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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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這些天連續(xù)服用紫金霜的緣故,這次穿境入畫,副作用沒有以前那么強烈。我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廣闊天空,我坐在懸崖高處,向下俯瞰,兩山夾一江,帆影點點。能感覺到輕輕的微風(fēng),整個天地呈一種泛古的淡淡黃色。 我愣了好半天,難道真進到畫里了? 我在地上捏了一把土,粗糙感和顆粒感觸摸著皮膚,非常真切。這里肯定不是現(xiàn)實,因為現(xiàn)實的世界會更明亮,此地的色彩曖昧混沌,確實有種水墨畫的感覺。 我站起來回頭看,身后是一座若隱若現(xiàn)的大山,山峰在混沌的天空里,山腰環(huán)繞著霧氣和云層,隱隱能見進山的羊腸小路,美到了窒息,真是感覺到了神仙境界。 我順著小路開始進山,那座古寺就在山腰。一路看不盡的山清水秀,柳暗花明,這邊一塊怪石,那邊一處瀑布,溪流潺潺,黃葉陰陰,奇異美景觀之不盡。我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但是見了這般景致,心情舒暢,雜念漸消。 正走著,從遠處的山路拐來一人,粗衣麻布,腳蹬草鞋,是個壯漢,扎著發(fā)髻,身后還背著成捆的柴火,應(yīng)該是上山打柴的。 我看得是目不轉(zhuǎn)睛,這,這是古人嗎? 壯漢下山來到我近前,瞥了一眼,并沒有大驚小怪,繼續(xù)往前走。 過去不遠,他朗聲吟誦的聲音傳來:“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我聽得有些入神,這首詩不是讀出來的,而是唱出來的,這可能就是古代的吟誦吧。樹林森森,山風(fēng)陣陣,有這么一個砍柴人吟誦著古詩,意境簡直沒治了。 我順著小路走了很長時間,并不覺得累,前面出現(xiàn)一座牌樓。穿過牌樓,有幾百級的臺階,往上看果然有座精致古意的寺廟,藏在云霧之中。 我深吸口氣,心跳加速,順臺階上去,爬到頂?shù)臅r候累得氣喘吁吁。抬頭上看,寺廟的屋檐下掛著一串風(fēng)鈴,風(fēng)一吹叮咚作響,確實和畫上出現(xiàn)的景象一般無二。 馬上就要見到李大民了,我真有些緊張,現(xiàn)在外面為了找他,張南華已經(jīng)撒下黑白兩道的暗花,所有高人都出動了。而當(dāng)事人李大民,居然優(yōu)哉游哉藏在一幅畫里,真是想無可想。 寺廟沒有關(guān)門,我順著正門進去,院里有香爐,飄著白煙,空無一人,連聲音都沒有。 我繼續(xù)往里進,過了二道殿門,來到后院,四下是古式的開放長廊,院子里布陳著青松翠柏,假山池塘,看起來很舒服,并不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q如世外桃源。 這個時候,我看到長廊的地上扔著那封便箋。 走過去撿起來,紙張拿在手里的感覺非常真實,清風(fēng)吹過,便箋的一角在風(fēng)中輕輕抖動,上面龍飛鳳舞寫著毛筆字,正是我在畫外看到的,“林聰親閱。林聰,我相信你的聰明才智,肯定會注意到這封信……” 正看著,突然一個聲音從長廊的內(nèi)室里傳來,“林聰。” 我怔了怔,聽出來是李大民的聲音,他的聲音平和寧靜,一瞬間竟然讓我想起很久前,我們一起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在休息室喝著咖啡,李大民走過來,平和地說,林聰,中午我們上哪去吃啊。 我一陣恍惚,趕緊收回心神,緩緩抬頭,內(nèi)室是拉門的,此時門戶大開,陽光照在里面,能看到房間站著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人。 因為光線的原因,第一時間我沒看清他的臉,只覺得身形挺拔,如鶴挺身立。不是強壯,也不是健碩,而是挺拔,如松樹如仙鶴。 此人穿著長袍大袖,雙手垂下,寬大的袖子自然下垂,再配上挺拔的身材,這一瞬間我真的以為遇到了神仙。如果這個世界有神仙的話。 他迎著外面的光線緩緩走出來,臉部的線條和細節(jié)漸漸清晰,果然是李大民!他年輕了,白凈了,膚白臉瘦,兩只黑色的眼睛如古井無波,腦后還扎著一個發(fā)髻。 看到他這個形象,我竟然有一種強烈得想下跪的沖動。 幸好我知道這是李大民,有了心理預(yù)期,那種驚為天人的感覺才淡了一些。 “大,大民?!蔽翌澏吨曇簟?/br> 他走出來一笑。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會笑得這么真誠,這么純粹,這么陽光雨露,要是站著個少女,當(dāng)場就得迷暈過去。我是個直男,可在這個笑容下,也有點恍惚。 “我知道你會來,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崩畲竺裥χf,“別站著,來,進來喝杯茶?!?/br> 我整個人都是暈的,腳底下跟踩棉花一樣,軟綿綿跟著他進到內(nèi)室。內(nèi)室有一香爐,焚著香,青煙渺渺,滿室都是絲絲的線香。 我仔細打量了一圈,這才說出話,“眼熟,這地方看得真眼熟……” “你們找趙小雯預(yù)測未來的時候,畫的第三幅場景就是這里。”李大民做個手勢,邀請我坐在地上。 地上鋪著類似榻榻米一樣竹質(zhì)地毯。我和他中間有一個小茶桌,上面是兩只空空的深墨色茶杯。 “你,你怎么知道趙小雯預(yù)測你的未來……”我驚訝地張大了嘴,磕磕巴巴問。 李大民笑:“道理很簡單,當(dāng)時你在現(xiàn)場,我在畫里,這幅畫就在你的懷里,所以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我自然就很清楚?!?/br> “你……原來你讓李揚交給我這幅畫,是這個目的?!”我提高了嗓門。 李大民擺擺手:“我找你另有事情。你們預(yù)測未來什么的,對我來說只是意外,我并沒有利用你。好了,不說這個。”他拍拍手。 只見從屋子外面突然飛進一只仙鶴,把我嚇得一哆嗦。這是一只活仙鶴,羽毛是純白色的,它收翅進屋,身形挺拔,眼神頗有孤傲之意。 仙鶴長長的尖嘴上掛著一把茶壺,兩只長腿緩緩向前走,來到我們的近前。 我對于這種猛禽還是有些顧忌的,看著李大民問,這是怎么回事。 李大民擺擺手:“鶴老弟,今日有貴客上門,自當(dāng)禮遇,你就幫著奉茶吧?!?/br> 仙鶴一低頭,把茶壺從長嘴上滑落到桌上,又平又穩(wěn)又快,然后用尖嘴把壺蓋拿開,叼著茶壺把手,給我的杯子滿上茶,再給李大民的杯子滿上。 茶香四溢,配上屋里的香氣,真是蝕魂骨軟。我喝了口茶,真是滿口香,感嘆說:“這地方你是怎么找的,太牛啤了,既能躲避外敵,又能尋找到內(nèi)心的靜……”我本來想用“你小子”這個代稱,可李大民現(xiàn)在的這般氣場,玩笑粗話說不出來了。 “躲避外敵你說對了,可這里并不能讓我找到靜?!崩畲竺竦f。 我沒說話,看著他。 李大民道:“我攜小雪姑娘入畫,其實是為了更好做自己的事,并沒有把這里當(dāng)成什么太了不起的地方,你就把此處當(dāng)成一個躲避戰(zhàn)亂的地下室吧,這么好理解一些。” “對了,”我放下茶杯,“小雪呢?你,你不會把她……” “我沒對她怎么樣?!崩畲竺衿分瑁芽詹璞畔?,那只仙鶴很自然叼起茶壺,又給他續(xù)了一杯。 他繼續(xù)道,你一會兒就可以看到她,也可以把她領(lǐng)回去。 我長舒口氣,“這樣最好?!焙鋈幌肫鹨患?,“你沒傷害她吧,她受傷了嗎?” 李大民頗有些無奈,“我請她來肯定是有目的,不是讓她在這里白吃白喝白住。傷沒傷害她,我自然手里有數(shù)。她沒有性命之虞,你帶回去就是,還能在你那幫新朋友面前立下大功一件?!?/br> 他話說的真是刺耳,我沒好氣地說:“你把人捉走,現(xiàn)在我把她帶回去,該怎么解釋?人家張南華問了,你在哪救的小雪,見到李大民了嗎,他藏在哪……你讓我怎么說?” “你真是笨。”李大民無奈:“你就說我趁夜色把小雪送到你房間去的,你啥都不知道,這不就得了?!?/br> 我擺擺手說,你還是饒了我吧,你自己去送吧。 “那好吧,既然你不想領(lǐng)這份功勞,我另想辦法送小雪回去?!崩畲竺窈戎枵f。 “算了,你還是交給我吧?!蔽腋闹饕饬耍瑒偛诺南敕ㄕf實話有點自私,只為自己考慮,目前的情況是趕緊把小雪救出去,她平平安安回去就行。我的那點小算計比起這個目的來說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