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連舜欽豁然開朗,一拍桌子:“會不會就是為長公主而來?” “仇人?”齊棪不贊同:“翊安雖跋扈,倒不至于?!?/br> “什么仇人,有仇那得去殺公主,殺您干嘛。”連舜欽說話難聽:“或許是面首、姘頭什么的。那氿仙閣,長公主沒少去?!?/br> 齊棪被氣得一個恍惚,正色罵道:“愈發(fā)放肆了,殿下也敢編排。” 那是他的媳婦! 連某不死心:“您想啊……” “里面談完沒有,本宮繡花都比這快,等半天了?!瘪窗苍谕夂暗?。 連舜欽跟見鬼一樣,猝不及防,悻悻地閉上嘴,“就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過?!?/br> 齊棪起身去開門,語氣寵溺:“她哪會繡花啊?!?/br> 第6章 毛骨悚然 翊安帶著兩個資歷深的御醫(yī)從宮里出來,直接進了境寧王府。 王府的下人們見到長公主殿下,震驚之余,匆忙行禮后抬頭看了眼太陽。 嗯,它老人家還是從東邊升起的。 尋常的奴仆對翊安與齊棪的關(guān)系深淺自是不知情,平時里還私下議論,說公主王爺感情雖好,公主的架子卻太大了。 從來只有王爺去公主府的份,十足的受氣包駙馬樣,公主殿下半年也不來王府露一面。 沒想到今日突然就來了。后面還跟著倆御醫(yī)。 齊棪生龍活虎,與平日沒什么不同,再加上沒刻意往外放消息,府里沒幾人知曉他受傷。 大家看著這倆要給王爺問診的御醫(yī),腦袋一個比一個靈活,當(dāng)即就反應(yīng)過來了。尋思著公主與王爺成親快兩年,按理早該有個小世子了,沒想到這毛病出在王爺身上。 一番唏噓,目光飽含同情。 翊安還不知道那些人腦補了許多的曲折情節(jié),聽侍衛(wèi)說齊棪在處理公務(wù),便端了茶,怡然自得地等著。 還不忘跟那兩個御醫(yī)閑談打發(fā)時間,免得人家打瞌睡。 兩刻鐘后,她忍無可忍朝里面喊了句話,果然有用,齊棪立刻走出來問:“殿下怎么來了?” 翊安等得不耐煩,揚了揚下巴,示意那兩位御醫(yī)是今日的角,“陛下不放心,讓兩位大人再給你看看。賞賜的補藥都扔給管家了,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眉眼一挑,朝齊棪身后走出的人打招呼:“連副指揮使?!?/br> “臣見過長公主?!边B舜欽倨傲又老實地行過禮,說了句告辭,大步離去。 翊安盯著他的背影問齊棪:“我是長得難看嗎?” 齊棪跟那兩個御醫(yī)對視一眼,無奈地攤開手,意思是讓兩位見笑了。 他當(dāng)著外人面,愈發(fā)嘴甜道:“殿下若算難看,大祁誰還敢說自己好看?” “可連舜欽剛剛都沒正眼看我啊?!瘪窗矝]空罵齊棪戲癮大,“回回見到他,我都覺得我欠過他錢,還順道調(diào)戲了他老婆?!?/br> 齊棪干笑兩聲:“舜欽就是那樣的脾氣,殿下莫與他計較?!?/br> 翊安郁悶,聽竹衛(wèi)里還有正常人嗎?好好一個地方被這群人把持著,難怪大祁上下聞風(fēng)喪膽。 她今日也算流年不利,這一會功夫,把齊棪,花燃,連舜欽,見了個遍。 齊棪坐下,由御醫(yī)把了脈,在被要求脫去上衣,查看傷口時,他跟翊安無言對視了會。 翊安一頭霧水,催促道:“你看我干嘛?都等著你脫呢,別耽誤大家時間。” 齊棪:“……”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御醫(yī)畢竟是宮里來的,回去陛下保不齊還要問話,齊棪不敢當(dāng)著他們的面與翊安表現(xiàn)出生疏來。他故作淡然地笑笑,開始寬衣解帶。 屋里炭火夠旺,衣服一脫倒不算冷,就是翊安貪婪的眼神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前世他們坦誠相見時,齊棪記得她說,很喜歡自己的身子。衣服褪盡時,她看見便想要。 彼時齊棪將她按在身下,“殿下在調(diào)戲臣?” 翊安不著寸縷,卻從容道:“駙馬不喜歡嗎?” “臣喜歡,故今夜任殿下索要,要幾回都成?!?/br> 翊安看到胸前那個傷口,心安了大半。真不敢相信那么大的劍傷,幾日功夫就能好得差不多,齊棪還真不是個人。 不過別說,他這身材果然不錯,瘦而不弱,白凈漂亮。 不討人厭的時候,她家駙馬爺?shù)倪@臉跟身子,真算是上上品。吞口水。 兩名御醫(yī)里里外外,仔仔細細查看一遍的結(jié)果,仍是已無大礙。驚訝之余,只說是祖先保佑。讓境寧王好生在府養(yǎng)幾天,吃點補品,多睡幾覺。 送走御醫(yī)后,齊棪問翊安:“宮里的事都妥當(dāng)了?” “何止妥當(dāng),你信不信,不出三日,替死鬼便出來了。” 齊棪:“陛下心中有數(shù)。” “你說幕后之人大費周章,圖什么呢?并無益處啊?!彼偎疾坏闷浣狻?/br> 齊棪反問:“如果陛下殺了那批宮人會如何?” 翊安低頭想了下,“御史臺狂諫,宮內(nèi)人心不穩(wěn),宮外難得民意。雖說名聲不會好,可沒有什么大事?!?/br> “若再經(jīng)有心之人一傳呢?”齊棪道:“翊安,前朝的教訓(xùn)你可記得?” 北風(fēng)愈發(fā)地大,寒意劃開薄嫩的肌膚,刺進骨髓之中。 前朝乃嚴家天下,最后幾年里,蝗災(zāi)旱災(zāi)水災(zāi)接連不斷,舉國饑荒,流民數(shù)十萬。 彼時君主暴虐,不得人心,直接成為天下大亂直接的引火索。一傳十十傳百,各地紛紛起兵。 齊棪凝重道:“但愿我們杞人憂天了?!?/br> 談完正事,齊棪說王府后園的紅梅開的正好,問翊安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翊安看他一眼,后者誠摯地做了個請的姿態(tài),沒有半點壞心的模樣。她橫豎發(fā)閑,頗為賞臉地跟去觀了一番。 正直寒冬,園子里種滿了梅樹,尚是張揚艷麗的時候,翊安夸梅花長得喜人。 齊棪見她喜歡,便趁她在假山上的亭子里坐著觀賞時,親自去折了兩枝回來。 “喲,駙馬好雅興。”翊安被那紅梅誘去了目光,說笑間眉眼嫵媚,步搖靈巧地擺動。 “一枝送去我臥房,安置在榻邊矮桌上的瓶子里,另一枝送去公主府?!饼R棪交代完下人,對著她含蓄地彎了彎唇:“且風(fēng)雅一回?!?/br> 齊棪是個不喜大笑的人,那張不丑的臉上,時常表情匱乏。從前翊安見到的,無非就是端莊寡淡,或是皺眉冷面兩種。 偶爾對她笑容滿面,那也是在人前裝模作樣,她看見就惡心。 今日他臉上的笑意雖未曾多深,只彎彎眉眼或嘴角,可她知道他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在笑。 她忽然覺得梅園一行像場不真切的夢。 逛完園子,翊安疲乏,告辭前道:“我回去尋個瓶子插花,也安置在榻邊,夜里伴著梅香睡,定有個好夢?!?/br> 過了綠漪橋回到公主府,翊安還回味這一下午的事,“挽驪,我今日跟齊棪在一起這么久,一句話也沒吵?!?/br> 挽驪“嗯”了聲:“奇事。” 翊安用食指點著額邊,對挽驪道:“我現(xiàn)在懷疑他身上的傷好得那么快的原因,是因為真正的患處在腦子?!?/br> “……”挽驪沉默了下,說:“沒什么不好?!?/br> “也是?!瘪窗残牡婪凑葟那昂茫ь^看了眼天色:“就是心里直發(fā)虛?!?/br> 所有的反常,必有因果。 送走翊安后,齊棪獨自回了住所,一言不發(fā)坐在榻邊。好一會,他才理清思緒,彎腰看那枝艷麗的梅花,心里來來回回重復(fù)她最后說的話。 也不知道,她屋里的梅花可也是這樣,放在素凈的白瓶里,一枝艷冠滿室。 齊棪湊近嗅了一口,自顧自笑,堅信自己今夜也會有個好夢。 這些時日他睡得很不好,一閉眼全是前世的噩夢。醒來后,看著周圍的一切,常常分不清楚,何為夢境,何為現(xiàn)實。 只有看見翊安的笑容,他才確信,噩夢已逝。 翌日一早,齊棪騎馬去了聽竹院,連舜欽黑臉道:“王爺怎么不保重身子,難道連這兩個紈绔,你都不放心交與我處理?” 齊棪拍拍他的肩膀:“舜欽,你錯了,看著輕松的事情,未必就很好辦?!?/br> 安平侯的嫡孫魏思榮、禮部尚書之子姜易,豈是一般的紈绔。 氿仙閣是上京有名的風(fēng)月場所,卻素來清雅,里面的姑娘、公子只陪客不侍奉。 但若肯多出銀子,便能帶出去半日。這倆公子哥正是為一個姑娘爭風(fēng)吃醋。 魏思榮那日帶了姑娘棠婳出去,被姜易撞上,兩人言語間起了齟齬。 兩邊的家丁小廝都是打架好手,砍打起來,傷到了幾個無辜百姓,還驚了清河郡主的駕。 這實在不是大事,賠些銀子,上門道歉便能過去,何至于動用聽竹衛(wèi)上門去抓人。 皇帝無非想敲打這些人,讓他們知道無論姓魏還是姓什么,這巍巍京城,都不是他們放肆的地方。 敲打就必須用刑,否則無異于白來一趟。 這倆小子都是家里的寶貝,若只有連舜欽一人審訊,到時帶著一身傷回去,兩家怨氣必集在連舜欽一人身上。 齊棪出面,多少轉(zhuǎn)移了些仇恨,起碼讓他們清楚,這是聽竹衛(wèi)在為皇帝辦事情。 魏思榮被關(guān)了幾日,茶飯不香,身上又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幾頓鞭子,活像個滿身傷痕、披頭散發(fā)的乞丐。他見到齊棪才算看見盼頭,狂喜道:“姑父!” 按輩分,安平侯跟皇帝、翊安一輩,魏思榮得喊翊安一聲姑母,喊齊棪姑父。 齊棪很鐘意這個稱呼,像把他跟翊安拴在了一起,“你倒嘴甜,早伶俐一些,何至于進來?!?/br> 魏思榮早悔的腸子都青了,“我冤啊姑父,全是姜易那小子找茬,我氣不過才打他的?!?/br> 齊棪去看過了,姜易遭的罪不比他少,到底是先挑事的,又不姓魏。 “那姑娘就那么好,值得你們這般爭風(fēng)吃醋?鬧成這樣,滿京城地當(dāng)成笑話傳,你祖父、父親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你可知御史臺這幾天,寫折子參了安平府和姜府多了本?” “誰說不是呢,姑父,打完后我就知道壞了。就算您不把我抓來,我父親也是要把我打死的,這回丟人現(xiàn)眼丟大發(f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