是過度樂觀信口開河。凌紗沒有不良紀(jì)錄,未來無論是想去學(xué)手藝自立門戶,還是去跟銀行貸款做個小生意跟旺仔一起經(jīng)營都不是問題。 她跟小潔的狀況不同,只要肯做,就有活路。 旺仔抓了抓頭,面露難色道:「姊,像你這樣的人,當(dāng)然不可能會窩在這里過一輩子,更不可能帶著我過。我也沒奢望什么,就只是想在姊需要的時(shí)候,幫你度過難關(guān)罷了?!?/br> 忍不住,我握住了旺仔那滿是老繭的大手。 『姊這是...?難道她最近壓力太大,心態(tài)崩了?』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道:「我就只是想帶著你去過更好的日子。我們一起努力籌錢,開個早餐店什么的小本生意,過上能挺直腰桿,本本分分的日子,難道不好嗎?」 『本本分分自食其力的日子....真的可以嗎?到時(shí)候咱們把店開在大公司附近,姊說不定還能遇上個好男人,她下半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機(jī)會擺在他面前,旺仔卻還是滿腦子替我盤算,要不感動都難。 「遇到我之前,你都怎么過日子的?」我忍不住心疼問道。 旺仔松開了手,不好意思道:「有一天算一天...」 心中一緊,我豁出去道:「你現(xiàn)在有姊照顧了,以后我替你盤算,我們一起越來越好!」 旺仔碩大的眼睛里突然淚光閃爍,冷不防,他突然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怎么啦?」我慌問道。 抱住了我,旺仔嚎啕大哭道:「姊!你就是我親姊!」 我不由得心中一暖,用手輕拍他的背安慰著。 旺仔確實(shí)命苦,經(jīng)歷了太多他這個年齡的人本不應(yīng)該經(jīng)歷的痛苦。 命運(yùn)對他視而不見,許多人對他袖手旁觀,但他卻從未怨天尤人,凡反而異常惜福。 但凡遇到有人對他好半分,他就會掏心掏肺回報(bào)對方。 我今天這席話,怕是從未有人對他說過吧? 上一世,身為小潔的我也有個弟弟。 但他卻是個不務(wù)正業(yè)又好高騖遠(yuǎn),只會吸家里血的敗家子。 當(dāng)時(shí)家中會有這么多債務(wù),有一半是拜他所賜,但家里最后還是為了顧全他,選擇了犧牲我。 但凌紗不同。 她弟弟是旺仔。 一個就算頭破血流,也會堅(jiān)持保護(hù)她的人。 或許老天派我走這一遭,就是讓我來代替凌紗,拯救旺仔離開這無間地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