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啦，老嘍。”

    紀林遠：“……不老不老，還年輕呢?！北人麪敔斝∈鍤q，輩分……倒也勉強，但是這樣算的話，他豈不是比顧明玉低一輩？！

    “對了，我還記得你爸，他那時候也已經(jīng)工作，小時候沒條件上學(xué)，下了工就在你爺爺班上旁聽，我看他本子上記滿了筆記，又工整又好看，后來還因為一個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專程寫信給我，聰敏好學(xué)，讓人印象深刻。難怪你能考上重大，都是你爸言傳身教的吧?！?/br>
    顧懷立老派文人作風(fēng)，與朋友往來的書信都放在鐵盒里保存得完好，說得起勁，還從床上爬起，走到外間的書房，從抽屜里拿出那個大鐵盒子翻看起來。

    紀林遠說不出話，爺爺幾乎從不提起他的父母，他本來以為自己并不在乎，這會兒從顧明玉爸爸口中聽到他父親的事跡，他卻覺得鼻頭發(fā)酸。

    “找到了，紀瀚同，他信上還說兒子滿月，這應(yīng)該不是你吧，你兄長？”顧懷立戴著老花鏡，努力分別已經(jīng)泛黃的信紙上筆墨暈開的字跡，回想起年輕時候的事。他十六歲高中畢業(yè)參加工作，兩年后因為工作優(yōu)秀被推薦到x大學(xué)念法律專科，出來后直接提拔到縣里，在那個時代他是屬于非常幸運的一批。

    紀家父子就沒那么好運了，紀父是在掃盲班認的字，紀瀚同念到小學(xué)二年級輟學(xué)，等到參加工作時才再次撿起學(xué)業(yè)。

    “是的?！奔o林遠抽了抽鼻子，強忍著眼淚，“我哥比我大十二歲?！?/br>
    “一晃三十多年了，你爸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我記得他比我小幾歲，身材少有的高大，你媽倒是不高?！?/br>
    “您——還見過我媽？”紀林遠突然激動起來，父親的長相他能夠從他自己和祖父身上尋找，他母親是從外地嫁過來的，老家那邊早就斷了聯(lián)系，家里一張照片也沒有，長這么大他連自己母親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見過一次，人挺漂亮的，外地來的，不會說本地話。欸，我這還有張照片?！鳖檻蚜男欧饫锩統(tǒng)ingying的紙片，倒出來一看，是張名片大小的黑白照片，一男一女站在屋前，女人手里抱著一個剛滿月的嬰兒，“哈，我沒記錯，你媽很漂亮?！?/br>
    “她……她長什么樣子？”紀林遠忍不住站起身，剛好顧明玉洗完推開門出來，就見到他嘴唇顫抖，強忍淚水的樣子。

    一頭霧水的顧明玉用眼神詢問，紀林遠卻不答，也不把電話還給他，只對著電話里低聲懇求：“顧叔能不能形容一下……她的長相。”

    “……好?！鳖檻蚜⑥k案多年，練就了一顆玲瓏心，如果是面對面交流，他早就看出端倪，他也沒再說些什么，只細細地描述女子的相貌。

    “……她鼻梁很高，鼻頭尖尖的，很小巧，有點像外國人?！?/br>
    “原來我的鼻子像我媽，我今天才知道……謝謝顧叔?！奔o林遠泣不成聲，情緒異常激動。

    顧明玉原本坐在床沿聽著，從他們的對話中，基本拼湊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見紀林遠哭得不能自已，他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手機。

    紀林遠沒搶，他無力地坐下，順勢摟住顧明玉的腰。

    電話里顧懷立還在說些什么，顧明玉把手機放在耳邊說：“爸，是我?！?/br>
    “新年快樂，太晚了，今天先這樣吧?！?/br>
    “嗯，我知道。替我跟媽說一聲新年好?！?/br>
    “晚安?！?/br>
    顧懷立掛斷電話，拿著那張老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摘下老花鏡，把照片和信紙恢復(fù)原樣，小心地收進鐵盒里，鎖緊抽屜。

    回到床邊時，打瞌睡的胡珍醒了過來，問他，“明玉來了嗎？”

    顧懷立愣了一下，“明玉在重慶呢，剛剛不給他打電話來著嗎？”

    胡珍茫然地看了他許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哦，我剛剛做夢明玉回來了，一下子分不清。明玉接電話了你怎么不喊我？”

    “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你，明天早上再給他打電話也一樣?！逼拮泳Σ粷?，病痛讓她總是睡不踏實，顧懷立不想吵醒她，“說起這個，我剛剛好像闖禍了?！?/br>
    胡珍：“？”

    顧懷立縮了縮脖子：“惹哭了一個孩子?！?/br>
    “睡吧。”顧明玉第一次看見紀林遠哭，和他自己不一樣，紀林遠哭起來就像個小孩，把他摟得死緊，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哭兩下醒一下鼻涕，原本悲傷的氣氛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紀林遠乖乖地跟著顧明玉上了床，關(guān)燈后，他擠到顧明玉身邊，手搭在他抽腰上抽了抽鼻子，說：“明玉我能去你家嗎？”

    顧明玉點了點頭，然后想起關(guān)了燈對方看不到，便說：“你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br>
    紀林遠：“你陪我？”

    顧明玉：“好……”為什么我覺得這家伙在撒嬌？

    算了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

    顧明玉“嗯”了一聲，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只從紀林遠漸漸平復(fù)的氣息知道他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

    顧明玉想了想說：“我認識的紀林遠，是一個堅強樂觀的人，他很優(yōu)秀很厲害，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希望他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顧明玉頓了頓，想看看紀林遠什么反應(yīng)，回應(yīng)他的是身邊傳來的呼嚕。

    顧明玉：“……”

    第55章 吃醋的男人惹不起

    凌晨的迎春爆竹都沒能把紀林遠吵醒, 顧明玉沒多久也進入了夢鄉(xiāng)，卻是一夜好眠。

    早上大概七點多的樣子，顧明玉聽見外面有輕微的響動, 伸手一摸身旁, 空蕩蕩的被窩里冰涼一片，紀林遠顯然是早就起了。顧明玉躺著沒動,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臉上作怪的手指弄醒的，他能感覺到一根手指在他臉上戳來戳去, 手指的主人似乎還玩上癮了, 指尖描繪他鼻梁的形狀。

    顧明玉有點輕微起床氣, 等那手指摸到嘴邊時，突然睜開眼睛張口咬了下去。

    紀林遠正趴在他床邊，一下被抓包也沒敢喊疼, 努力想把手抽出來，說：“明玉起來吃早飯了，你睡得可真熟，我在這看了你半小時了。”

    顧明玉咬緊了不松口, 心里更是惱怒——睡得熟？這話你好意思說？

    紀林遠那邊舉起手，顧明玉又不肯松開，硬是被拉著抬起了身子, 場面可以說非常幼稚，紀林遠突然就笑了起來，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顧明玉的頭發(fā)，哄孩子一樣說：“好了好了, 都八點半了，餓了不？我煮了粥，做了包子，給你拿房間里吃？”

    顧明玉肚子還真餓了，但要他就這樣被順毛，又有些不甘心，他松開口假裝漫不經(jīng)心其實耳根悄悄地紅了，“你還會做包子？”

    “是啊，昨天我看還剩下一些揉好的面，就給拿回來了。剛剛看你廚房還剩下一些酸菜和豬rou，就剁了包了包子?！奔o林遠甩了甩手，看著上面的牙印和口水哭笑不得。

    “酸菜豬rou？加了辣嗎？”顧明玉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一股包子的香味。難怪昨天把這大個子扛回來時，他手里死活扯著一個袋子不松手，原來是昨天包餃子剩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