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間聽到這里，終于再也忍不住困惑，直截了當?shù)貙⒆约旱囊苫笳f了出來，希望導演能夠給他一個比較明確的理由。

    艾塞亞·格蘭特猶豫了一下，最終開口：“或許你不知道，我曾經(jīng)最欣賞的一位華國演員，他叫作俞間——很遺憾，我一直沒有和他合作的機會，而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蛟S這樣說有些冒犯，但是我還是想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俞間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艾塞亞·格蘭特做出個抱歉的表情：“我知道你們?nèi)A國人有時候很忌諱這個，但是如果不說謊的話，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妥帖的答案——我覺得你們兩個很像，不是指長相或是什么，而是指表演的方式或是什么沒辦法描述的東西……我的意思是，你們在屏幕里扮演另一個人的時候，似乎同樣有著給予角色靈魂的能力。我知道這聽起來似乎像是瘋了，但是我甚至覺得你們是一個人，同樣一個靈魂、只是換了一個軀殼的存在……”

    他看了看對面的年輕人：“……實在抱歉，你還好嗎？”

    俞間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沒想到還會有人這樣把付安歌和俞間聯(lián)系在一起，并且誤打誤撞地幾乎接近了事實。

    張岳淵注意到俞間臉色似乎有些古怪，頓時有些坐不住了。他焦躁地兩下，收到俞間的眼神時又無奈地按捺下來。

    俞間平復了一下震驚的心情，這才開口：“只是這個理由嗎，我只是一個新人，您不怕用我您會失望？您的新作品甚至可能會因我遭受損失?！?/br>
    艾塞亞·格蘭特笑了笑，朝他的方向湊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當然不只是這個原因……其實我很欣賞你，不只是靈魂，包括各種方面的?！?/br>
    俞間微微揚眉，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挑逗了，隨著他靠近的動作，斜對角的張岳淵已經(jīng)用眼神殺了這位導演無數(shù)次了。

    不過還沒等他明確拒絕，艾塞亞·格蘭特就又笑了：“只是玩笑，雖然很遺憾，但是我已經(jīng)注意到斜對角的那位先生了，是你的愛人吧？我不會強迫別人做什么的，所以你暫且放心。至于你關(guān)于我們的新作品的擔心，就暫且收起來好了，我可是很會看人的，你說不定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yōu)秀?！?/br>
    俞間失笑，原來這位早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旁邊暴躁的張先生，其實也不算奇怪，畢竟包場的餐廳里除了他們這一桌，就只剩下一個張岳淵了，目標實在太明顯。

    怪不得艾塞亞·格蘭特導演雖然私生活混亂，卻從未真的出過什么事，看來他是從來不會給自己招惹什么麻煩的人。這樣最好，他連最后的一點擔心也可以暫時收起來了。

    最后分別的時候，兩人友好禮貌地握了手，只是這位導演臨走還偷偷說了一句：“什么時候若是分手了，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那位張岳淵先生的脾氣可沒有我好，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原來他甚至認出了張岳淵，所以才這么痛快地收回了最開始可能有的一點小心思。

    俞間于是也低聲回答了一句：“謝謝，但是我不需要，我們很好。”

    艾塞亞·格蘭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我明白了，祝你們幸福?！?/br>
    一旁的張岳淵早就在兩個人握手的時候忍不住站起來了，他沒有說話，全身的低氣壓卻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了。

    艾塞亞·格蘭特沖他笑了一下，很識相地沒有過去打招呼，很快就離開了。俞間無奈地走過去拉走了還在用力瞪著導演背影的男人，“說了你不用來的，看你把自己氣成這樣?！?/br>
    張岳淵哼了一聲，拿過他的手用力包進手掌里：“便宜他了，居然被他摸了你的手。”

    “只是禮貌的握手而已?！庇衢g失笑，“別不高興了，手給你，隨便摸?！?/br>
    張岳淵用力地握住了他遞過來的另一只手，在這一刻無比后悔曾經(jīng)阻礙了俞間事業(yè)發(fā)展的機會，要不是那樣，俞間現(xiàn)在也不用這么重視和這個破導演的見面，說不定也就不用被“摸一下”手了。

    第78章

    宗平很快和艾塞亞·格蘭特導演那邊的工作人員敲定了細節(jié), 幾番討價還價的商議下來，俞間終于和那邊簽了約。拿到生效合同的那一刻，不僅是俞間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連宗平都忍不住有些腳底發(fā)飄了。

    他帶過不少藝人, 卻從來沒帶過付安歌這樣神奇的藝人。出道的第一年，每一部拿出手的作品帶來的效果都比想象中更加好, 日常占據(jù)熱搜前排位置，不需要自己買通稿, 話題就時常刷屏網(wǎng)絡(luò)。而到了第二年剛剛開頭, 經(jīng)歷了同性戀風/波、被包養(yǎng)等疑云之后, 居然還能受到國際知名導演的親自邀約。

    這些事情若是發(fā)生在任何其他一個人身上，他都沒辦法相信，但這些事發(fā)生在付安歌身上之后, 他只是驚訝了一瞬，居然很快就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一年是屬于付安歌的奇跡之年，剛剛因為同性風/波暫時沉寂而被叫衰，他就依靠之前優(yōu)秀的作品在國內(nèi)最大的盛典上獲得了分量十足的獎項, 狠狠打了圍觀群眾的臉；之后，他更是憑借一直不被看好的靈異題材電影《陰宅》在同期上檔電影中后來居上，勇奪票房第一, 并且掙下無數(shù)贊譽口碑，用絕對的實力再次打臉。

    同年，該電影在國內(nèi)電影節(jié)捧回兩個獎項，又在國際電影節(jié)捧回重量級金獎, 之后再次爆出付安歌已經(jīng)入駐艾塞亞·格蘭特導演劇組的新聞，結(jié)合之前那位導演接受采訪時透出的訊息，他以不滿二十歲的年紀，竟成為第一個在艾塞亞·格蘭特導演的電影中擔當重要角色的華人演員。

    命運如此偏愛他，而他從未辜負過命運的偏愛，反倒借著這樣逆天的“運氣”一次一次用更令人驚訝的實力有力地證明了自己，他是值得命運這樣的偏愛的！

    粉絲們興奮，黑子們惱怒，曾經(jīng)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線的藝人們悵然若失……但這些俞間都已經(jīng)顧不上了，他猶豫許久因仍然未能決定而留出的空檔期，在此刻發(fā)揮出了最大的價值，他辭別愛人，全身心地投入了這次新的工作。

    ……

    外國導演和華國導演在拍攝的藝術(shù)手法上有很大的不同，他們對于演員鏡頭前表現(xiàn)的要求也不一樣，但好在，所有優(yōu)秀的導演都有著一樣的對于電影的熱愛和激情，而這一點恰好是俞間也有的。當有著共同愛好的人們湊在一起，無論他們有多少不同和不適應(yīng)，最終都將演變?yōu)殡娪扮R頭下更為精彩的文化和藝術(shù)的碰撞。

    這對俞間來說是一次全新的體驗，但他并不畏懼，反倒因此而興奮不已。這樣大制作的電影，拍攝周期自然很長，俞間沉浸在工作中，只有在偶然想起張岳淵的時候，才會被沉重的思鄉(xiāng)之情和想家的感慨擊中，然后再飛速地用意志強行封存這種難得的脆弱。

    十個月的國外拍攝，張岳淵明面上只去探過一次班，私下里卻已經(jīng)去了十幾次，但即便如此，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也最多能見到兩次面而已，短暫的會面過后，又是長久的分離。俞間把自己所有脆弱的感情都集中在這十幾次見面里，放心地在愛人面前放開全部的自己，然后轉(zhuǎn)過身，他仍舊是那個被劇組工作人員交口稱贊的敬業(yè)年輕演員。

    每次見面，兩人藏在酒店房間里、或者是其他的某個不會被人看到的密閉空間里，偷偷摸/摸地匆匆見面，然后再偷偷摸/摸地送走遠渡橫洋來看他的愛人。

    每見一次，俞間都能更清晰更強烈地感受到那個沖動——他等不了了，他再也不愿意讓張岳淵這樣委屈地藏在他的身后。他們的感情是明確的，是光明正大的，他不能自私地讓他們的關(guān)系永遠這樣見不了光地繼續(xù)下去。

    張岳淵從來沒說過，也從來沒有過抱怨，但俞間從他這大半年時光里過來探望時越來越急躁的表情、和他越來越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里，分明地接收到了一個信號——他在害怕失去，而本該給他安全感的自己，卻是這股恐懼最深的源頭。

    他的愛人白手起家，擁有著國內(nèi)最大乃至國外都有著一絲影響力的娛樂公司，他本該是最無堅不摧的存在，卻因為他這唯一的軟肋，一點一點在忍受著煎熬。

    俞間每次想到這里，都感覺心中酸澀，也許他能給張岳淵的感情，永遠比不上他給自己的強烈，但他最起碼想讓他明確地知道一點，他是他唯一的愛人，除了他，他誰都不要。

    劇組終于順利殺青，俞間回國，在熟悉的家里，順從地被張岳淵擁入懷抱。

    “終于回來了?！睆堅罍Y抱得很緊，“以后……你如果真的喜歡國外的環(huán)境，我可以慢慢把事業(yè)重心挪過去，你……等我一下，很快?！?/br>
    俞間嘆口氣：“事業(yè)那么重要？”

    他嘴上問的是張岳淵，心里卻是在問自己。

    張岳淵一愣：“不，不重要。但我總要養(yǎng)家，我們……”

    “別對我這么好?！庇衢g把頭埋進他的肩窩里，“你不需要萬事遷就我，互相遷就才能維持良好的關(guān)系。哪怕你任性幾次，偶爾生氣，也沒關(guān)系的，你也要給我一些愛你的機會……對不對？”

    張岳淵輕輕皺眉，又很快舒展開：“好，你說得對。”

    俞間知道他根本沒聽進心里，只能嘆口氣，只能決定繼續(xù)默默尋找寵回去的機會。

    ……

    回國兩周，俞間幾乎沒有再接過什么大的工作，只是象征性地露了幾次面，以彌補拍戲期間他雖然新聞不斷、但真人幾乎銷聲匿跡的情況。

    所有接觸到的媒體都對他這次和艾塞亞·格蘭特導演的合作極其感興趣，俞間被話筒和鏡頭逼/迫著，卻一直遵守著和艾塞亞·格蘭特導演的約定，避而不談電影的重點內(nèi)容，在主持人和記者面前淡然地一次又一次避重就輕地繞開話題，只談一些和電影相關(guān)的但不會泄露電影主線內(nèi)容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