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教授很優(yōu)秀。

    可這幾天以來，他也只是以為他不過是yvonne所喜歡的一個優(yōu)秀男人而已，可剛剛在走廊里發(fā)生的那一切，卻讓他發(fā)現(xiàn)，事情遠遠不止是這樣。

    這個男人，branden想，他知道yvonne所有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甚至可能包括——yvonne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一切。

    *

    會議開始前五分鐘，南城醫(yī)院的人除了山詣青全都到了，而在隔壁休息室里明宣會團隊里的人也同時到了會議室——除了應(yīng)如是。

    南城醫(yī)院院長全振興看了看手表，又看身旁山詣青空著的位置，眉頭撮到一起。

    再看對面明宣會空著的那個位置，眉頭稍稍松了些，隨后又撮了起來。

    “應(yīng)主任她？”

    “對不起，yvonne可能——”

    branden話沒說完，是因為會議室的門在這時候被人輕敲了兩下，從外朝里推開。

    應(yīng)如是站在會議室門口，看著一屋子投注過來的視線，笑了笑，“對不起，有事耽擱來得晚了點，”她抬腕看了眼時間，眨了眨眼，“不過，還好沒有遲到?！?/br>
    她邊說邊往自己的位置走，山詣青跟在她身后進來，坐在早晨的座位上。

    會議室里的其他人，能明顯看得出來兩人跟早晨完全不同的氣氛。

    早晨他們在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后，曾私下偷偷打賭兩人在會議上能“暗送秋波”幾回，可事實上…一次都沒有。

    這倆人還真是讓他們見識了一回什么是“戰(zhàn)場上面無夫妻”，別說暗送秋波，就是對視都沒過幾次。

    僅有的幾次也只是完全的公事公辦，一點點戀愛中的濃情蜜意都沒有。

    可這會兒明顯不一樣了。

    他們山醫(yī)生的那雙眼從進來會議室后，就再也沒從應(yīng)主任的臉上移開過。

    還有…明宣會那個醫(yī)療部主任也是。

    而應(yīng)主任，看著和早晨好像也不大一樣。

    雖仍是笑容得體，落落大方，一副穩(wěn)定從容的女強人模樣，可那雙眼紅血絲明顯，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

    這是…吵架了么。

    *

    應(yīng)如是翻了翻手里的資料，抬頭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全振興，“中午我和我同事去住院部看了心外科室住院病人劉美巧的具體恢復(fù)情況，以目前情況來說，”她淡淡笑了笑，“很好?！?/br>
    又繼續(xù)道，“我們明宣會此次考察就算告一段落了，具體合作情況在我們回去商議過后，一個星期之內(nèi)會給貴院回復(fù)?！?/br>
    “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是，”應(yīng)如是話頭停了停，看向山詣青，“目前為止，如果我們成功合作的話，臨床病例試驗有合適的病人選擇嗎？如果有，對方答應(yīng)做此次試驗的概率有多少？”

    山詣青視線和她對上，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剛剛在樓道間，她抱著自己哭的那個樣子就像是人拿烙鐵狠狠戳在他心口上一樣。

    看著她難受到茫然無助的樣子他卻除了抱緊她什么也做不了，他這顆心真是一抽一抽在疼，可就在他想陪她回家好好休息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收了聲，哽咽著讓他帶她去辦公室里補妝。

    “為什么要這么逼自己？”他當(dāng)時問她。

    她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水，壓著哭嗝，垂眸道，“因為這個社會，從來沒有給過我怨天尤人的機會。”

    所以所有的一切，她只有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慢慢吞。

    事已至此，這個世界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了。

    ……

    半天沒聽到山詣青回話，桌上的二十幾個人，全都朝他看了過來。

    坐在山詣青身邊的全振興側(cè)頭叫了他一聲，前者這才垂了垂眼，道，“有?！?/br>
    又補充，“剛滿七歲的一個小男孩，法洛四聯(lián)癥和完全性的大動脈轉(zhuǎn)位交叉病情。”——這是令所有醫(yī)生都為之糾結(jié)的復(fù)雜性先心病。

    “這個患者在出生不到一個月時做了大動脈矯正手術(shù)，三歲九個月時進行了一次全腔靜脈與肺動脈分流手術(shù)，一年七個月后，再行了上腔靜脈和肺動脈吻合的一期手術(shù)，我們團隊目前預(yù)估的時間，他的二期手術(shù)在明年的前半年，屆時會將下腔靜脈血流與肺動脈連接起來，以達到生理性矯正的目的?！?/br>
    “只是問題在于，病人家屬會不會同意做此次臨床試驗這一點上，”山詣青抬頭看應(yīng)如是，“這個可能性基本為零?！?/br>
    第99章 堅強的理由（2）

    *

    臨床手術(shù)試驗病例就是臨床志愿者, 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其實也是“小白鼠”，是某種病癥在實驗研究結(jié)束后, 最先嘗試其作用的人。

    因為是第一個，所以結(jié)果無人可知。

    成功，是人類醫(yī)療技術(shù)的一大進步；失敗，輕則余生伴著無法預(yù)知的各種后遺癥, 重則，喪命。

    就比如一種大家最常見的感冒藥, 在正式上市之前，人們并不知道有多少試藥者曾為了試它的藥效, 為了讓這類成藥在問世之后幫到更多的人而…丟了性命。

    臨床手術(shù)亦是。

    既然是志愿者，那主動權(quán)…自然是握在病人自己手里的。

    *

    同一時間, 鴻天商場。

    因為周末，柳弦柱沒課，午休過后和山年華帶著應(yīng)棉朵在商場的兒童游泳館玩了一個多小時, 正坐在游泳館門口休息處休息, 正準備去童裝店給小姑娘買衣服的時候，山年華接到蘇小綰電話, 說門敲了半天沒人應(yīng), 問她在哪。

    山年華猶豫了半天, 才給她說了地址。

    掛了電話, 她憂心忡忡看柳弦柱，“小綰說她過來找我們，讓我們在這等一會兒她?！?/br>
    柳弦柱聞言, 眉心蹙了蹙，“你怎么沒給她換個地方說，離這比較近的，我們趕過去也可以。”

    山年華怔了怔，內(nèi)疚道，“…我沒想到?！?/br>
    柳弦柱抱著應(yīng)棉朵，無奈看她搖搖頭，“你啊，平時看著怪精明的，但有時候又是真傻?！?/br>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山年華難得沒給他唱反調(diào)，重新拿起來手機，“要不我再給她打過去，說我們不在這了，準備回家？讓她別過來了?！?/br>
    柳弦柱把手覆在她手機屏幕上，“算了，你這樣不是反而更刻意?！?/br>
    看著山年華仍舊一臉的內(nèi)疚，又安慰道，“沒事，可能只是我們想多了，小綰自己說過來，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放下了?！?/br>
    他話雖如此說，但事實兩人卻都心知肚明。

    這樣的事，沒有人會真的放下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沒錯。

    他們現(xiàn)在待的這個商場，就是二十年前，林家夫婦丟了自己寶貝女兒的那個。

    雖然這個商場離西甫大學(xué)是最近的，但這么多年來，自從發(fā)生那件事之后，林家夫婦兩個人再也沒在這附近出現(xiàn)過，寧愿開車到更遠的商場去買東西。

    ……

    這時候，正坐在柳弦柱的大腿上吃烤腸的應(yīng)棉朵，大眼看著坐在小桌子對面的山年華，“奶奶，是蘇奶奶也要來和我們一起玩了嗎？”

    山年華回神，傾過身子拿手里的紙巾給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巴“嗯”了聲，“是呀，蘇奶奶也想來找我們朵朵玩呢，朵朵開心嗎？”

    應(yīng)棉朵舉著手里的烤腸看著山年華眨巴了兩下大眼，認真問她，“奶奶開心嗎？”

    山年華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小人兒怎么會反過來問她，下意識回，“奶奶當(dāng)然開心呀?！?/br>
    應(yīng)棉朵這才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烤腸，瞇眼笑笑，“那朵朵也開心呀，朵朵也很喜歡蘇奶奶喔。”

    蘇奶奶和林爺爺每次看到她都會笑，林爺爺會跟她和爺爺一起玩游戲，蘇奶奶還會特意給她做喜歡的小甜品，蘇奶奶還親手做了海蒂玩偶給她。

    他們都對她好好喔。

    所以她希望她喜歡的人都可以笑嘛，就像她喜歡媽咪笑一樣。

    山年華聞言，這才明白過來剛剛小姑娘的問話是什么意思。

    心道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招人疼呢。

    柳弦柱抬手揉了揉應(yīng)棉朵的小腦袋，一邊感嘆著小人兒細膩的心思，一邊對著對面的山年華輕輕搖了搖頭。

    十幾分鐘后，正在喝牛奶的應(yīng)棉朵最先看到朝著他們走過來的蘇小綰。

    小手忙拍了拍柳弦柱，又著急忙慌的對著對面的山年華晃了晃手，“爺爺，奶奶奶奶你們看，是蘇奶奶，是蘇奶奶來了喔！”

    兩人側(cè)頭朝著小姑娘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真看到蘇小綰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臉上表情看著還可以，溫溫婉婉的，和平時沒什么差別。

    山年華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氣。

    只是等走近了看，才發(fā)現(xiàn)蘇小綰那雙眼，似乎有點紅。

    “蘇奶奶，抱～”沒等蘇小綰走近，應(yīng)棉朵已經(jīng)沖著她笑瞇瞇的伸手討抱了。

    蘇小綰笑著快走了兩步，從柳弦柱手里接過來小姑娘。

    “你今天不是加班沒休息嗎？”山年華把剛剛應(yīng)棉朵喝完的牛奶盒子扔到桌上的垃圾桶里，“下班早？”

    蘇小綰“嗯”了聲，笑著捏了捏懷里小姑娘的小臉蛋，才看山年華，“今天下班看時間還早，想起來你之前說的那個跟你們在尋城吃的仙豆糕很像的那家店，我就去買了點仙豆糕回來，結(jié)果你們沒在家，”她示意了下自己手上的紙袋子，“涼了不是沒熱的好吃嘛?！?/br>
    小姑娘一聽說有吃的，忙把小腦袋湊到蘇小綰臉前，“蘇奶奶，什么是仙豆糕呀？”

    蘇小綰看著眼前充滿好奇的大眼，忍不住在那rou嘟嘟的小臉蛋上親了口，笑著說，“一種超級超級好吃的小甜點哦，”她學(xué)著小人兒的語氣，把一直提在手里的紙袋子拿到小姑娘眼前晃了晃，“朵朵想嘗嘗嗎？”

    應(yīng)棉朵看見，眼睛立刻晶晶亮，忙扭頭看山年華，“奶奶，朵朵可以吃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山年華對著那滿懷期待的一雙眼，哪說得出來拒絕的話，只是…

    “我們回去再吃好不好？”她狠下心道，“朵朵剛才吃過東西了，再吃小肚子該爆炸了哦?！?/br>
    說完，看著蘇小綰解釋，“她剛剛吃了兩根烤腸還喝了一盒牛奶，說飽了?！?/br>
    柳弦柱做東西好吃，做的又都是小姑娘最愛吃的，中午小人兒就吃了不少，游完泳運動完看到有小朋友舉著烤腸吃，說自己也要吃。

    應(yīng)棉朵以前鮮少跟他們“提要求”，不是，是從來沒有過，這次難得張了口，兩老哪可能拒絕。

    柳弦柱更是，屁顛顛找著賣的地方一下子買了好幾個…

    只是小姑娘吃了兩個就說飽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