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知饜足地享受著得之不易的幸福，抱著他的阿爾菲奧渡過了溫柔如水的一夜。

    “阿爾菲奧，該起床了?！辟M德里科輕柔地拂拭著愛人的臉龐，后者安然地沉睡著，仿佛只是昨夜累得太狠。

    他的愛人靜靜躺在棺木中，仿佛昨夜曇花一現(xiàn)的耳鬢廝磨不過是他的幻覺。

    最痛苦的永遠不是失去，而是失而復得之后發(fā)現(xiàn)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從狂喜墮入狂悲只用一瞬間，但那份絕望卻可以持續(xù)至永遠。

    惡魔仰天大笑起來，哭得像個受傷的孩子。

    第22章 畫影迷蹤.8

    讀檔重來的感覺并不算好，就仿佛渾身的骨骼被從頭到腳拆開重組了一遍般，讓他感到異常疲憊。

    梁月笙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到些許有用的信息，讓自己弄清讀檔的時間節(jié)點。

    隨后，他意識到自己讀檔回去的時間點有些不妙，那竟是他和恩佐在書房里小憩的那一夜。也便是在那里，他與身為惡魔的費德里科初次交鋒，從而導致了后面的一系列悲劇。

    當時他在評論區(qū)看到了勸誡他不要“出.柜”的建議，卻終究不忍心任由恩佐被怪物殺死，于是貿(mào)然沖出藏身地，被無臉人與費德里科發(fā)現(xiàn)行蹤。

    若是按照這個發(fā)展，他必須要在恩佐死亡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悲劇之間選擇一個。

    他記得似乎有誰曾經(jīng)說過，兩個都選，就意味著兩個都放棄?？扇粢艞壎髯簦瑺奚榈男悦?，他又做不到。

    他剛要拉開門離開這間書房，徹底避開這個二選一的催命題，就聽見了門外刺耳的響聲。

    無臉人來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向身后退去，與守夜的恩佐對視一眼。

    “恩佐，你躲進那個柜子里去，無論后來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除非我敲柜門叫你?！?/br>
    有了讀檔重來的記憶，他知道那個柜子是安全的，無臉人只會在柜前站一會，并不會出現(xiàn)開柜殺的劇情。只要心理素質(zhì)合格，就不會出事。

    他相信恩佐有這個能力，畢竟這是一個幼年失怙的少年，有著自己的堅強。

    “那你呢？”

    看著同伴鉆入書柜，梁月笙放心了一半。他柔聲笑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話雖如此，在為同伴選好藏身地點之后，他環(huán)視四周，卻怎么也尋找不到第二個躲藏點。

    他的心臟怦怦直跳，越是緊張，卻越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

    門外的響聲愈發(fā)急促，仿佛下一秒無臉人便會破門而入，拎著她的巨大鐮刀，對獵物進行無情收割。

    梁月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伸手扶住了書架，卻沒料到整個人隨著書架的旋轉(zhuǎn)，墜入了一間暗廂。

    長生燭在墻壁上微微搖曳，順著石板階梯一路蜿蜒向下，他發(fā)現(xiàn)其下竟是一座秘密監(jiān)獄。

    “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梁月笙輕聲自嘲。

    監(jiān)獄的鐵檻欄里，堆積著雜草、糞便以及其他腐朽不堪的污濁之物。主教的衣衫松松垮垮地罩在一具早已腐朽的尸骨上，那尸骨的指節(jié)上佩帶著象征了權力與地位的戒指，一柄鑲嵌著寶石的權杖依靠在墻邊，煥發(fā)著金屬的光澤。

    這大約是當年派人燒死阿爾菲奧的那名主教，之后被變?yōu)閻耗У馁M德里科囚.禁了起來，最后活生生在這間荒蕪的私人監(jiān)獄里枯竭。

    這樣的畫面實在是有些諷刺，為了權力而奮斗一生的教.會高層領導，最后卻帶著他的權力一起死在了這么一個破舊不堪的小地方。尸骨已經(jīng)腐朽，而戒指與權杖卻保持著多年前的鮮艷與美麗。

    梁月笙從監(jiān)獄外的墻壁上摘下鑰匙，打開了監(jiān)獄的門，走進了這間被屎尿味與尸腐味籠罩的小監(jiān)獄。

    他蹲下身來，仔細地檢查著那位主教的尸體，隨后，他看見了對方胳膊上斑駁的牙印。

    費德里科顯然不會對這位主教的rou感興趣，想來是對方臨死前餓到極致，吃下了自己的rou。

    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梁月笙不寒而栗起來，他不難想象費德里科用了怎樣簡單的方法來懲戒他的敵人，只要斷食數(shù)日，再驕傲的人最后也會流露出丑態(tài)。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旋即，他看見盤旋樓梯之上的燭光微微抖了抖，細微的響聲隨之傳來。

    有人來了。

    然而短時間里，他又沒有好的去處，只得飛速用鑰匙給監(jiān)獄上了鎖，剝下了死人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模仿著主教的姿勢，癱坐在后者的尸體上，垂下了頭。帽子遮住了他的表情，不合身的祭服寬松地遮住了他的肢體，乍看之下，他仿佛和那位已死之人沒有任何兩樣。

    他屏住呼吸，直到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死死盯著地面，生怕自己輕微的抬頭會影響到自己的偽裝。

    鐮刀的銀光微微閃爍，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那是無臉人，并非費德里科。

    不知為何，他覺得無臉人比費德里科好對付得多，畢竟后者已經(jīng)變?yōu)榱藦仡^徹尾的瘋子。他不怕鬼，卻怕瘋子，而費德里科顯然是瘋子當中相當棘手的那一種。

    片刻過后，無臉人放下了鐮刀，雙手緊緊抓住了監(jiān)獄的鐵檻，尖銳的指甲與金屬摩擦，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梁月笙一動不動，默默忍受著對方制造噪音，直到對方似乎確認了這里沒有活人氣息從而轉(zhuǎn)身離去，他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然而他并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周圍再無任何響聲，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握住了手邊的權杖，站起身來。

    他繼承了主教的衣帽、戒指與權杖，就這般離開了監(jiān)獄。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拿走這些東西，可這些神職者的器具莫名給了他一種安全感。

    他提著祭服的下擺，緩緩拾級而上，最終來到了那座書架之前。他透過之間的縫隙望向外界，只見月光之下，書房里空無一人。他放下心來，小心地推開了書架，再度回到了古堡的世界。

    他輕輕敲了敲書柜柜門，示意自己的同伴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恩佐，他們走了，我們出去吧?！?/br>
    “費里切……”恩佐的聲音微微發(fā)著抖。

    “怎么？”

    “剛剛有個沒有臉的人在柜前站了許久?！?/br>
    梁月笙笑著搖了搖頭，那是他直接經(jīng)歷過的情景，又怎么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