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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_分節(jié)閱讀_24

    “要是你回回都這么好運氣,那么就是興興大嶺的神靈在護佑你了。”蓋樓虎齒從他手里接過水囊,咕嚕嚕喝了個夠。

    這次孤注一擲,兩千對比自己多出十倍的敵人。哪怕士氣正盛,但也傷亡甚多。哪怕是勝仗,也是要死人的。

    這會傷兵不少,哀嚎遍野。軍中倒是有漢醫(yī),但示人多也忙不過來,別說這會蓋樓虎齒還不能移動。

    安達木坐在那里和蓋樓虎齒說話,他以前在家鄉(xiāng)也見過受傷的人,受傷的人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他以前見過被野獸傷了的人,因為流血過多意識昏沉,睡過去之后,不管女巫怎么向上天祈禱,最后都沒有醒過來。

    “……阿萱教過我止血?!卑策_木抓抓頭發(fā),從自己的皮裘上撕下一條布就往蓋樓虎齒腿上扎。

    “你這是要干啥?”蓋樓虎齒喝了些水,有了點力氣,看著安達木這么往自己腿上扎帶子。

    “這是以前阿萱教給我的?!卑策_木說道,“她說這也可以止血。”

    “???”蓋樓虎齒聽得也不太明白,這流血能不能止住就看自個傷口夠不夠深了,不深的傷口很快就會止住。但是大一點的傷口就不一定,還別說還有倒霉蛋,沒當場死,結(jié)果回去熬了幾個月傷重不治的。

    “秦萱教你的???”蓋樓虎齒長得這么大,學的最多的是狩獵和殺人。至于漢人的那一套完全都沒碰過,哪怕大棘城中漢人不少,他也沒想過要學。漢人那一套七繞八繞,話也不好好說,偏偏要拐好幾道彎兒,他聽那些漢人說話,都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而且漢人那些也不是那么好學的,蓋樓虎齒干脆就斷了那個心思。

    當時他知道秦萱識字還知道一點醫(yī)術(shù)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這些可是不管拿多少貂皮都換不回來的寶貝。

    “他竟然教你?”蓋樓虎齒瞧著蓋樓虎齒滿臉的驚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那些個漢人把這些當做傳家的寶貝一樣看,秦萱就這么簡簡單單的教出去了?

    他腦子沒事吧?!

    “阿萱說,鮮卑人時常在叢林中打獵,受傷是家常便飯,若是不會這些,說不定就沒了?!卑策_木幾乎有問必答,“對了,以前還沒到大棘城的時候,我們那里孩子生下來沒過三四日就夭折的很多,阿萱和我們說了,接生的時候,接生婦要洗手剪掉指甲。好像熬過頭其他的孩子也多了?!?/br>
    “這事都要管,真的是。”蓋樓虎齒嘴里說著這話,但是語氣還是軟了下來。婦人們懷了就生,一輩子說不定能夠生十多個孩子,但是能活下來可能只有那么兩三個。他以前也有兩個親生的兄弟,可惜沒活下來,沒了。

    “不過秦家有些人沒聽她的。”安達木回憶道。

    “他們?nèi)硕啵谒麄兛磥碚f不定死幾個還算不上甚么?!鄙w樓虎齒對姑父家里沒多少好感,甚至還很討厭。

    “這倒也是?!卑策_木也不喜歡秦家,陳氏指天罵地的模樣,對他來說簡直印象深刻。

    反正那家和秦萱也沒得關(guān)系了,說兩句也不算甚么吧?安達木這么想。

    *

    燕兵滾了一地,來的幾個人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就都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所謂招數(shù)了巧勁兒在高出自己許多的力量面前完全不算甚么。

    剛才那個最先沖出去拿人的已經(jīng)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其他的幾個被打的輕了點,但也是滿地滾。

    秦萱瞧著眼皮子底下那一圈的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闖禍了。

    ☆、第27章 談心

    正如秦萱自己所料,她還真的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禍。那個小兵去找來的是自己的上頭的人,結(jié)果秦萱這個人吃軟不吃硬,若是好好說話,她絕對能聽進去,可是一來就是‘懂不懂規(guī)矩’,她出手比腦子還快。等到反應過來,已經(jīng)躺尸一地。

    原先那個威風的人已經(jīng)抱著肚子躺在地上嚎啕不止。

    她下手還算是輕了,若是真的下重手,幾個早就去和那些羯人到地底下去廝殺了。

    “你這臭小子完了!”那邊躺在地上的人抬起頭來,咬牙切齒對秦萱說道。

    秦萱攤開手,一臉的無所謂。反正打了打了,難不成還要把這些人給扶起來賠禮道歉?

    她瞧著那些人一個個從地上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開。有幾個已經(jīng)被她打敗了,好不容易站起來,還時不時來瞅她,生怕她又給他來幾下。

    秦萱倒是沒有再揍他們,不過她在翻尸體的時候,來了一群比方才更加怒氣沖沖且渾身殺氣的,見到秦萱二話不說就是拔刀子。

    這幅架勢,秦萱笑了笑,她又沒想真的要動刀動槍,然后手里又多幾條人命。哪怕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人拿著繩子上來就把她給捆了,或許是聽了之前那些挨了揍的人話,綁她的人下手特別重,繩子恨不得勒緊她rou里頭去。

    秦萱完全不當一回事,若是她真的有心逃走,一根繩子能夠抵上什么事?

    “你這個臭小子!”領(lǐng)頭的那個一只眼圈烏黑,他瞪著秦萱,揚起手里的馬鞭就抽。秦萱人被綁著,立即一躲,他的鞭子打了個空。

    “你還敢躲?!”那士兵瞧見秦萱不跪在那里乖乖挨揍,竟然還敢躲開,抬腳就要踹,結(jié)果腳下一個不穩(wěn),立即就撲倒在地。

    這下周邊的那些人差點噴笑出來,想要報仇不成,反而撲倒,有這么丟臉的么?

    秦萱打他的時候,可不僅僅是一拳出去,把他打成了烏雞眼,還膝蓋對著他的膝關(guān)節(jié)狠狠來了一下,所以這會他腿要說有多少力氣也不見得。

    “不他給我?guī)ё?!”旁邊那些低笑鉆進耳朵,頓時讓他惱羞成怒。

    蓋樓虎齒被人抬回暫時休憩所用的營帳內(nèi),才躺下沒多久,就瞧見車鹿會和就六眷兩個人急匆匆走回來,“糟了,糟了!”

    “甚么糟了?”蓋樓虎齒的腿上才上了藥,虧得之前安達木已經(jīng)先給他止了血,這會力氣有,也不犯暈。躺在那里還能說話。

    “秦萱被幾個兔崽子給綁了!”車鹿會和秦萱平日里誰也看不過誰,但是好歹相處了幾個月,都是睡在一個帳篷里頭。這一回首次上沙場,他是睜著眼瞧著秦萱斬殺左右敵軍如入無人之境。

    人都是崇拜強者,鮮卑人中更是如此。原先那點點不快都已經(jīng)消散的無影無終,這會瞧著秦萱被人綁了回來,車鹿會簡直是怒不可遏。他們才在沙場上拼殺下來,到底是犯了甚么過錯,才會被這般羞辱?

    “甚?!”蓋樓虎齒聞言,掙扎著就要從席上起來,他這么一動,腿上的傷口又冒出血來。

    安達木進來瞧見蓋樓虎齒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腿要往外面走,嚇了一大跳,“你這是要干甚么?”

    “秦萱不知道被哪個兔崽子給綁了,我得去救他!”蓋樓虎齒一條胳膊被車鹿會架在脖子上,兩人同仇敵愾的要跑出去討個說法。

    “?。俊卑策_木沒想到自己才離開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出了這么大的事。不過他看到蓋樓虎齒腿上的傷口,“不行,你不能出去,漢醫(yī)都說了,要是傷口崩開,想要好就難了。”

    “那些個漢人的話你也信?!”蓋樓虎齒氣的要跳腳,奈何腿上有傷跳不起來。

    “漢人的話很有道理呢!”安達木知道在治療上面,就憑借鮮卑人請女巫來向山川神靈祈禱,還真的不如漢醫(yī)的那些草藥有效。

    “我和人出去看看,你要是有事,秦萱哪里好向你阿婆交代!”安達木一反平日里的憨厚,話說得飛快。他這話一出,旁邊的幾個人都呆住了。偏偏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萬一蓋樓虎齒有個好歹,怎么向家里的長輩交代?

    車鹿會想起賀拔氏來,渾身都抖了一下。賀拔氏的彪悍他見識過,掄起鞭子抽人,那簡直比他阿爺還要厲害。

    一鞭子下去,就算不當場見血,過兩日傷口都要漲的發(fā)紫。

    頓時就和哥哥兩個要把蓋樓虎齒給架回去。

    蓋樓虎齒瞧見這倆龜孫子這樣,氣的直叫,“你們干啥!我弟弟還在那里呢!”

    “這事你不急,我想起來了,可以叫同營的其他人一起去把秦萱給撈出來?!本土炷X子轉(zhuǎn)的快,把肩膀上蓋樓虎齒給放到褥子上,自個和弟弟趕緊去找還能動的同營去了。

    大家都是在一個營帳里頭睡了好幾個月,光屁股的誰沒有看過,這一次要不是秦萱殺在最前頭,后面的人壓力沒那么大,說不定這次死的人還多些。

    “對了,阿爺那邊呢?”車鹿會想起須卜涉歸那里也可以走動。結(jié)果就六眷腳下一頓,自從上回兄弟兩個被阿爺揍得連自家阿娘都認不出來之后,就六眷有些害怕到阿爺那里去,但是這會事出緊急,阿爺也不一定會抽他吧?

    就六眷艱難的想。

    秦萱被押解回來的時候,那些人想要折辱她,但是礙于之前她那一頓,最終沒有一個敢下手。

    等到把她壓回來,知道自己打也打不過,哪怕這會秦萱雙手被綁起來了,他恐怕也是討不了幾分便宜。一路上嘴上罵罵咧咧的說個沒完沒了。

    但也只是敢在嘴上說幾句了,其他過分的事不敢多做。

    回來之后,立刻報備到管事的百夫長那里去。

    鮮卑人的軍制還是有些混亂,雖然已經(jīng)開始參照漢人的軍制,但找人起來,暈頭轉(zhuǎn)向。不過帶兵的人都有個臭脾氣,他手下的兵自個怎么欺負都行,但是一旦被別人欺負了,他就要找回場子來。

    這事兒原本不歸百夫長管,要處置還要往上面報。秦萱鬧騰出那么大的動靜,百夫長氣的半死,他從手下人那里知道秦萱的蠻橫,他也不敢下手,但嘴卻賤的很。

    “看你樣子是漢人吧?漢人果然也就是這點本事。”

    “我是漢人沒錯,若是我像您口中的只有這點本事,那你手下的人豈不是廢物不如?”秦萱心情不好,也沒有那么多的忍耐功夫,開口就是和對方嗆起來。

    罵架上面,鮮卑人是真的不占優(yōu)勢,尤其秦萱開口就是一棍子把對方自個的痛處給戳著了,秦萱瞧著對方暴跳如雷,甩出鞭子就打。旁邊的人攔她不得,被她就地一滾躲開,只不過手背上還是挨到了一點,鞭梢打到了她手背上,皮破了,血流出來。

    這邊鬧騰著,那邊秦萱的同營已經(jīng)來了,大家都是一起睡了好幾個月的,又加上眾人看到了她的戰(zhàn)斗力,心里哪里會不推崇她。瞧見秦萱被人折辱,立刻大喊起來,“你們這是要作甚?”

    “你們是哪里來的?”

    “你們把我們的人綁起來,還不準我們看看?!”

    “看啥看,他傷了我們的人!等著給他收尸吧!”

    頓時兩方人馬掐做一團。

    都是從戰(zhàn)場上死里逃生下來的,骨子里天生的斗兇好狠和嗜殺在爭吵中完全激發(fā)出來,原先還真是動手,結(jié)果發(fā)展到后面,就是你一拳頭我一腿的來打架了。

    年輕男人原本就是氣血方剛最受不得激的時候,更何況他們才殺過人。每個人的手里都是血淋淋的,誰還管什么君子動口不動手。鮮卑人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那么一套。

    過了一回,原本不過是小事,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打群架。

    這樣下去,說不定要變得嚴重,終于是派來了許多人,把兩邊的人都押解了下去,這一場事才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這件事很快就報到了慕容泫那里。

    事情雖然看上去很小,似乎只要上管事的軍官處置就好,但還是要上報到他這里來。

    慕容泫聽到‘秦萱’兩個字,不由得皺起眉頭,下面坐著的慕容明也驚訝了。慕容明還記得那會在青山徒河旁那個善射的少年。

    “這是怎么回事?”慕容泫原本是要和弟弟說一些事,這會也顧不上了,他手里的竹簡也被丟到一旁,在茵褥上站起來。

    “小人聽說是此人和阿豹手下的人起了沖突打了一架,然后阿豹就讓人把秦萱給綁了。接著秦萱同一個營帳的人便來鬧事打了起來?!鼻痪虼鸬?。

    “這打起來,倒是有趣?!蹦饺菝髀犃司托α?,“一個人就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的,聽著就有意思。”

    慕容明聽著就笑了,從話里的意思聽起來好像是秦萱以一對多,而且還贏了。結(jié)果對方就惱羞成怒來搬救兵。

    “對了三兄,我記得好像今天跑在前頭的人是不是他?”慕容明才十二歲,這次被父親點出來放在慕容泫這里。

    慕容奎有心想讓幼子也帶兵,奈何他年紀實在是有些小,甚至連十三都不滿,從前會的都是師傅教的,也未曾真正上過戰(zhàn)場。慕容奎這次不僅僅是讓兒子出來,自己帶著兩千騎兵出城迎戰(zhàn),若是他親自帶著兒子,怕舍不得。只有塞到平日里和小兒子一向關(guān)系好的三兒子這里。

    慕容明今日第一回上戰(zhàn)場,很是興奮,雖然跟在慕容泫身邊根本就沒殺得了幾個人。兩人身邊都是親兵,還有兩翼的保護。那些羯人軍陣被沖破之后,堅持不了多久就開始潰散,一路追過去簡直就是老鷹抓獵物一樣有趣。

    “……”慕容泫看著弟弟亮晶晶的眼睛,一陣無語。這孩子從一開始知道要和他出戰(zhàn)開始就興奮異常,一晚上都沒睡好都能在馬上生龍活虎。

    “正是他?!蹦饺葶婚_始是在高處指揮,而不是親自沖鋒,居高臨下自然是看的清楚。尤其那張臉已經(jīng)刻到了心里頭,那里會認不出來。

    “按道理來說,他這會應該有功勞的,可是和人打架,恐怕功勞不但沒有,恐怕人還要搭進去?!蹦饺菝餍ξ馈?/br>
    慕容部是鮮卑沒錯,但好歹漢化了這么多年,軍中也滿滿開始用漢人的那一套。軍中打架,這可是被明令禁止的。

    “打起來總有個理由吧?”慕容泫垂首,修長潔白的手指屈起輕輕在案幾上輕輕叩了幾下,“貿(mào)然定下結(jié)論也有些不好,讓那個秦萱到我這里來。”

    “三兄?”慕容明聽到他這話大大的吃了一驚,而去突厥也懵了,這件事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小事。只不過處罰人要上報到慕容泫這里,一般來說都會準。怎么這一次……

    “還愣著作甚?”慕容泫見著面前的人還跟一樁木頭似得站在那里,立刻面上就露出不喜來。

    “唯唯!”屈突掘知道慕容泫說一不二的性子,這位郎君說話,從來不喜旁人對他指手畫腳,他只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怎么好端端就呆在那里了。

    他從大帳中退出來,立刻就去找人把秦萱叫來。

    慕容明很好奇的盯著慕容泫,“阿兄想要保住他?”他自小在遼東公府中嬌生慣養(yǎng)長大,但人也不傻。但凡當面對質(zhì),都是雙方要到場的,結(jié)果自家兄長獨獨召了秦萱一個,這里頭的用心,他還看不出來?

    “勇士難得?!蹦饺葶?。

    “可是我們慕容部的勇士也不少?!蹦饺菝鞴室庠谠捓锖托珠L唱對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