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道題, 只有寥寥數(shù)語的題干, 沒有給足條件, 卻標明了問題和分值，而他還想不自量力地解答。

    然而他對凌逸風的喜歡越來越多，滿得像是隨時隨地都能溢出來，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誰的少年人一舉一動間一不留神就全都是喜歡和歡喜的意味, 偏偏缺乏安全感的人自我保護似的縮進了自欺欺人的蝸牛殼里，一邊享受著這樣的關(guān)系, 一邊卻沒有再進一步的勇氣和底氣。

    那些有意無意間所謂的“撩”，都不過是喜歡的汪洋，拍在現(xiàn)實的礁石上濺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生性理智而穩(wěn)妥的人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沖動。

    想義無反顧地喜歡你。

    想和你在一起。

    “你敢親我你不敢承認？”凌逸風拿手指著他，“你他媽……”

    “是?！饼R重山說。

    “是什么是！”凌逸風相當不買賬, “我不信！”

    齊重山有點頭疼。

    這不就是“你給我解釋一下”“不聽不聽我不聽”的死循環(huán)嗎……

    怪不得說自己喝多了鬧呢，這溫馨提示可以說是相當誠懇了。

    “你知道什么你就說喜歡我，”凌逸風重重喘了口氣，聲音里帶著點哽咽，說的卻正中死xue, “你有考慮過被人發(fā)現(xiàn)的后果嗎？你有想好要怎么走下去嗎？你知道會面臨多大的壓力嗎？你什么都沒想過，你憑什么說你喜歡我？”

    “我現(xiàn)在開始想，”齊重山下定決心說, “你給我點時間。”

    “你以為我對你沒有半點感覺嗎，你以為我就不想撩你不想親你不想做點兒有的沒的嗎，”凌逸風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用力往外一推，“我早說清楚了你看明白了自己走人就行了，不要告訴我，你自己不愿意走關(guān)我什么事，憑什么說我吊著你，憑什么所有人都默認我喜歡你，我擔了虛名憑什么不能做成實事！”

    “別來碰我齊重山。”凌逸風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現(xiàn)在很亂，你別來煩我?！?/br>
    “那我送你回去?！饼R重山很安分守己地停留在了原地。

    凌逸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往前走。

    夜風很涼。

    他滿腦子都是齊重山。

    齊重山和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

    還有耳邊環(huán)繞著的齊重山的聲音。

    “這是我以前的教學(xué)樓。底下有一排桂花樹，一到秋天就掉花瓣，那一塊兒正好是我們班我們組承包，每次掃得我跟葉一鳴都想罵娘?！?/br>
    “后來他就不罵了，天天往隔壁承包區(qū)找葉冰玉。我一個人掃得更煩了，就進了校隊，下午一放學(xué)就去籃球場打球，可以不用掃了?；@球場就是那兒?！?/br>
    “還有那邊……”

    凌逸風安靜地聽著齊重山輕聲介紹自己學(xué)校的點點滴滴，他閉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齊重山剛剛?cè)雽W(xué)的樣子。

    在校區(qū)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慢慢長大。

    長成現(xiàn)在的模樣。

    他一點一點填補著四年半的空白，就好像自己從未離開過。

    他感覺這件事和齊重山無關(guān)——他自己在一點一點說服著自己，向齊重山靠近。

    凌逸風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哭，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齊重山已經(jīng)把他抱在了懷里。

    “閉眼走路容易摔。”齊重山低頭看著他，“是不是有點暈？”

    “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呢，”凌逸風莫名有點牙癢癢，側(cè)過臉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平時都聽不見你聲音?！?/br>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齊重山任他咬著，沒動，“但是對你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啊?！?/br>
    “也許是你潛意識里就知道我想聽什么，”凌逸風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所以你就會把它們說出來。”

    “我不清楚。我對待你的時候，只是在意，而不是刻意，如果你喜歡這種相處方式，那不就說明我們就應(yīng)該這樣嗎?！饼R重山說，“我們以前也是這樣的，以后還是會這樣。我說我喜歡你，是因為現(xiàn)在我只敢說我喜歡你，不敢說我愛你也不敢說什么別的，你說的那些我都會考慮，我會想清楚。有的路可以一個人走，也可以兩個人走，無論是什么路，兩個人走總比一個人走要容易。你現(xiàn)在不愿意我可以理解，我等你?！?/br>
    也等我自己。

    也許愛情是一件細水長流的事情，所謂悸動也不過是一周之內(nèi)就會草草收場的戰(zhàn)斗，但總有那么一個瞬間，量變引起質(zhì)變，所有的所思所念在腦內(nèi)轟然炸響變?yōu)樗?，大概那一剎那，就可以被稱之為怦然心動吧。

    胡鬧似的出柜后的第57天，來省城的一個半月后，17歲生日的兩個星期前。

    他終于確認自己喜歡上了齊重山。

    不是好感，不是在意。

    是實打?qū)嵉?，非這個人不可的，喜歡。

    因為喜歡，所以信任。

    “你是想跟我在一起嗎，”凌逸風抬起頭來看著他，“不是跟我談戀愛，你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br>
    “是?！饼R重山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行，”凌逸風看著他眼神里的澄澈與安然，深吸了一口氣，“男朋友?！?/br>
    “你會喝多了不認賬嗎？”齊重山一愣，立刻追問了一句。

    “那要我簽字畫押嗎？”凌逸風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機，點開Q.Q，給齊重山發(fā)了段語音，“齊重山是我男朋友。”

    “行了吧？”凌逸風把手機放回了口袋，“送我回去。”

    “我能笑嗎？”齊重山沉默了一會兒問。

    “笑?！绷枰蒿L主動回答了下一個問題，“別親，我抽煙了?！?/br>
    等真聽見齊重山笑出聲的時候，他也忍不住有點想笑：“傻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