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暴躁的王先生就撞開了病房門，他懷里抱著一大束粉紅色的康乃馨，右手拎著甜點，左手提著一袋油炸臭豆腐，食指上還勾著鴛鴦奶茶，這一堆東西所混合出的奇妙氣味，讓他差點昏迷窒息。

    “你的花，你的甜點，以及你的垃圾食品?！蓖踹h辰彎下腰，咬牙切齒地問，“請問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沒了。”白曦坐在床上，“但是你的服務(wù)態(tài)度有待改善。”

    王遠辰不屑地“切”了一聲，架起腿坐在沙發(fā)上，又瞇起眼睛道：“外面天氣很好，要不要我?guī)阆氯プ咦?？?/br>
    “你們還真是有默契?！卑钻剜洁?。

    “沒有的！”劉春春迅速搖頭，“一點默契都沒有?！?/br>
    王先生聞言勃然大怒，但在他正式怒出來之前，就及時接收到了劉春春發(fā)出的訊號，于是火力頓失，繼續(xù)懶洋洋窩在沙發(fā)里：“嗯?！?/br>
    “沒事，你們可以隨便當著我的面秀恩愛?！卑钻財堊⒋捍旱募绨蚧瘟嘶?，目光怨念地看著王先生，“將來爸爸一定會翻倍秀回來?！?/br>
    劉春春嘿嘿干笑，伸手揉揉他的頭發(fā)：“好?！?/br>
    窗外陽光明媚，這真是一個很漫長、很漫長的夏天。

    實驗室里，師向廣把一瓶生出霉菌的藥劑丟進處理器，搖頭道：“還是不行。”

    梁佚沒有說話。在這段時間中，兩個人幾乎試遍了所有可能的辦法，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突破進展，韓卓的體質(zhì)太過特殊，以至于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去修復(fù)那些受損的器官和神經(jīng)。

    “政府那頭怎么樣了？”師向廣換了個話題。

    “很順利。”梁佚道，“雖然吳子剛的品行有待商榷，但是他的確很擅長和政府官員打交道，說話也極具有煽動性。飛船的大部分殘骸已經(jīng)被找到，航天機構(gòu)正在緊密部署，很快就會往外太空發(fā)出第一條訊號?！?/br>
    “但愿會有回音吧?！睅熛驈V推開陽臺門，讓傍晚時刻的涼風(fēng)吹進來，嘆氣道，“你我能力有限，但是或許……他們能治好他?！敝劣凇八麄儭笔钦l，那是浩渺宇宙中的另一種生靈，另一個族群，和地球或許相隔數(shù)百光年，又或許很快就會出現(xiàn)。

    梁佚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兩人皆沉默無言，只一起站在露臺上，看著天幕盡頭那顆孤獨而又高遠的星。

    ……

    白曦溜下臺階，一股潮濕的涼風(fēng)吹過臉頰，讓他有些冷。不過只需要再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就會抵達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那里沒有風(fēng)，也沒有人說話，只有厚重而又堅不可摧的防護門，和嗡嗡的機器運轉(zhuǎn)聲。

    “老韓?！卑钻卣驹陂T口，聲音很輕，“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哦。”過了一會，他又郁悶地說，“可你已經(jīng)睡了整整三個月了。”這場睡眠的時間長得有點犯規(guī)，一定沒有哪個霸道總裁，能容忍自己的保鏢先生蒙頭大睡一百天。

    “我想你了?！卑钻刈诘厣希X袋靠著冰冷的防護門，“而且已經(jīng)要到十月了?！笔掠泻苈≈氐腒TV紀念日，那是只屬于他和他的節(jié)日，也是兩個人第一次交換禮物——一顆街邊精品店的工藝水晶球，換一大袋各種口味的醬香燒餅。

    層出不窮的回憶在腦海里翻涌，白曦把頭埋進膝蓋，肩膀微微顫抖，他想他的大奧特曼，想他的每一個笑，每一句話，想和他一起回家，發(fā)瘋一樣的想。那天流淌在地上的刺目血跡，成為了他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夢魘陰影，殘留的恐懼變成利刃，在深夜里無情刺穿每一個夢境，讓他的心一次次掉入無底深淵，再帶著滿身冷汗坐起驚醒。

    然而身邊卻始終是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人會溫暖地抱住他，用低沉好聽的聲音說情話。

    “你醒來好不好?！卑钻厣ひ羲粏。睦锾鄣脦缀跻贿^氣，“求求你了?！彼薜靡凰浚袷且堰@些天積攢的情緒一次發(fā)泄出來，濃厚的悲傷和恐懼匯成鋪天蓋地的狂風(fēng)巨浪，把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抱著膝蓋蜷縮在那扇冰冷的防護門前，孤獨而又難過地陪著他心愛的、沉睡不醒的韓先生。

    樓梯口站了很多人，卻并沒有誰下去打擾，直到那小小的嗚咽聲終于停止，白太太才裝作剛剛找過來的樣子，把他帶回了病房。

    ……

    出院之后，白曦就住回了別墅，他沒有再去星海路的公寓，那里有太多兩個人的生活痕跡，哪怕一對碗筷、一個水杯，也是情侶的樣子。

    生活似乎重新恢復(fù)了平靜，而且比以前更加平靜。白曦每天下班后，都會去私立醫(yī)院待一會，陪韓卓一起吃晚飯，順便再告訴他，今天公司里又發(fā)生了什么。

    “那我走了哦，你也要乖乖的?！卑钻匕讶髦蔚陌b袋丟進垃圾桶，用手拍了拍那厚重的門，“晚安，老韓?！?/br>
    離開私立醫(yī)院后，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開車去了七葉路。酒吧街一如既往吵鬧喧囂，白曦遠遠朝著吧臺里的少女打了個招呼，然后就熟門熟路穿過走廊，到了那間私人的小會客廳。

    “阿姨?！彼崎_門，笑嘻嘻地說，“吃宵夜嗎？我買了新出爐的蛋黃酥?！?/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摈煳鞣畔率掷锏木票?，“你該早點回家休息?！?/br>
    “可明天是周末。”白曦幫她打開包裝盒，“想不想和格溫姨媽一起出去郊游？我來安排行程?！?/br>
    “那是中老年人的活動?！摈煳鞅硎揪芙^。

    “那我們?nèi)ス浣?？”白曦又提議，“我負責(zé)拎包和刷卡?！?/br>
    黛西笑著搖頭，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好：“今天又去醫(yī)院了？”

    “……嗯。”白曦點點頭，“我還和梁所長聊了一會兒?！笨墒遣]有什么好消息可以帶回來，雖然師向廣看起來已經(jīng)恨不得住在實驗室，但就算是他那樣的天才，也想不到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韓卓復(fù)原。

    現(xiàn)實似乎殘酷得有些過了頭，不過誰又能保證明天不會發(fā)生奇跡呢？白曦幫黛西捏了一陣肩膀，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我已經(jīng)跟我爸媽坦白了。”

    “坦白什么，你和韓的關(guān)系？”黛西扭頭看著他。

    “嗯。”白曦道，“他們看起有些吃驚，不過倒是沒有生氣，還讓我別太擔(dān)心?！?/br>
    “因為你的狀況看起來的確很值得讓人擔(dān)心?！摈煳鞯?，“作為你的父母，他們當然不會給你施加更多的壓力，但這不代表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現(xiàn)實?！?/br>
    “我知道，可是以后還有很長的時間，他們早晚會理解的?！卑钻貞B(tài)度很認真。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帶著韓卓正式回家，但也被敷衍拒絕了無數(shù)次，大概沒有人會相信，表面上看起來無所不能的韓先生，居然會像個早戀的初中生一樣，在這種事情上偷偷摸摸、退縮心虛。

    “這次等你醒來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跟著我回家了?！卑钻剌p輕踢了踢防護門，“喏，所有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已經(jīng)幫你做完了，所以要早點醒來，知不知道？”已經(jīng)錯過了一個KTV紀念日，往后還有圣誕、元旦、春節(jié)、情人節(jié)……很多很多個很好的節(jié)日，都要一起過才可以。

    第133章 電波

    這一年似乎沒有秋天，從炎炎盛夏到寒風(fēng)刺骨，只用了短短幾天時間過渡。白曦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用圍巾把一大半臉都裹起來，甕聲甕氣地抱怨：“老韓，我又感冒了?！痹缟铣鲩T前不僅被李阿姨強迫喝雞湯，連開會間隙都要被劉春春灌熱水，他覺得自己整個胃里都水波蕩漾。

    為了配合季節(jié)，原本走廊里的木質(zhì)板凳被換成了一個柔軟沙發(fā)，還擺了小茶幾和電暖氣，他從包里掏出電腦，打算在這里處理完工作再回家。晚上十一點的時候，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梁佚端著兩杯熱茶下來，笑道：“嘗嘗看？新的白桃烏龍?！?/br>
    “謝謝?！卑钻卣酒饋?，有些意外道，“這么晚了，您怎么還在醫(yī)院？”

    “臨時開了個會?！绷贺谒麑γ?，“有一件事，我覺得我應(yīng)該第一個告訴你。”

    “是什么？”白曦的心懸起來。

    “別緊張，不是壞事?！绷贺f，“今天早上八點，軍隊在沙漠中找到了飛船主體，雖然損毀嚴重，不過仍然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最重要的是，駕駛艙的保存相對完整，專家已經(jīng)趕到了現(xiàn)場，他們一致認為，通訊器還有修復(fù)的可能性?！?/br>
    “真的嗎？”白曦驚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