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韓少年點點頭，雙手揣進衣兜酷酷地說：“對，我就要這個鐲子?！?/br>
    病魔抽出快刀，橫在我的右手，“那就斷手吧，鐲子歸你。”

    哈韓少年戴著口罩和墨鏡，看不清長相和神態(tài)，他明顯對我的手不感興趣，根本無所謂，點點頭說了兩個字，“可以”。

    病魔看著我，漆黑的眼眶里散發(fā)著殘忍的氣息，微微咧起嘴角，“那就不好意思了。”

    “別，別，”我慘叫：“我，我也能帶你出去！”

    病魔停下來，看看我又看看哈韓少年，“我信你們誰的？”

    哈韓少年冷冷地說，“你覺得我們誰有這個本事？”

    “我覺得你有。”病魔道。

    哈韓少年好像壓根就不會笑，說話永遠都是一個語氣，“那就行了?！?/br>
    病魔搖搖頭，從我的身上站起來。我強忍著疼剛要爬起來，病魔突然一張爛嘴，吐出一團白紅相間黏黏糊糊的類似蛛絲的東西，把我全身纏住。

    他猛地一扯嘴，把我從地上硬生生拽了起來。

    “帶我找到宿主，我就連人帶鐲子都交給你?！辈∧Ы苹乜粗n少年。

    哈韓少年透過黑色鏡片凝視著病魔，一人一魔互相注視，誰也沒有說話。少年最后道：“先讓我看到那條龍再說?！?/br>
    病魔一扯蛛絲，拉著我就走。它佝僂著身體，沒有人皮，黑森森的肌rou組織露著，看起來像是《魔戒》里的怪物咕嚕。

    它彎著腰一步步往前走，怪異的尾巴在地上拖著。我像是被蜘蛛抓到的食物，被拖著向前，如果不跟緊步伐，極有可能會摔倒。

    哈韓少年在身后慢悠悠地跟著。

    我們?nèi)藦拈T出去，到了外面的長廊，病魔拉著我繼續(xù)往前，我們的影子在陰森的光線下拖曳得極長。長廊彎彎曲曲，走了很遠，狹窄的空間內(nèi)只有我們的腳步聲，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又是壓抑又是恐怖。

    走著走著，前面?zhèn)鱽硭蔚穆曇簟淖呃瘸鰜?，眼前出現(xiàn)一片黑壓壓的洞窟，高度大概兩米多，洞窟頂上懸垂下來很多石乳的尖刺，猙獰可怖，似乎到了地獄。

    洞窟的深處有一灘巨大的黑河，隱隱水聲傳來，水面泛著深黑色的光，仿佛流動的是石油。

    “龍，就藏在那片水里?！辈∧Э粗液凸n少年，“它非常危險。”

    病魔說話有條不紊，不管到了什么危機情況它都在循循善誘，語調(diào)抑揚頓挫，頗有節(jié)奏感。

    病魔是個非常厲害的講故事大王，它的語調(diào)和節(jié)奏的把控能迷倒眾生。

    “所以呢？”哈韓少年問。

    “你要取逆鱗，是吧？”病魔問。

    哈韓少年聳聳肩攤攤手，表示就是如此。

    病魔回頭看我：“你呢？”

    “我也是?！蔽艺f。

    病魔咧著嘴，露出一絲極其邪惡的笑意：“一條龍只有一片逆鱗，給誰呢？”

    “似乎你的條件要升級了?！惫n少年說。

    病魔笑得更是得意，“現(xiàn)在我有三個問題問你們，誰回答的真誠，我就幫誰。然后我就會消滅另一個?！?/br>
    哈韓少年擺擺手，示意他說。

    “第一個問題，”病魔嗓音低沉，發(fā)出金屬般的顫音，“你們?yōu)槭裁匆埖哪骥[？注意，”它伸出手指，“注意，答案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真誠，我要聽到真話?！?/br>
    哈韓少年看我。我嘆口氣：“我先說吧，我需要龍的逆鱗來作法，召喚出中陰之境的孟婆神。”

    “為什么要見她？”病魔饒有興趣地問。

    “我要找到我mama，”我心痛地說：“我mama關(guān)在中陰之境，我要救她出來，目前最切合實際的作法就是召喚孟婆?！?/br>
    病魔看向哈韓少年，問“你呢？”

    哈韓少年沒有說話，看不見表情，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病魔重申了一句，不要撒謊呦。

    哈韓少年面向我，說：“首先我要更正你錯誤的常識。龍的逆鱗只是小小的碎片，搜集到十個如此的碎片，才能真正意義上的召喚孟婆出來。僅有一個碎片，冒然召喚是非常危險的，幾率是湊齊十個的十分之一，有很大程度失敗，會出現(xiàn)無法預料的結(jié)果?！?/br>
    “你是不夜天！”我大叫。能說出這樣的話，只有不夜天！

    哈韓少年點點頭：“是的，我們見過?！?/br>
    病魔拍拍手：“好了好了，你們不要敘舊。你叫不夜天，真名嗎？”

    “可能嗎？”不夜天冷冷地說。

    “你看看，你這就不真誠了，”病魔說：“這個伙伴叫林聰，直接就說了姓名。那你呢，你的真名叫什么？”

    不夜天這時把嘴角咧了咧，談不上是笑，應該是在嘲諷。

    “名字只是個代號，何必追究問底?！辈灰固煺f：“你知道我叫什么，和我能帶給你什么，并不發(fā)生沖突。我行走陰間，橫逛整個中陰境界，本身不受名字限制，你可以管我叫你喜歡的名字，狗屎都可以。不過我建議你也叫我不夜天，這樣我們的談話可以保持一致?！?/br>
    病魔收起笑意，仔仔細細地盯著不夜天，點點頭說：“你是個危險分子，我不喜歡你?！?/br>
    “我有沒有名字，有什么名字，你喜不喜歡我，為什么不喜歡我，對于我來說沒有區(qū)別。我對你來說是個工具，你對我來說也是個工具，只要共贏就可以。”不夜天淡淡說。

    病魔變了個表情，拍拍手：“好吧，就算是第一個問題你們都通過了。那么第二個問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贏了，會要求對方去死嗎？”

    我沉默著，不知道怎么說，不夜天指定不是好人，但我和他算起來也沒什么深仇大恨，硬要他死，也有點過分。

    病魔用手指著不夜天說，這個問題你來回答。

    不夜天看看我，點點頭：“拿到鐲子之后，我不會留他，他是必死的。”

    病魔饒有興趣地看我。

    我一肚子氣，“那你也是必死的，不能留你這個禍害?！?/br>
    病魔撫掌大笑，“哈哈，有意思，我就喜歡這樣的情況，兩個人只能活一個?！?/br>
    不夜天忽然奇怪的說：“你錯了，不是兩個人活一個。”

    “那是什么？”病魔笑著問。

    “我們一共有三個人，還包括你。準確的說，是我們?nèi)齻€人只能活一個。”不夜天慢條斯理地說。

    病魔笑意漸漸消失，凝視著他。

    不夜天呵呵笑，他把手伸進嘴里，猛地打了個唿哨，突然之間，整個洞窟亮出無數(shù)面鏡子，這些鏡子互相對照，圍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圈。一剎那間，鏡子里出現(xiàn)了我和病魔無數(shù)個影像，互相投影，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不夜天已經(jīng)蹤跡不見。

    病魔大怒，顧不得我，猛地跳到一面鏡子前揮拳去打。鏡子里也出現(xiàn)一個同樣的病魔，向著鏡子外的它也在揮拳。

    這個瞬間，病魔看著鏡子里的影像，有了些許凝滯，但拳頭沒有停下來。鏡外的它、鏡子里的影像，動作一致，拳頭相碰，就聽到“嘩啦”一聲，鏡面整個粉碎。

    碎片沒有落在地上，還在原來位置，碎片又自成為一面面小小的鏡子，照著病魔。

    病魔在狂怒之中，聲嘶咆哮，不斷沖擊，用手用腳甚至還用尾巴，打碎一面面鏡子。每面大鏡子破碎，變成了很多的小鏡子，每個小鏡子又被砸碎，變成更小的一面鏡子。時間不長，我和病魔困在中間，四面八方是無數(shù)面大小不一的鏡子。

    最大的鏡子有一人多高，最小的鏡子只有指甲蓋大小，每一面鏡子形成的角度都各不相同，極為刁鉆，讓人對大小和遠近產(chǎn)生了強烈的錯覺。

    病魔已經(jīng)顧不得我了，我站在圈子中心，自轉(zhuǎn)了一周，眼之所到全是大大小小的自己，在四面八方無限地看到了自己。

    我頭暈眼花，索性坐在地上，凝神靜氣，閉著眼睛。

    雖然閉上眼，但腦袋疼得厲害，右手的傷口也巨疼無比，無法安心。耳邊不斷傳來病魔破壞鏡子的聲音，啪啪打碎了很多面。

    我想告訴它不要徒勞無功，它也不可能聽我的。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安靜下來，我緩緩睜開眼，這時，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景象。

    病魔對著無數(shù)面的鏡子正發(fā)呆，有一個它的鏡像緩緩從一面鏡子里走出來，外形、神態(tài)、尤其是兩個黑森森的眼眶，都極為相像，就是活脫脫又一個它。

    鏡像病魔走到病魔身后，病魔馬上察覺到了，回頭去看，兩個怪物對上了眼。

    這個場景詭異無比，我不由屏住呼吸。

    鏡像病魔緩緩抬起右手，舉過頭頂，它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