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么算下來,這個房間里差不多住了十七八個人。 更恐怖的是,宿舍里居然有兩三個男孩,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肯定有五六歲了,甚至還有一個八九歲了。 崔美青不愿接受現(xiàn)實,她抬頭就看到木質的房頂,昏黃的燈泡明顯有點年頭了,但仍然倔強地向房間播撒著黃光。 “走,洗臉去。” 同床的jiejie鋪好床,看她還傻在那,喊了她一聲。 崔美青跟上她,去拿放在一起的毛巾和漱口缸的時候,她實在不記得自己的毛巾和漱口缸是哪個了,站在木架子前手足無措了一會。 領著她的jiejie就像一個老母雞帶崽一樣,把毛巾和漱口缸塞到她手上,然后帶著她到宿舍外面低矮的水龍頭,把她的漱口缸接滿,又接了一盆水。 在崔美青刷牙的時候,jiejie還拿著梳子,把她的頭發(fā)重新扎得整整齊齊,頭發(fā)輕微的拉扯感帶來了一點疼痛的感覺,刷牙漱口的水也是真實的涼。 就這樣一直忙碌著,直到吃完早餐,坐在教室,崔美青才有機會喘氣。 她快瘋了,她好像真的重生了。 她為什么會重生呢?她真的不理解。 她不像小說里的女主角,她沒有糟糕的原生家庭,沒有需要報復的渣男友,沒有壞朋友,她的前半生平順的像在平靜的湖面上飄蕩的小舟一樣,一點風浪都沒有經歷過。 她好不容易考上了事業(yè)單位,剛剛還完助學貸款,怎么就讓她重生了呢? 接下來的幾天,崔美青更加絕望了。 食堂是一個簡陋、破舊的塑料棚,飯菜難吃,除了早上的米線能入口,其他時間段的飯菜難吃的像豬食一樣,不是炒青菜,就是炒蘿卜絲,不是水煮南瓜,就是水煮蘿卜。 一直到了周三下午,崔美青才吃上這幾天的第一頓rou——細腌菜炒rou,rou被剁得細細的,摻在腌菜里,不仔細吃都吃不出來rou味,她覺得難民的伙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 還有宿舍,天啊,一個住著二十多個人的宿舍實在太恐怖了。到了晚上熄燈之后,有人說話,有人偷偷吃零食,還有人說夢話。 生活老師拿著手電筒在宿舍外面逛,一聽到有人說話就破口大罵,宿舍里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像是被摁住肚子的知了一樣,一聲都叫不出來。 這種集中營式的寄宿生活、豬食一樣的伙食待遇,讓崔美青無數(shù)次跑到校門口徘徊。 她好想沖出校門,然后一輛車正好經過,把她撞死,讓她回到她經濟自由、租房自由、吃飯自由的青年時代。 第2章 記憶里的人 周四中午,蹲在宿舍門口,拿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瓷缸吃飯的崔美青被人拍了拍腦殼。 她抬起頭,一個圓臉、大眼睛、卷頭發(fā),臉上沒什么表情的男孩站在她面前,看著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有點眼熟。 崔志青看meimei呆呆傻傻的樣子,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頭發(fā),“你什么表情,不認識我了?” 崔美青:什么玩意,亂摸我頭發(fā)。 她把他的手扒拉到一邊,“干嘛?” 崔志青嘆氣,“我聽施成美說你這兩天吃不下飯,還愁眉苦臉的,怎么,有人欺負你嗎?誰欺負,你跟我說。” 崔美青愣愣地想:施成美是誰?哦,是和她一張床睡覺的jiejie,今年已經六年級了。 看meimei又開始發(fā)呆,崔志青開始著急了,“真的有人欺負你?” 站在他旁邊的李光大聲喊:“老崔meimei你別害怕,你說,哪個欺負你了,我們去揍他?!?/br> 崔美青終于反應過來了,站在她面前的這人是她哥,今年五年級,比她大五歲。 她哥小時候怎么這么可愛,瞧這小圓臉,這小卷發(fā),這大眼睛,怎么長大了就丑了呢。 崔志青看meimei又成個木頭了,干脆問和她蹲在一起吃飯的朱美麗:“誰欺負她了?” 朱美麗看看他,又看看崔美青,小聲說:“沒人欺負她?!?/br> 誰敢欺負她啊,崔美青第一天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超級女俠,第二天上課被班主任選為班長,接下來幾天一直臭著臉,用臭臉霸凌全班小朋友。 現(xiàn)在班里根本就沒人敢和她說話。 崔志青不懂了,“那你一天天不好好吃飯,心情不好是為什么?被虼蚤咬了,皮癢嗎?” 這熟悉的、欠揍的話語讓崔美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你說什么呢?你才被虼蚤咬了?!?/br> 她怨氣滿滿地把瓷缸里的水煮蘿卜塊展示給他看,“你看這個菜,誰吃得下啊,難吃死了。宿舍晚上睡覺天天有人說夢話,有人不洗腳,又吵又臭。” 崔志青一下子就笑出來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吵著要來學校嗎?怎么來了屁話這么多?怎么就吃不了也睡不了了,誰不是這么過來的,渣精鬼?!?/br> 崔美青臉苦了下來,對啊,誰不是這么過來的,她以前就是這么過來的,她在這座小型集中營里待了七年。 她長大以后回憶往事,還覺得不用cao心成績、不用cao心錢的小學生涯快樂的不得了。 她忘了人都是會美化記憶的,小學生涯沒學業(yè)壓力,但生存環(huán)境實在惡劣。 崔志青看她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假意安慰了一句:“沒事,再過七年你就畢業(yè)了?!?/br> 崔美青用她的大眼睛滿是怨氣的看著她哥,什么話,這叫什么話,還有七年她才畢業(y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