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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萬物皆為盤中餐在線閱讀 - 第12節(jié)

第12節(jié)

    那人素衣散發(fā),白緞覆眼,正伸著手折了一枝桃花。

    寧杳指尖抵著下巴,輕蹙起眉頭,不大高興道:“你誰啊,跑到我家來做什么?”還摘她的花兒。

    覓秀拖著發(fā)汗后虛軟的身子過來,聽見她的話忙警惕地看去,仔細(xì)一瞧,驟然怔住,張了張嘴,“……夫、夫人,那是你相公?!?/br>
    這么久了,你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嗎?

    寧杳:“……?”他不是躺著嗎?

    第12章

    夕陽染了一地昏黃,春日涼風(fēng)也灌了滿袖。

    頎長消瘦的修竹玉柳,淡弱蒼白的清雪蘭芝,大約不過如是。

    寧杳確實不大記得扶琂的模樣了,這般一瞧,才隱約有了點兒印象,只是心下奇怪得很。

    大夫不是說他病入膏肓,熬日子,差不多沒得救了嗎?她花了一百兩重金準(zhǔn)備的棺材,聽老板說都快打好了,怎么一點兒征兆也沒有突然就好起來了?

    她回神走近了些,樹下的人也聽見了響動抬起頭來,他定定站在原地,不見血色的雙唇微動了動,似在說著什么。

    寧杳站在三步遠(yuǎn)處,沒大聽清,有心問詢兩句,“你……”

    誰知一字方出口,面前的人卻是突然無力倒了下來,正正壓在她身上,黑釅釅的長發(fā)從面上拂過,鼻息間竟不是他房間里不散的澀澀苦藥味兒,而是一股溫柔溶泄的極淡清香,出奇的舒服。

    寧杳多嗅了兩口,曲手推了推人,然半天也沒見動靜。

    這是又暈了?

    家里的下人在火燒院子的時候已經(jīng)跑光了,寧杳只得和覓秀一起合力將人攙回了屋里去。

    她許久沒過來,里頭收拾得倒也妥當(dāng),只是藥味兒格外濃重。

    寧杳打開木窗散了散氣兒,斂裙坐在槅扇邊的椅凳上,端起她出鍋的rou末泡椒臊子面,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盯著床上的扶琂。

    覓秀熬好了藥,進(jìn)門放在床頭小幾,說:“夫人,廚房灶里還燃著柴火,奴婢得去準(zhǔn)備晚飯了,五爺?shù)乃帞R在這兒,你可別忘了。”現(xiàn)下府里沒人手可使喚,這些事情都得自己來了。

    寧杳正咬了一口面條不空說話,點點頭嗯了聲以作回應(yīng)。

    覓秀不放心地多看了兩眼,又再三提醒才匆匆回了廚房。

    她一離開,屋里便徹底沒了聲兒,只有桃樹上三兩只鳥雀啁啾入耳。約過了半盞茶,寧杳才漱口擦嘴,端碗給扶琂喂了藥。

    男人安靜地躺在床上,眼上一截白緞尤為扎眼。整個蘿州城的人都知道,扶家的五爺是個瞎子。眼盲體弱,百無一用,說的就是他。便是因為這個,暉州王家的小姐哭死了也不愿嫁過來,才會有當(dāng)日原主替嫁的事。

    瞎子?

    扶琂常居郡王府,多年沒回過扶宅,此處于他陌生得緊,能從里屋走到桃林,衣物上也不見塵土臟污,路上沒有磕絆。

    這么順利,可不像個瞎子。

    而且半死不活的人莫名其妙起來了,怎么想怎么奇怪,她是因為換了個魂兒,這位……難道也是換了一個?

    寧杳心有懷疑,凝視須臾,伸手沖他眼上系的白緞去,指尖觸到一角,手腕兒卻被人倏忽握住。

    “你醒了?”

    扶琂坐起身來,偏了偏頭,似乎正看著她。

    “還有半碗藥,這兒呢,自己喝了吧?!睂庤煤敛恍奶摰爻榛厥?,遞過藥碗。

    清亮的女聲再度入耳,男人怔了怔,兀自愣愣出神,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

    直到腳步聲遠(yuǎn)去,人已經(jīng)出了門,他才緊緊扣著藥碗,恍然低喃,“杳杳……”

    寧杳走到院子,望著滿院紛繁,挨挨擠擠灼灼盛放的桃花,眨了眨眼睛。

    這幾棵桃樹不對勁兒啊。

    她記得上頭的花兒不是……快掉光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怎么會如此鮮妍繁盛?

    家里的桃樹第二茬開花,是件寧杳也摸不著頭腦的怪事兒,她倒不怕什么,只是覓秀被嚇得不行,堅決不肯靠近桃花樹半步。

    郡王妃被樹藤卷走,接到消息的恒郡王茫然呆滯立了半晌,狠狠一拍桌案,愕然道:“她什么時候出去的?出去做什么?琂兒媳婦是妖孽?本王怎么不知道!”

    侍衛(wèi)首領(lǐng)咽了咽口水,“王爺,此事千真萬確,當(dāng)時有不少人在場,屬下也親眼目睹,現(xiàn)在城里已經(jīng)亂起來了?!庇绣X有權(quán)消息靈通的富貴人家,早收拾東西出城避難去了,離事發(fā)不過兩個時辰,城門口就已經(jīng)走了十來波車馬了。

    恒郡王聽得腦仁兒抽抽地疼,“要走就走,不必管他們。至于王妃,你們多派些人手,無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侍衛(wèi)應(yīng)下,再吞吞吐吐問道:“五爺和五夫人……那邊,王爺是不是也要拿個主意啊。”

    那五夫人可是貨真價實的妖怪,要人心肝兒的,若不想法子解決,蘿州城就真的完了。

    “好好兒的,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呢,”恒郡王眉頭擰成疙瘩,仰頭長長嘆了一口氣,“玉娘啊,本王終究還是有愧于你,沒有照看好琂兒?!?/br>
    侍衛(wèi)沒想到恒郡王都這個危機(jī)時刻了,竟然還有心思彰顯自己的深情,忍不住出聲打斷。

    “王爺……”您是個什么樣的人,大家心里都明白,能別裝了。

    恒郡王回神沖他頷首,甩了甩袖子大步往外去,“叫人備齊車馬,本王要親自去趟青蓮寺,在殷都來人前,只能看主持大師有沒有解決的法子了?!?/br>
    恒郡王夜訪青蓮寺,不久之后,青蓮寺主持青法大師便與幾個師兄弟出現(xiàn)在扶宅的正門前,幾人盤膝打坐,誦經(jīng)念佛,片刻不歇。

    木魚聲聲,梵音不絕,有靜心安神的奇效。

    虧得幾位大師一夜誦經(jīng),寧杳這個晚上睡得特別香甜,一個夢也沒有,翌日直到日曬三竿才起身來。

    四個黃盡職盡責(zé)地守著大門,外面的人沒有貿(mào)然闖進(jìn)來,寧杳便也不出去,左右府中存糧充裕,花草也甚是茂盛,一時半會兒餓不著肚子。

    連著過了三日,門前青蓮寺的師父換了幾輪,日夜不停撥佛珠敲木魚,扶家的宅子里沒有了動靜,樹藤也沒再作怪,好像這法子是真的起了成效。

    眾人歡欣非常,自發(fā)往青蓮寺添了不少香火,疲累的師父們也咬牙重新振作,一刻不歇繼續(xù)念佛。

    “就這么堅持下去,只要等到殷都來人就好了?!?/br>
    “聽說殷都來了不少知曉術(shù)法的仙人,又有靈山道觀在,一個小小樹藤之妖罷了,他們定能輕而易舉地將其降服?!?/br>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但事實又真的能如他們所愿嗎?

    這天,烏云沉沉,冷風(fēng)瑟瑟。

    寧杳為了犒勞大黃它們,特意端了一大盆rou骨頭來,四條大狗哼哧哼哧吃得熱鬧,她便轉(zhuǎn)頭與外面念經(jīng)的小師父說話,“你們還在啊。”

    小師父們不理她,只木魚聲急促不少,泄露了兩份慌亂。

    寧杳搖搖頭,卻見一直悶在屋子里扶琂拄著木棍站在照壁一側(cè)。

    “你怎么出來了?”

    扶琂聽見她的聲音,恍惚多日的心神在這一刻終于落到了實處,他不由地微彎起唇,輕輕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長街兩旁光禿禿的梅花樹像遇著甘霖玉露,齊齊冒出了小芽兒,剎那間梅花爭相怒放,迎風(fēng)而來,空氣里都是滿滿的花香。

    眾目睽睽之下,轉(zhuǎn)瞬之間,謝了的梅花又開了?。。?/br>
    小師父們駭然,兩眼瞪得斗大,望向?qū)庤玫囊暰€里是顯而易見的恐懼與畏怕。

    寧杳:“……?”看我做什么?不關(guān)我的事,那些花兒不是我開的。

    扶琂:“……”對不起,一高興就控制不住自己到處開花。

    第13章

    梅花競相開放,長盈街上的僧人跑得一個不剩。

    主持青法大師重重訓(xùn)誡了小弟子們,又和青成幾人親自過來,見此梅花異事,也不免膽顫心驚。但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秉承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腸,還是端端正正坐在了扶家門前的蒲團(tuán)上。

    寧杳和扶琂坐在中堂,兩人都沒怎么說話。

    “是要下雨了,這云可真是嚇人,” 覓秀端了茶來,又把剛熬好的雞湯雞rou盛上,自言自語,“跟天要塌下來了一樣?!?/br>
    寧杳喝了口湯,遠(yuǎn)眺一眼,是風(fēng)雨欲來了。她得抓緊時間,再多吃點兒東西。

    ……

    盛國,殷都。

    岫風(fēng)樓是王宮宴會之所,無論春日百官盛會,還是千秋萬壽外使來賀,皆在此處。

    然今日并非佳節(jié)亦無慶賀,岫風(fēng)樓卻燈火煌煌,亮如白晝。手端紅木蓮枝托盤的宮人們低眉垂目,魚貫而入與坐在內(nèi)中的仙人們奉酒。

    年輕的宮女緊緊握著銀壺,實在忍不住心頭好奇,抬眼悄然一瞥。

    端坐案前的女子眉如遠(yuǎn)山黛,唇是四月櫻,一身冰肌玉骨,凝脂雪膚,便是王宮中最好的寒山玉也比不得三分兩分。果然是仙人,不說別的,單單論這相貌,就超出凡人不知幾何。

    寧楹沒把宮女的打量放在心上,她正冷冷地看著右手邊相攜并坐的一對男女。這男女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宗門的大師兄,即寧杳的前夫封玦和他失而復(fù)得的小青梅西有翠。

    “狗男女?!彼讣饽﹃种袆η实南樵萍y路,說道。

    她與寧杳感情一般,但再怎么樣也是她寧楹的親meimei,憑什么叫他們作賤,若非父母再三阻攔,依她的脾氣真是要一劍削了這二人才好。

    雖然不一定能打得過封玦,好歹也能出口惡氣。

    當(dāng)著滿庭宮人的面,遭寧楹這樣一句不遮不掩的罵語,西有翠緊咬下唇,拽著封玦的衣袖甚是難堪,封玦冷冰冰的臉上也露出一絲不悅,“阿楹,慎言?!?/br>
    寧楹臉色比他還冷上三分,“你們做得出,我怎么就說不得了?”凡人界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當(dāng)了□□還要立牌坊。

    封玦皺眉,“你適可而止,關(guān)于杳杳的事,我不想再與你過多爭論?!?/br>
    兩塊大冰山撞在一起,眼見局面又要失控了,天衍宗弟子們頭疼不已,只得連忙出來打圓場,轉(zhuǎn)移話題,“大師兄,二師姐,你們快來嘗嘗,要我說這盛王宮里的酒味道真是不錯,和離國的比可要清冽好不少?!?/br>
    寧楹也知現(xiàn)在場合不對,她冷嗤一聲,垂目看著手邊的翠玉杯盞,封玦也擺正了身子,轉(zhuǎn)過頭去低聲安慰落寞的西有翠。

    氣氛漸漸和緩下來,高坐上首的盛國國君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氣,上回二人也是爭執(zhí)出手,那風(fēng)刀霜劍齊出的場面,他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呢,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

    “盛王今日匆匆叫我等入宮,可是有什么事情相商?”封玦作為宗門大師兄,率先出聲問道。

    “封公子說得不錯,確有要事,”盛國國君雙手沉沉壓在案上,郁然回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孤接到蘿州郡王的快馬來信,說城中有一惡妖作祟,剜心掏肝,手段及其狠辣,至今已有數(shù)十人被害慘死,鬧得是滿城風(fēng)雨人心惶惶啊?!?/br>
    封玦正色,“竟有此事?什么樣的妖怪如此膽大妄為。”

    國君聞言揚了揚臉,候立在旁的青袍女官立時會意,將一早準(zhǔn)備好的奏章與封玦等人呈上。封玦打開細(xì)細(xì)看罷,皺眉低吟道:“樹藤之物,該是藤蔓化形的精怪,觀它行事無忌,想來應(yīng)該有些道行?!?/br>
    盛國國君頷首,起身來執(zhí)了杯盞,不卑不亢朗聲道:“蘿州遙遙,都說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但孤知曉諸位有架海擎天,移形換影的大本事,萬望能夠相助懲服那妖孽。”

    封玦亦起身,飲酒回說:“國君言重了,我等此行便是以降妖除魔為己任,擔(dān)不得相助二字。”

    西有翠含笑站在封玦一側(cè),輕聲細(xì)語地應(yīng)和道:“正是如此。”她秀氣的小臉兒上是一派溫順和軟,細(xì)眉彎彎,眼睛水盈盈的如蒙了霧一般,儼然是與封玦夫唱婦隨的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