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她明明很乏了,也沒什么胃口。那碗魚湯餛飩,她只喝了幾口湯,卻還硬撐著陪他說話。 齊棪暗嘆,自己以前眼睛得是被什么糊上,才看不見獨屬于翊安的這份溫柔呢。 不忍她再熬著,眼看子時竟過了兩刻,齊棪當(dāng)即起身:“夜深了,我先回去?!?/br> 翊安:“不送?!?/br> “不留我?”他逗她。 她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罵不動了。 齊棪嘆了口氣,自覺道:“我知道,還是不熟嘛,您不留生客?!?/br> 翊安惱火,呸,把她說得跟什么似的。 “別耍嘴皮子了,快回吧,明兒還要早朝。” 再鬧就別睡了,明日若起遲,誤了早朝的時辰,御史臺又要趁機參他幾本。 齊棪走到門口,側(cè)過半個身子,款款點頭道:“多謝娘子款待?!?/br> 他一半身子在暖燈下,一半藏在陰影里,說這話時,嘴角快咧到了耳根。 “……”滾! * 右相府街前—— 炮竹早放過了,滿地的零碎紅紙。 車馬不絕,人聲鼎沸,門前院內(nèi)都掛著喜慶的燈籠和紅綢 “翊安長公主到——” “境寧王到——” 兩句話一喊,周圍的喧囂頃刻間靜了七分,不約而同地轉(zhuǎn)身看去,等著這二位露面。 齊棪先下了馬車,一身暗紫色的團花親王服,頭戴金冠,長身玉立。 客氣地朝眾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小心地將翊安扶下馬車。 他心里嘆氣,這動作純屬多余,做給旁人看的。 畢竟長公主大人年輕力壯,平日里穿男裝時,恨不得翻窗跳下車才痛快。 翊安今日打扮得尊貴,身穿沉水緞繡福云紋的寬袖長袍,鬢邊搭一支價值連城的朱紅寶石簪子,腰間配了條珊瑚珠禁步。 她天生適合如此扮相,最能襯出她的明艷不可方物。 哪怕齊棪提醒自己,這女人方才在車里笑得前俯后仰,差點把鞋底蹭到他臉上。 可還是忍不住心悸,暗嘆她的皮囊如詩,骨相如畫。 翊安唇邊擺著客氣地淺笑,尊貴端莊,讓人只敢遠遠行禮,不敢上前多說一句。 她心里把責(zé)任推給齊棪,八成是他笑容不真誠。 在外接待的是花家大郎花韋,花燃嫡親的兄長。 花韋是個文官,斯文俊秀,待人接物客氣親和。跟他那被稱作笑面閻王的弟弟大相徑庭。 笑起來時,眼睛也是彎著的,在這點上,他們兄妹三人全隨了右相夫人。 不同的是,花韋的笑,透著股穩(wěn)重與真誠。 皇后的笑,溫柔嫻靜,讓人看了心生愛憐。 唯獨花燃,總是刻意過了頭,笑得人毛骨悚然。 憑翊安跟齊棪的身份,自是無需與人寒暄,便直接去見右相與右相夫人。 回廊曲折,花韋在前面領(lǐng)路,齊棪問:“兩位小公子可在?” 花韋聽到自家兒子,先是高興地樂了下,隨即反應(yīng)快道:“王爺放心,都在,待會您跟長公主多抱一會。” 齊棪立刻哈哈笑起來:“那我們夫妻二人便不客氣了。” “人都在前面的花廳,王爺與長公主請便?!被f將他們倆送到這,又原路折回。 “有勞,你去忙吧?!?/br> 翊安儀態(tài)溫良地朝花韋點點頭,見人走了,廣袖下藏著的手狠擰了齊棪一把,“為什么要去抱孩子?” 她沒抱過小孩子,更沒人敢把孩子塞進她懷里讓她抱。 左右無人,齊棪自在許多,解釋道:“殿下不知?傳言花家大郎的雙生子是大吉之兆,若夫妻倆一人抱一個,來年便也能一胎生兩個兒子。今日既然來了,咱們自然試一試。” 翊安:“……”其實,大可不必吧。 齊棪見她那眼神,明晃晃寫著“你有病”三字,耐下心繼續(xù)勸道:“但凡身份配的,都去抱過,說能沾喜氣。我們?nèi)舨槐?,人家還當(dāng)我們倆怎么著了呢?!?/br> “這種傳言都有人信?那外面還傳你有兩個私生子呢?!?/br> “嗐,那算什么,哪個男人嫌兒子多啊?!?/br> “?” “!” “好啊你,”翊安氣得猛吸一口氣,拔高嗓音,揚拳捶他,“你承認了?你還敢承認!齊獻枝,你死定了?!?/br> “哎哎哎,有話好說。嘶——嗷——我說笑的!疼疼疼!”齊棪邊跑邊嚎,挨了她幾下重拳。 挽驪在后面跟著,面無表情地想:真的很吵,怎么還沒人來。 翊安捶人有一套,那就是只打一個地方。 齊棪幾乎廢了一條胳膊。 “打人可以,孩子必須要抱!”齊棪理好衣賞,人模狗樣地進了花廳,還不忘交代一句。 “我偏不?!?/br> 翊安從來不信這些,也沒聽上京城誰家添了第二對雙生子。 進去時,滿廳熱鬧,連舜欽夫妻正在里頭,一人抱了一個孩子。 翊安:“……” 連舜欽居然也信這個? 他那夫人的肚子已經(jīng)顯了,看樣子再有幾個月便能生了。 連舜欽長著張不善的臉,懷里的那個嚇得不敢吭聲,扭頭去找自己的娘親。 翊安心疼,這孩子沒哭就是賞他臉了,小小年紀承受了不該承受的壓力。 齊棪說著免禮,湊到連舜欽邊上,小聲道:“你放開,我來抱。你抱有什么用,我說了你這胎只有一個兒子。” 連舜欽:“???”不要你管! 翊安為了避開這種無聊的事,徑直去里面見了右相夫人,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孩子可抱過了?” 翊安:“……還沒?!?/br> 第41章 桃花 屋里寬敞明亮,坐的都是些與右相夫人輩分相當(dāng)?shù)膵D人。 或是親戚,或是密友,偶有幾個帶著兒媳的。 地上鋪著厚厚的大紅氈毯,熱熱鬧鬧的一片喧嘩聲,或坐或站,或品茶或嗑瓜子。 但見翊安長公主掀簾進來,身姿曼妙,鳳眸含笑地環(huán)視一周,朗聲道:“好熱鬧啊?!?/br> 眾人連忙放下杯盞,起身行禮招呼。 “都坐下,你們且談你們的。今日壽星在這里,既是好日子,一概無需多禮?!?/br> 翊安抬手,趕在她們開口前攔住,語氣溫和輕快,卻不容人多說。 她不大想讓一幫年長者與她多禮客套,尤其當(dāng)著右相夫人的面。 翊安擠到右相夫人身邊坐下,還未多說,右相夫人張口便問抱孩子的事。 她嬌俏地笑,像晚輩在長輩面前似的,撒嬌道:“您那兩個白胖的小孫子,有人抱著呢。翊安等不及,趕著進來給您祝壽,生怕來晚,您要懷疑翊安的誠心?!?/br> “殿下說的哪里話……這怎么手還是涼的?!瘪窗矂倧耐饷孢M來,手指冰冷,右相夫人握住,替她暖著。 “殿下就是不來,我也知道你心意,何必急急忙忙?!?/br> 右相夫人溫婉和氣,言笑間又不失端莊,最是讓人舒服。 不像尋常的夫人婆子,一旦娶了兒媳,養(yǎng)了孫子,便從珍珠變成魚眼珠子,庸俗又乏味。 然而姿態(tài)再優(yōu)雅的婦人,年近半百,眼角的細紋便是脂粉也遮不住的了。 只是這細紋到了她的臉上,不顯難看,只將年輕時的溫柔換成了慈和,愈發(fā)讓人想親近。 不難看出來,年輕時是位大美人。 看她膝下三個孩子的相貌,再看右相這些年連個妾室都沒納,便可窺知一二。 翊安本是為躲外頭的事,順口說來討她開心,誰知她真接下這話,倒讓翊安有些慚愧。 手漸漸暖起來,翊安笑問:“難道您不急著見翊安?” 她笑:“怎么不急。長公主愛喝的茶和點心,早讓人備好了,就等你來呢?!?/br> 右相夫人做母親之后,便格外喜制點心,手藝勝過外面的點心鋪子。 年少時候翊安每回來,準要大快朵頤一番。 其他人在旁附和著笑,都知翊安長公主跟右相夫人自來關(guān)系親厚。 若論起來,還是一家人。 皇后是右相唯一的女兒,嫁給了長公主的親弟弟——當(dāng)今的陛下,便是長公主的弟媳。 境寧王跟右相的小兒子花燃,又同處于聽竹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