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富小明在做飯上，并不精通。

    尤其是洗菜，切菜等等前期的準備工作上。

    到炒菜時，這個弊端更明顯了：兩葷一素一湯，這樣做出來，味道非常奇怪。而且速度很慢。

    富小明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事兒要么需要長期訓練（初次練手要求不能太高）；要么炒菜真的是一個私人化、主觀化很嚴重的東西，任何程序化的固定cao作，出來的味道都不會那么好……一如肯德基的各種炸雞，全球都有店鋪，可迄今為止，任何人都無法復制它的口味。

    就像各種大廚在視頻教學里cao作時所說的一樣：加水若干、鹽少許、醬油醋少許、勾芡少許……但這個“少許”到底是多少？

    你和大廚的差距，就在于這個“少許”上面。

    火候，手藝——其實，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如何掌握這個“度”，是高手和庸才的分界線。

    肖蠻蠻小心翼翼地品嘗一盆青椒rou絲，也說不出究竟哪里不好吃，但是，也說不上哪里好吃。簡而言之，就像是大鍋食堂里出來的成品，能吃，也不難吃，但是，你別指望味道太好。

    富小明自己吃到一半，也嘆道：“短期之內(nèi)，我成不了大廚?！?/br>
    肖蠻蠻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長期可以鍛煉出來？”

    “哦，不?。?！我對專業(yè)做菜做飯沒有興趣！”

    肖蠻蠻：“……”

    好吧，肖蠻蠻也沒有想要必須找個廚師做男朋友。

    “其實，你可以繼續(xù)做三明治?！?/br>
    “我們總不能天天吃三明治。”

    “不吃三明治的時候，就外賣?！?/br>
    “……”

    好吧，這問題，呃，其實沒有解決。

    然后，肖蠻蠻還想了一下，假如有個小嬰兒：你能想象小嬰兒自動飛起來玩耍的場景嗎？

    細思極恐。

    富小明察言觀色，悠悠然地：“小嬰兒這種碳基生物，和別的物體不同。因為誕生之初就在母體里成長，已經(jīng)習慣了母體的依戀，所以，出生之后，更強烈地需要擁抱，撫觸，否則，就會沒有安全感。所以，這事情，還是必須得親力親為，暫時沒啥可以取代的……”

    就算是保姆，機器人保姆，都不行……保姆會虐孩子，也不可能真的那么熱愛孩子，機器人保姆則沒有母體的溫暖——比起其他家務，這事情更加無解。

    相比高精尖的東西，人類的溫情，才真的無法復制，也不好大規(guī)模生產(chǎn)。

    好吧，這問題，也沒有解決。

    不過，肖蠻蠻不著急。

    反正這事情還遙遠，現(xiàn)在急也沒用。

    那天晚上，天空很高，月亮很圓。

    二人再次席地而躺，仰望月色。

    這一天晚上，肖蠻蠻洗菜切菜，幫著收拾桌椅，打掃房間……斷斷續(xù)續(xù)干了一兩個小時活兒，竟然覺得有點累。若是以后天天如此，簡直細思極恐。

    可許多人婚后，就是天天如此。

    而且不成家，你也不知道其實家務事會有那么多。

    可見柴米油鹽最能考驗一個人——許多夫妻根本不是敗在感情不和，而是敗給了生活瑣事：你少洗了一個碗，我多拖了一次地；你很久沒有陪我看電視，我很久沒有給你做一頓飯……談戀愛的時候，拌幾句嘴也是撒狗糧；結(jié)婚之后，雞毛蒜皮就成了一地雞毛。尤其，當這些雞毛蒜皮累積到一定程度，就量變到質(zhì)變。

    不過，肖蠻蠻安慰自己：等搬去新房子，有所有的家用電器，有掃地機器人，以后但凡有新出來的家務機器，都買買買……這些問題，在科技時代，根本就不是問題。

    就像富小明所說：家庭成員之間最大的冷漠，其實并不是一方對另一方如何打罵欺壓，也不是家里如何揭不開鍋，更不真正是有無人做家務，而是不同程度的“溫情缺乏”——比如丈夫一回家就癱在沙發(fā)上玩手機，打游戲，和女主播聊得熱火朝天……但是，他唯獨看都懶得看你一眼，連話都懶得跟你多說一句——

    比起多做一點家務，這種溫情缺失，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男人們一回家就和老婆談笑風生（哪怕光說好聽的、多說好聽的），可能這世界上的離婚率就不會那么高了。

    肖蠻蠻自行腦補了一下：以后自己和富小明生活的時間長了，會不會也整天無話可說，各自拿著手機背對背打游戲？或者各自撩sao？

    想想，好可怕！

    夜深了，月亮慢慢西斜。

    二人都有點困了。

    手機有好幾個提示音，肖蠻蠻拿起看了一下，是一個合作很久的小公司負責人告訴自己，他們快關(guān)門了，以后不需要這項業(yè)務了。

    自從和胡主任分道揚鑣之后，肖蠻蠻明顯察覺自己的“生意”在快速萎縮，好幾家曾經(jīng)合作過的公司都先后發(fā)來類似的消息。她不知道這些公司是真的要倒在經(jīng)濟大寒冬的浪潮里，還是有別的特殊原因。但是，她也不太在乎。畢竟，現(xiàn)在大家賺錢都很難，自己收入銳減也不算特例。而且，她很清楚，胡主任怎么牛比也不至于封殺自己——因為她根本辦不到。這個領(lǐng)域太大，自己也不是明星，封殺不起作用。

    再者，要不是工作量減少了這么多，自己也沒法經(jīng)常和富小明這樣無所事事地做飯掃地了。

    她安慰自己：有得必有失吧。

    迷迷糊糊中，肖蠻蠻忽然想起父親的忌日快到了。

    如果父親真的是癌癥去世，肖蠻蠻也不會這么難受，可一想到父親那么慘烈的死亡方式，心口就堵得慌，至今也無法釋懷。

    就像琴琴所說：肖蠻蠻，你是大城市的獨生女，你自小就有優(yōu)越的生存環(huán)境，比我們強多了。我們要混很多年才是你的起點。

    是的。

    我們羨慕富二代的時候，其實，許多漂一代也在羨慕土著。

    父親縱然有“透明爸爸”的傾向，可終究是愛自己的——至少，留給自己在大城市安居樂業(yè)的機會這一點，已經(jīng)比許多同齡人強了。

    可是，自己從未來得及回報他。

    而且以后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

    她心里有點難受，但是，并不表現(xiàn)出來。

    富小明問：“肖蠻蠻，你在想什么？”

    她輕輕地：“再過幾天，就是我爸的忌日了……”

    富小明也沉默了一下，“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給老肖上個墳?！?/br>
    她握了握他的手心，算是回答。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慢吞吞的：“富小明，你說，一個人死去之后，到底是怎么樣的……是真的像豬牛羊那樣徹底不存在了嗎？”

    富小明很是認真：“其實，死亡是不存在的?！?/br>
    “為什么？”

    “因為生命本質(zhì)上是一種能量形式，要讓能量徹底歸零，這是不符合宇宙法則的，只可能在能量之間轉(zhuǎn)換……”

    肖蠻蠻似懂非懂。

    “我的一個朋友曾經(jīng)提出過一個說法，我覺得還算恰當，他說：死亡只不過是人類的一個休假工具而已。人從這個地方死過去，又從另一個地方活過來，如果中途不‘休息’一下的話就太累了。人類的死亡不過是在中轉(zhuǎn)站換了個馬夾又‘活’了過來……”

    聽起來，好像是這么一個道理。

    肖蠻蠻忽然道：“莫非因為人類根本不死，所以，才特別容易變心？”

    “哈哈，問得好。問題的本質(zhì)來了?！?/br>
    富小明笑嘻嘻的：“喜新厭舊不光是人類的天性，而且是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共性。不要相信那些海枯石爛的蠢話，事實上，許多動物都會三妻四妾或者移情別戀，許多種鳥類都會給配偶戴綠帽子或者幫隔壁老王養(yǎng)孩子。比如一只野貓，它的同一窩貓仔很可能有幾個不同的爸爸……”

    肖蠻蠻：“……”

    “不但動物喜新厭舊，甚至某些植物也會。事實上，在生命起源以及發(fā)展的很長過程里，動植物只講究繁衍的速度和質(zhì)量，并不在乎‘忠誠度’這個問題。忠誠度只是一個社會屬性上的考量，是人類所謂的短短幾千年文明史才有的產(chǎn)物……事實上，人類要單靠道德自律是很難解決這個問題的，就像你衣柜里已經(jīng)有了幾十件衣服，但是，只要看到更新款的更好看的，你還是想買，對不對？”

    是的。

    是這樣。

    明明一柜子的衣服了，可你總還是覺得商場櫥窗里那些最新款更好看，然后，繼續(xù)買買買。

    如果全體人類都考慮衣服只要穿不爛就不換，那么，99%的服裝生產(chǎn)商們早就集體跳樓了。

    花心，其實更多的是正向作用。

    肖蠻蠻長嘆一聲，“好吧，要是你以后花心出軌，我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感覺自己從理論原則和實際cao作上都無法下手了啊……”

    富小明哈哈大笑。

    然后，他一本正經(jīng)：“這一點，你又錯了?！?/br>
    “？？？？”

    “事實上，人類的花心也是可以根治的。只要改變一下基因的序列，人類就不會這么見異思遷了。這一點，從節(jié)約地球資源的角度上來說，其實是有進步意義的。因為早前人類少，人均占有地球資源多，所以鼓勵‘見異思遷’多多繁衍；但現(xiàn)在人均資源占有量極度萎縮，也就不能再提倡‘見異思遷’了，事實上，人類該進入‘節(jié)育’和‘節(jié)欲’時代了……”

    肖蠻蠻好奇：“你也想進入節(jié)欲時代嗎？”

    富小明：“……”

    某人要不要“節(jié)欲”，肖蠻蠻不知道，但是，月色下，她看著某人的脖子以下部分，好像有一種朦朧的召喚力……

    她的左手輕輕覆蓋在他白襯衣的第二顆扣子上面。

    他的聲音微微沙啞，有點濕漉漉的：“蠻蠻……你干嘛……”

    肖蠻蠻弱弱地：“我……我感覺你這件衣服應該換一件新的了（我看看你這個碳基體和硅膠體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富小明：“……”