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我十分混亂，昏迷里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控制不了自己，但能很清晰觀察周圍發(fā)生的一切。

    我被潛水員們帶到岸邊，陳美羽摸著我的頭發(fā)，在眼前不停比劃數(shù)著字，讓我來辨認。

    我明明知道，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來此時此刻我的眼神會很呆滯和迷茫。

    我被眾人七手八腳從懸崖下順山路，一路抬到了上邊。我躺在草地上，潛水員有專門的急救措施，有很完備的醫(yī)療箱。

    在我身上折騰了一陣，我還是說不出話，整個人像是被拘在身體里，動彈不得。

    我被送到車里休息。直到這個時候，一股巨大的疲倦才襲擊過來，我努力睜開眼，眼皮子卻重似千斤，慢慢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真是昏天黑地，居然沒有夢，睡得特別香。

    再起來的時候，車廂里空空，我勉強抬起頭，看到車窗外已掛滿星斗，車子還停在原位，并沒有開走。

    我努力動了一下，手指頭略有些感覺，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坐起來。頭還是暈，車子里充滿了皮革的味道，熏得更是暈頭轉(zhuǎn)向。我勉強爬起來，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草地上搭著幾個帳篷，有一個人正在打著手電巡邏，聽到聲音，手電光照過來。

    我用手背擋著眼，勉強道：“是我?！?/br>
    那人走過來，我看到是潛水隊的頭兒張哥。張哥道，你醒了？

    我點點頭：“太暈。像是得了重度眩暈癥?！?/br>
    張哥讓我跟他來，我勉強跟在他身后走到一處帳篷。張哥鉆了進去，時間不長拿出一個小瓶，打開口讓我嗅。

    我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神奇的事，腦子瞬間清醒，頭似乎也不暈了。

    “張哥，和尚回來了嗎？”我輕聲問。

    “嗯?！睆埜绲溃骸安呕貋淼?。和尚還抱著何老板的尸體?！?/br>
    我一驚，何慶友真的死了。

    張哥給我講述了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當時他是第一個離開水面的，本來想再回去，但水面像是開了鍋，出現(xiàn)巨大的漩渦。他被幾個隊員硬拉了回去。

    他們在岸上等了很長時間，就看到漩渦越轉(zhuǎn)越大，整個水域形成一個如同巨人眼睛般的大漩渦。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下水。別說救人了，下去就是個死，白往里填。

    我暗暗估摸，他們看到漩渦的時間，應(yīng)該就是我和圓通進入蜃景的時候。

    后來水面漸漸平息，我是從水下面浮上來。張哥告訴我，我在昏迷的時候，嘴里反復(fù)說了一句話，救和尚，他還活著……正因為有了這句話，他們才在岸邊一直等著，等圓通回來。

    圓通是夜深的時候上來的，幾個隊員在值班，看到圓通一步步走向岸邊，最令人心塞的是，他不是一個人，手里還抱著何老板的尸體。

    何老板的潛水服和其他潛水工具都沒有了，整個人濕噠噠的，臉色煞白，表情看似乎并不痛苦，是在一種極為平和的情況下死去的。

    眾人商量決定，晚上路況不明，山里十分危險，等明天一早離開這里，再去報警備案。

    何慶友也算是企業(yè)家，市里的小名人，他的突然死去會引發(fā)很多后事和麻煩，這可以預(yù)料到。

    張哥拉著我坐在草地上，我感覺到自己在恢復(fù)，暈勁也慢慢在過去，渾身很舒服，如同騰云駕霧一般。

    張哥問我在水下都看到了什么，有什么危險的經(jīng)歷。我不可能把中陰之境和蜃景的事告訴他，他是凡人，說這些除了驚世駭俗外沒什么價值。再一個，我估摸我說了他也不信，肯定認為我是潛水時候因為呼吸不暢引發(fā)的潛水癥，看見了幻覺。

    我前言不搭后語，說了半天，張哥見我的狀態(tài)，不好意思細問，讓我回去休息。

    我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回去又睡了一覺，再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亮了。

    我們出發(fā)回去，圓通讓陳美羽開車，把我叫到了車上。車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圓通道：“你們兩個不用怕，何老板告訴我，他早已經(jīng)寫好遺囑，安排好后事，他心里有數(shù)?！?/br>
    “為什么？”我疑惑地問。

    圓通道：“你還記得吧，何慶友供奉菩薩，這些年來他搜集了一些龍骨。但品相都不好。他拿著這些龍骨供奉那尊菩薩，真就獲得了財富。他說，有一次在供奉的時候，菩薩忽然傳話下來，說他大限將至，必須找到上品的龍骨才行。他想起二十年前江口的這件事，這才找個理由過來。那菩薩還真說對了，他的大限確實到了，這不就死了。他死之前，我為他做了超度，希望能往生凈土吧，下輩子別有那么多不著幻想的貪念?！?/br>
    “菩薩？什么菩薩？”陳美羽疑惑。

    圓通道：“我和林聰?shù)搅撕螒c友的中陰之境，親眼看到他在供奉一幅畫像，但不是菩薩，而是孟婆?！?/br>
    陳美羽特別吃驚，“孟婆？”

    圓通點點頭：“孟婆要龍骨供奉。這個秘密已經(jīng)蠱惑了他們家族三代人，造孽?！?/br>
    “我記得最早有個神秘人，是他傳授給何慶友爺爺?shù)?。”我說。

    圓通點點頭，看看外面的高山懸崖，“那個人會是誰呢？他一定和孟婆很熟悉?！?/br>
    車子開了出去，離開這片山區(qū)，我恢復(fù)得差不多，此時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吸了口氣。

    何慶友的任務(wù)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最后以他的死亡為終結(jié)。

    回想起中陰之境里他殺死的那個孩子。最后他落得這樣的結(jié)果，其實一點都不冤。

    那孩子是無辜的。我忽然想起，曾經(jīng)見到那片水域下有紅衣服在玩?！，F(xiàn)在想來，可能就是那孩子的魂兒，一直困在下面不得解脫。

    “那個陰物……”我剛提個頭。

    后面的圓通和尚提醒：“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br>
    我心中有著巨大的疑團，我比圓通早回來好幾個小時，他在氧氣耗盡的情況下，是怎么在那里呆著那么長時間，他還做了什么？

    這些都無法知道，而且我覺得，圓通和尚展示出的僅僅是冰山一角，關(guān)于整件事來說，還有很大一部分的事實藏在深水云霧之中。

    我微微皺眉，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

    在陳建中陰之境的時候，我就是提前回來，后來李大民做過什么我不知道?，F(xiàn)在又出了這樣的情形。

    你們就都瞞著我一人吧。

    我下意識默默手腕上的通靈鐲，這是我目前最大的依仗，有它在，我就能做到無限的可能。

    回到市里，大家一起報了案，接下來就是筆錄，法醫(yī)驗尸，通知家屬和公司。何慶友沒老婆，倒是有幾個沒成婚的外室，還有幾個孩子，麻煩的是這些孩子跟他都沒有法律上的關(guān)系。財產(chǎn)分割本來就麻煩，幸好老何生前已經(jīng)寫好遺囑，并請律師做了公證，他對后事安排的很詳盡，一看就不是倉促所為，而是思考了很久。

    我在局子里呆了一天，把詳細過程說了一遍，除了水下的中陰之境。說的和眾人差不多，加上法醫(yī)的檢查報告出爐，已經(jīng)證明何慶友是下水之后，cao作不當，導致的窒息而亡，跟大家沒什么關(guān)系。

    從局子里出來之后，我惦記著何慶友辦公室的龍鱗，心里一直癢癢，畢竟是通過我的手賣出去的，現(xiàn)在老何已經(jīng)掛了，龍鱗就藏在辦公室，對我來說就好似如鯁在喉。

    我一咬牙，干脆冒個險去他的公司看看。

    我趕到大廈的時候，正趕上他們公司下班，辦公室里人心惶惶，員工們?nèi)齻€一群兩個一伙兒，低聲說著什么，看樣子何慶友的死訊已經(jīng)傳來了。

    前臺沒人管我，我一路暢通來到何慶友的辦公室前。

    到了門外看看周圍沒人，正要有所行動，突然何慶友的助理從旁邊冒出來，嚇我一大跳。

    “先生，你好，有什么事嗎？”助理彬彬有禮地問。

    我心跳砰砰，不知道該怎么說，吱吱嗚嗚。

    助理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看著我，忽然說：“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何老板的朋友，上次來過，我給你泡過茶?！?/br>
    “對，對，我能進去看看嗎？”我小聲說：“我有樣東西落在何總的辦公室了?！?/br>
    助理對我還挺有好感，低聲說：“我不能讓你進，我們公司的情況你都知道了吧?！?/br>
    “何老板已經(jīng)……”我為了表示誠意，主動說出這個消息。

    “對，”助理點點頭：“今天下午我接到電話，是董事會打來的，讓我馬上封存何總的辦公室，沒有他們允許，誰也不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