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姚枂嵐慫了慫，“所以，兄長要去說服我們的盟國，讓他們向百官施壓。而去皇城，與皇后斡旋，找到皇上的，就是……”

    “不行！”景眳朔猛地一拍桌子。好在客棧里沒什么人。

    姚枂嵐一臉“我就知道”，但還是把話說完了：“就是我和君奚?！?/br>
    “我？”景君奚指指自己，“我去了能干什么？”

    “你不能去，君奚也不能?，F(xiàn)在的靜陽太危險了?！本氨吽凡挥煞终f，“你不在我身邊，我就已經(jīng)很不放心了。就算要兵分三路，你也要給我去說服同盟。”

    北千翎：“……”

    姚枂嵐扶額：“靜陽城里根本沒人見過君奚，只要不暴露他的姓，他就是安全的。我?guī)?，自有我的理由，我相信他的能力，也可以像你保證，我能保護(hù)好他。”

    景君奚聽了，忙道：“我去！”

    “你保護(hù)他？”景眳朔嗤道，“你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你保護(hù)他？”

    姚枂嵐耐心地勸道：“就是因為靜陽危險，所以才不能讓千翎去，他是下一任皇帝，決不能出事。靜陽見過我的人少，即使皇后把我的畫像貼在了街上，我也能易容。我去，比他去更有效?！?/br>
    “而且，我一介布衣，說服力哪有儲君強？”姚枂嵐道，“只有照我說的做，勝算才是最大的。”

    “‘決不能出事’？‘儲君’？‘勝算’？”景眳朔的眼眸中映出了怒火，“我說過，比起你來說，我根本無所謂這個國家會怎么樣。不許你去！”

    姚枂嵐也怒了：“如果保護(hù)這個國家是我的愿望呢，我的心愿你也無所謂了是嗎？我認(rèn)識的瑾淵王可是寧愿置自己于危險中，也會盡力拯救更多人的善人。你這樣，哪里還像個王爺？”

    “我就是我，不是什么瑾淵王。”景眳朔的嘴唇在發(fā)抖，“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護(hù)的東西，搭上所有人我也要守護(hù)好。然后呢，不喜歡我了？想要離開我？我告訴你，應(yīng)了就是應(yīng)了，我不準(zhǔn)你走！”

    “夫妻吵架，果然什么都能往感情上扯?！北鼻嵝ξ乜粗麄儯皟晌?，建議你們回房再吵?！?/br>
    景眳朔喘著粗氣，四下看了一眼。掌柜和店伙計已經(jīng)投來了奇異的目光，再吵下去，估計為數(shù)不多的住客也要看過來了。他看也沒看姚枂嵐，上樓摔上了房間的門。

    “撒嬌？”北千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眳朔，吃驚道。

    姚枂嵐無奈地點了點頭，跟著上了樓。他其實很喜歡景眳朔向他撒嬌，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次撒嬌有點難辦。

    姚枂嵐做好了要翻窗而進(jìn)的準(zhǔn)備，但景眳朔卻沒栓上門。

    還好，沒有氣到失去理智?？磥碛猩塘康挠嗟?。

    姚枂嵐走到景眳朔面前，摸摸他的下巴：“你干嘛這樣，沒說不喜歡你啊。多大了，小王爺？”

    “抱歉，我失態(tài)了?！本氨吽房磥碛性诤煤梅词。拔抑皇遣幌?，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br>
    “我知道的?！币啀雇Ｏ率?，“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br>
    “你不知道，”景眳朔伸手在自己的額頭上點了點，“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br>
    那就是罪魁禍?zhǔn)装?。姚枂嵐在心里感嘆道。

    且不論所有的情起自哪里，沒有那一吻，景眳朔不可能意識到這份心意。

    “我知道，”姚枂嵐道，“我不會死的?！?/br>
    景眳朔嘆了口氣：“按你說的做吧。”

    脖子上一片冰涼，景眳朔低下頭：“這是什么？”

    “白澤玉?！币啀估@到景眳朔身后，幫他調(diào)整了一下吊繩的長度，“是姚家的第二個傳家寶。在我爺爺之前，都是由姚家主母佩戴的?！?/br>
    “主母？”景眳朔的臉扭曲了。

    姚枂嵐輕笑一聲，把玉墜放到唇邊吻了吻，然后塞進(jìn)了景眳朔的衣襟里：“白澤玉和圣丹代代相傳，不可分割，你把玉帶在身上呢，也就是把我的心帶在身上了。它不碎，我就沒事，你可以放心了?！?/br>
    “真有那么神？”景眳朔當(dāng)然不信，不過放在身上到底是個安慰。

    “你可記住了，一定要多加小心?！本氨吽芬稽c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要是你死了，或者再受一次那么重的傷，不管是誰在掌權(quán)，我都要率兵把整個靜陽給攻陷了。”

    “......”詛咒他不說，還下了這么毒的誓?？膳拢瓉龛獪Y王的心比他還黑。

    “記住了，記住了?！币啀怪柑熘傅刂感?，“一定不忘?！?/br>
    “吵完了？”北千翎似乎看得很開心。

    “嗯?！币啀拱琢怂谎?，“那就這樣，我?guī)е?，先到柏麓找曹大人，請他帶我們進(jìn)靜陽。千翎去找盟國。王爺去華涂?！?/br>
    “曹大人？他會幫你嗎？”景眳朔不放心。

    北千翎道：“我的臉，也就在老官面前有點用了。”

    兩人做的最多的就是拉攏老一輩的官員。他們有的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有的雖然退離前線，但在朝野之中也是德高望重。

    十年，絕不會變?yōu)橐患埧照劇?/br>
    “枂嵐，”北千翎豎起手掌，“等我回到靜陽，希望看到一個平安無事的你。”

    姚枂嵐伸手和他握在了一起：“兄長，比起擔(dān)心我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你若不能說服盟國，我布再多的局也沒有用。”

    “好濃的醋味啊，師父?！本熬捎挠牡?。

    “說什么呢?！本氨吽房聪蛩熬?，保護(hù)好你自己?！?/br>
    景君奚拍拍自己的胸：“放心吧，師父，我沒問題的！”

    幾人翻身上了馬，姚枂嵐把景君奚拉到了自己身前。

    北千翎把扇子伸到三人中間：“那么，這一次是真的——”

    “靜陽見?！?/br>
    ☆、第64章 遺老

    “曹老爺，有人求見?！?/br>
    曹仲正和人下棋，聞言頭也不抬道：“請回吧。”

    那人也是花甲之年，滿頭白發(fā)，握子的手也有些顫顫巍巍了。

    “怎么，也不問是誰，就請回??？”

    曹仲落下一子：“最近來找我的還少嗎？不是求我寫信到靜陽去，就是找我分析天下時政的?？墒俏椅栉呐环?，對朝廷又有什么影響呢？”

    那人邊笑邊搖頭：“你啊，多少年了都沒變?！?/br>
    “老劉啊，”曹仲樂道，“你別說我。天天跑來我這里下棋，不也是為了躲人嗎？你不就是怕那些人求你去找你的老部下們，讓他們起兵謀反嗎？”

    家丁又跑上來報：“老爺，他們不肯走。而且，還讓我送來了這個。”

    “這是？”那人好奇地看了過去。

    曹仲把折扇放在手里把玩了會兒，道：“這是厲王爺?shù)恼凵取？煺垺！?/br>
    那人笑道：“什么嘛，裝作隱居了的樣子，其實還是很關(guān)心的不是？”

    家丁帶上兩個人來，但其中并沒有北千翎。

    看那一身白衣，曹仲已是心里有數(shù)，猶是問道：“你們是？”

    “晚輩姚枂嵐拜見曹大人、公孫大人?！?/br>
    景君奚跟著他道：“小輩景君奚拜見曹大人、公孫大人?！?/br>
    “景？”公孫劉放下棋子，“瑾淵王的兒子？長得不像啊。”

    “非也?！币啀沟?，“是瑾淵王撿來的便宜弟子?！?/br>
    曹仲讓人撤去棋盤，上了兩個茶杯：“請坐。坐下再說?！?/br>
    正是下雪天，院內(nèi)的小湖結(jié)了冰，有幾個小孩在湖邊堆起了雪人。

    公孫劉道：“這么說，你和瑾淵王一同出行的傳言，也是真的了？”

    “是的?！币啀沟恼Z氣不卑不亢，“皇上命令我和瑾淵王把十座城都走一遍，既是考察兩位皇子的政績，也是為他最后看一眼大好河山?！?/br>
    曹仲很欣賞他的待人方式：“不愧是少年軍師、姚家后人，年紀(jì)輕輕就有了這般氣度。那你們走完了沒有??？”

    “很可惜，并沒有?！币啀沟?，“一接到皇后攝政的消息，厲王爺便趕去找我們了。我們只能中止原計劃，得先挫敗皇后的陰謀。”

    公孫劉捏了捏小胡子：“那你們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瑾淵王已動身前往華涂，調(diào)動軍隊；厲王爺也在前往同盟國的路上了?！币啀沟溃拔覝?zhǔn)備回到靜陽?！?/br>
    “你來，是想請我?guī)慊仂o陽？”曹仲問。

    “是。在下雖然不才，但也會些易容術(shù)，不會給曹大人添麻煩的?！?/br>
    “幫你不是問題?！辈苤俅驍嗨脑挘爸皇?，我問你，你回去之后，能干什么？”

    “想辦法找到皇上，重新聯(lián)合厲王黨的人，盡可能地游說不堅定的官員。”姚枂嵐道，“最重要的是給他們二人拖延時間，不讓皇后有進(jìn)一步的舉動?！?/br>
    公孫劉感嘆：“竟能軟禁圣上，只手遮天，一個女人，能走到這一步也是不易啊?！?/br>
    公孫劉是武將，曹仲是文官。所以曹仲完全沒有公孫劉這般悠閑，厲聲道：“恕我不敬。如果你找不到圣上，或者你找到圣上，圣上卻已變?yōu)榱艘欢押」?，你怎么辦？”

    姚枂嵐堅定道：“皇上多半還活著，我，不，是這個孩子一定會找到他?！?/br>
    景君奚的身體一抖，但卻不敢說話。

    “你何來的自信？”

    “皇后與皇上夫妻二十年，皇后再怎么心狠手辣，估計也不會殺了皇上。”姚枂嵐恭恭敬敬，“而且，若真出現(xiàn)了您所說的情況，只要厲王爺和瑾淵王兩邊能夠順利，皇后也就坐不住那個位置?！?/br>
    曹仲又問：“如果原先那些支持你們的人，改變主意，支持皇后了怎么辦？”

    “把他們說服回來?！币啀购敛华q豫。

    曹仲道：“你這是匹夫之勇。不是事事都能如你所想。”

    “事實上，能如我所想的事情太少了?！币啀姑嫔桓模翱墒?，我必須這么做。但凡存有一絲理智的人都會清楚地知道，這個國家落到了那個女人手里便沒有未來。她或許擅玩陰謀詭計，但一個國家，豈是陰謀詭計能夠撐起來的？”

    “那些支持她的人也都是被一時的局勢蒙蔽了。我要讓他們好好看清楚，等待這山河的會是什么?！币啀故?，“一國重臣，怎能如此鼠目寸光？”

    “皇后在下一盤大棋，但其中的‘將’并不是她。”曹仲把一顆棋子放到姚枂嵐面前，“我和你一起去吧，變成這般局面，也有我的責(zé)任在。我的學(xué)生，總還是會聽我說兩句的?！?/br>
    姚枂嵐收下棋子：“葉澄蔚嗎？”

    “事情突然變得好玩起來了。”公孫劉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容我也插一腳吧。”

    “曹大人，公孫大人，此行兇險?！币啀沟?，“您二位已經(jīng)為朝政殫精竭慮了一輩子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這些后輩吧?！?/br>
    公孫劉的眼神一下子銳利了起來，如同沙場之上的刀光劍影、盾牌上反射的陽光。

    “小子，誠然，我們是老了，但還沒有老到需要躲到你們身后的地步。告老還鄉(xiāng)，是為了讓你們更好的一展身手，而不是為了躲避風(fēng)險。我們的決定，你也沒有資格插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