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面前這個女人的眼睛，瞳孔顏色很淺，不像照片里那樣黑的發(fā)亮。

    而且，他mama所有的照片都是黑黑直直的長發(fā)，從來沒有像她這樣的棕色卷發(fā)。

    她們兩個人雖然長得像，但一看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

    “你和我mama長得很像?！?/br>
    晏?？粗鴳?yīng)如是忽然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鋪直敘。

    后者因為早有所懷疑，所以在聽見晏停的話之后，并未覺得很驚訝，只是依舊笑著，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柔聲問，“所以上次在香樟?xí)?，你看到我之后才會反?yīng)那么大嗎？”

    晏停聞言，放在膝蓋上的指尖動了動。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稍稍垂了垂眼睫，卻沒說話。

    應(yīng)如是也沒想一定會聽到他回她的話，笑笑剛想開口說什么，就見晏停忽而又掀起眼簾看著她說了句：“我mama已經(jīng)死了?！?/br>
    應(yīng)如是沒想到會忽然聽到他說這個，一時怔住，隨即又見他面無表情補充道，“在生我的時候。”

    她看著晏停無起無伏始終平靜的一張臉，心尖疼了下。

    為了那個七年前拼死生下他，卻沒來得及看一眼他的女孩子。

    倘若她泉下有知，看到自己兒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該會有多心痛。

    “我聽叔叔跟我說了想讓我做第一階段臨床病例的事，”晏停看著應(yīng)如是，沒什么表情，“我同意了?！?/br>
    “那...你了解第一階段臨床病例究竟是什么意思嗎？”

    “嗯?！?/br>
    即便聽到他這么說，應(yīng)如是還是跟他解釋，“第一階段，就是說在此之前我們從未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而你作為這一階段的第一個病例，也就意味著可能會遇見很多我們根本預(yù)料不到的問題和危險，也許…還會丟了性命的。”

    晏停神色未動，“我知道?！?/br>
    叔叔跟他解釋過這些，但他覺得，這不重要。

    不知為何，應(yīng)如是在說完這些話后，自己反倒開始遲疑起來。

    “你不需要再考慮一下嗎？”

    晏停搖頭，緊接著又道，“叔叔還跟我說，你們想見我爸爸。”

    應(yīng)如是點頭。

    “你們害怕他不同意？”晏停嘴唇張合，“不會的。”

    “他不會在乎這些?！?/br>
    應(yīng)如是看著他，下意識想要回他一句怎么可能會不在乎，可想到自己從柳錦瑟那里了解到的情況，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

    飄窗臺上。

    山詣青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抱著應(yīng)棉朵轉(zhuǎn)過了身子，懷里的小人兒早沒了哭聲，只是咬著手指頭小聲的抽噎，懵懵懂懂的看著客廳沙發(fā)前的兩個人。

    她對應(yīng)如是的每一個情緒都太過了解了，所以即便只是看著應(yīng)如是的一個側(cè)影，還是讀出來了她的難過。

    應(yīng)棉朵在山詣青的懷里坐直身子，沖著應(yīng)如是抻著手喚了一聲。

    “媽咪——”

    后者沒馬上應(yīng)聲，等她張嘴想要再喚第二聲時，卻看到晏停在這時候朝她看了過來。

    應(yīng)棉朵下意識捂住嘴巴噤了聲，隨后又氣鼓鼓的縮回了山詣青的懷里。

    山詣青拍著她的背，低聲哄了她兩句。

    晏停沒什么表情的收回視線。

    看著面前的應(yīng)如是，問，“你想見他嗎？”

    “按照流程，我需要和你爸爸見面，親自談一談。”

    晏停平靜應(yīng)聲，“好?！?/br>
    “我會幫你們安排?！?/br>
    “你爸爸在南城？”

    “沒有。”

    “……”

    “他雖然不喜歡看到我，但如果我說見他，他會回來?！?/br>
    他像是看出來她在想什么一樣。

    應(yīng)如是從未有過一刻覺得自己會殘忍到如此地步。

    下意識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他，但記起來他不喜歡，又及時收回了手，只是看著他輕道，“阿姨很抱歉?！?/br>
    晏停似乎并不太明白她為何會給自己道歉，“疑惑”的看著她，沒說話。

    應(yīng)如是抿了下唇，“阿姨可以問一下，你為什么會答應(yīng)做第一個試驗病例嗎？”

    晏停聞言，放在膝上的指尖微不可察的輕輕蜷了下。

    他抬了抬頭，看著電視里遠道回來的父親滿面笑容的擁抱自己小孩的場景，說，“我爸爸有天喝醉了?！?/br>
    “他把我抱在他的腿上坐著?！?/br>
    那是他自有記憶以來，爸爸第一次抱他。

    “他告訴我，我的mama是個很善良很善良的女孩?！?/br>
    那也是爸爸第一次跟他提及mama。

    “他還說，我mama很喜歡做有意義的好事，而且喜歡自己偷偷做，不喜歡讓別人知道?！?/br>
    雖然，他并不理解什么是有意義的好事，但爸爸說這句話的時候，樣子看起來很幸福。

    如果，他自己確定理解什么是“幸福”的話。

    晏停把視線從電視上偏開，側(cè)頭看了眼飄窗上的兩人，又看應(yīng)如是，“叔叔跟我說，我做的這個臨床試驗病例如果成功的話，以后會有很多很多的人受到幫助?！?/br>
    “是這樣嗎？”

    應(yīng)如是點頭。

    “所以，”晏停輕輕抿了抿唇，“我這樣也算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好事?！?/br>
    應(yīng)如是聽他說完，嘴邊抿出來一個慈愛的笑，告訴他，“你爸爸說的沒錯，你mama確實喜歡做很有意義的好事。”

    “阿姨，認識我mama？”

    應(yīng)如是輕輕搖頭，“阿姨不認識，但阿姨這里有一些在你出生前你mama悄悄給一個機構(gòu)捐款時寫的一些字條筆跡?！?/br>
    “你如果想要看的話，我們一會兒吃完飯，阿姨拿給你好嗎？”

    晏?？粗?，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只是看著她。

    應(yīng)如是想了想，又道，“如果到時候你有不認識的字，阿姨也可以念給你聽?！?/br>
    時間一分一秒過。

    應(yīng)如是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的。

    哪知半晌后，卻看他對著她，搖頭拒絕，“謝謝，不用了。”

    應(yīng)如是有些意外的看他。

    晏?？粗矍暗膽?yīng)如是，沒有選擇說完本身還想要說的話：

    我希望你們的這個試驗會成功，以后可以幫助到很多很多的人，就像我mama做的那樣。

    但我不希望，自己在試驗結(jié)束后，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然后也許，只是也許——

    這樣的話，我的爸爸，他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原諒我。

    原諒我，殺了他的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第111章 （下卷）

    圓滿的結(jié)局（4）

    *

    晏家管家徐越白活了半輩子,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上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先生和太太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 兩人這么多年經(jīng)歷的那些事，他自然不會不知道。

    沈家夫婦鶼鰈情深，太太又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是獨生女，要說眼前這個高挑女人和她會有血緣關(guān)系，那是斷不可能的事。

    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

    那天晚飯結(jié)束，應(yīng)如是抱著應(yīng)棉朵同山詣青一起送晏停到樓下。

    彼時晏家的車子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

    見過晏澈和晏?？吹阶约旱姆磻?yīng)后，應(yīng)如是看著等在車邊約莫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到自己時，雖盡力掩飾卻還是難掩驚訝的眼神, 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

    山詣青給兩人簡單介紹過。

    “你好, ”應(yīng)如是對著徐越白笑笑, 友好的先伸了手給他打招呼, “應(yīng)如是, 山醫(yī)生的未婚妻?！?/br>
    這時候被山詣青抱在懷里的應(yīng)棉朵對著徐越白揮揮小手, “爺爺好，”她指著應(yīng)如是，大眼一彎，“這是我的媽咪喔。”

    徐越白跟小人兒輕點了點頭, 伸手同應(yīng)如是握了握，“您好應(yīng)小姐，我是晏家的管家徐越白?！?/br>
    “謝謝您照顧我家少爺?！?/br>
    應(yīng)如是低頭看了眼晏停，“停停很乖, 我很喜歡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